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兵塚,牛崩天第一次來,多少有些好奇。不過他熱情來的快,去的更快,沒走幾步路,就嚷嚷道:“一堆廢銅爛鐵,有啥子稀罕的。”


    穀內霧氣陣陣,忽隱忽現,越往裏走,牛崩天越感胸悶,叫道:“喂,板牙鼠,你到底是來比高低的還是觀光的?”齙牙仔四下裏環顧一遍後,帶著絲不懷好意的笑意道:“開始吧。”


    牛崩天下盤一沉,掄起拳頭就上,不意才衝得兩步,頭腦一陣暈眩,腳下連著踉蹌了兩下。


    齙牙仔笑道:“大牯牛,最後的機會,現在認輸還來得及。”牛崩天怒道:“認輸?老子認你娘的輸,敢搶我老牛的未來媳婦,看今天不崩了你的臭板牙。”齙牙仔詭異一笑,不緊不慢吹起排簫。牛崩天哪理會那麽多,衝上去就是一拳頭,不想砸了個空。


    牛崩天才打了一拳,不覺就有些氣喘,他也沒當回事,道:“好小子,有兩下子,看我第二拳。”崩天拳應聲再出,這一回是打中了,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竟讓齙牙仔毫不費力單手架住了。


    不過出了兩拳,牛崩天卻喘的跟沒有明天一般,頭暈目眩,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的沉,想要抬一下都無比的吃力。到得此時,他才發覺情狀實所詭異,指著齙牙仔道:“你……你使得什麽妖術?”


    齙牙仔揚了揚手中的排簫,嘚瑟道:“對牛吹簫術。”


    簫聲一停,牛崩天精神立即振作了不少,二話不說,拔拳再打。齙牙仔咂了下嘴,道:“蠢蠻牛,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咧。”


    簫聲一起,崩天拳再次出偏,落了個空。牛崩天隻感覺腦袋越來越沉,腿越來越軟,隻想趴下來睡覺。


    約莫一盞茶後,牛崩天如一灘軟泥,癱在地下,到得這時,連挪動下手指都覺著吃力,僅有的一點力氣,全用在嘴巴上了,沒口子的叱罵。


    作為勝出的一方,齙牙仔大笑不止,好一會兒後,在牛崩天屁股上狠狠踢了兩腳,喝道:“還敢嘴硬,看齙牙老爺如何炮製你。”牛崩天齜著牙道:“卑鄙無恥的板牙鼠,有種跟你爺爺光明正大的來一場。”


    齙牙仔道:“老子偏喜歡來陰的,怎麽,不服啊!”從一旁地下撿起一截斷刃,貼著牛崩天的後頸磨來磨去,一麵嘖嘖讚道:“這肉質不錯,用來做牛肉火燒,肯定熱銷。”


    牛崩天撐持著想要從地下爬起來,爭奈一點勁都使不出來,隻能嘴上罵道:“我削你十九代祖宗。”他覺著十九代比十八代來的更加強烈。


    齙牙仔任由他謾罵,隻在那自顧自說道:“壯倒是挺壯的,隻可惜癡長八大。誒,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說的就是你。不過呢,四肢發達也有好處,可以用來做肉牛。嗯,決定了,割了,這麽多的力氣用來長肉多好。不出一年,重量保證翻兩番,明年賣給肉販子,賺幾兩銀子花花,豈不美哉。”一邊說,一邊用刀子在牛崩天身上來回的比劃。


    牛崩天罵道:“直娘賊,今兒個你要敢閹了老子,老子明天就閹你全家。”齙牙仔壞笑道:“牛哥,消消氣,待會兒有你叫喚的時候。來,最後還有什麽話要說?”


    牛崩天隻是罵個不停。


    齙牙仔道:“師兄弟一場,要我手下留情倒不是不行,隻須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滿意了,嘿嘿,這一刀可暫時先欠下。”麵色一沉,道:“第一問,以後還敢不敢跟我搶漂亮姑娘?”


    牛崩天倒非真的對楚瑤一往情深,在齙牙仔到來之前,楚瑤在他眼中隻是個乖巧的妹子,從未往情愛方麵想過。之所以跟齙牙仔爭,完全就是因為看他不爽,說甚麽也不能讓那麽討喜的姑娘掉進癩蛤蟆嘴裏。


    牛崩天梗著脖子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老天爺不管老子管。”齙牙仔大怒,轉過刀背先抽了兩記,叫道:“我呸,瞧你個熊樣,也配說人家是癩蛤蟆?你瞧瞧你,除了個子大、脖子粗,全身上下哪點比得上我?”說話間,忽覺小腹微微鼓脹,不懷好意地笑道:“喲,尿池子又滿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再給你來一碗齙氏黃湯。”


    齙牙仔正要解褲子,前頭轉彎處驀地傳來一陣鈴鐺般的笑聲,牛崩天認得笑聲主人,忙喊道:“小師娘,救老牛一救!”齙牙仔眉頭一聳:“小師娘?那是誰啊?”轉過頭去,但見西北角轉出一男兩女,都是陌生麵孔。


    那年輕男子道:“那邊有人在打架,我們還是走這邊吧,免得壞了興致。”


    牛崩天高聲再呼,齙牙仔笑道:“省點力氣吧,人家壓根就不認得你。”


    其中身著淡藍色羅裙的女娥道:“咦,這個聲音好熟悉!”牛崩天喜道:“小師娘,是我牛崩天呀。”


    那年輕女子正是方小琬,另外兩人分別是餘賽男和上官俊城。


    方小琬定睛一瞧,道:“哈,果然是崩天牛。”隨即麵孔一板,斥道:“誰是你小師娘,再胡說八道,小心姑奶奶用爛泥巴封你的嘴巴。”牛崩天聞言,忙緊閉了嘴巴,意示自己不會再說胡話。


    方小琬莞爾一笑,道:“怎麽,也來兵塚尋寶麽?我記得你拳頭開道,不使兵刃的。”牛崩天一臉不屑道:“這堆廢銅爛鐵,送我都不稀罕。”方小琬奇道:“那你大老遠跑這來幹嘛?”牛崩天道:“這不膿包蛋回老家省親,我沒法子,隻能勉為其難跟著一起來嘍。”


    方小琬失聲笑道:“這裏是姓葉的老家?他人呢?”四下裏掃了一圈,並不見所找之人。


    牛崩天頗有些煩躁道:“誰知道那膿包蛋滾哪去了?小妮子快幫我瞧瞧,咋滴腦袋老沉老沉,渾身使不上勁呢?”方小琬笑道:“那是因為你瘴氣吸多啦,姓葉的沒跟你說嗎?”牛崩天眨巴了兩下眼睛,道:“說什麽?”


    方小琬道:“兵塚內各類毒氣交織彌漫,散不出去,內力不到家很容易中招。你也不拿團棉花球塞住鼻子,要是再多待個一兩天,莫說腦袋昏沉,連小命也要沉啦。”


    牛崩天卻不以為然道:“又唬弄我了。”勉力向齙牙仔伸了伸手指,道:“這隻板牙鼠,拳頭、撒尿沒一樣比我強,他都不用塞棉花,我卻要塞棉花?沒那個道理,小妮子盡扯淡。”


    方小琬聽過之後,轉首看了齙牙仔一眼。


    齙牙仔正眼巴巴盯著她瞧,見她目光移到自己身上,趕忙對著手心吐了口口水,抹在兩鬢之上,擺弄好了發型之後,伸出手去,正色道:“姑娘,你好,我叫齙牙仔,齙牙的齙,齙牙的牙,兔仔子的仔,平生最喜歡結交江湖中的朋友,咱多親近親近。”說著就要去拉方小琬的手。


    雖說取笑人家的名字很不禮貌,可方小琬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向旁挪開一步,避過齙牙仔伸來的手,對牛崩天道:“說不定人家有解毒藥呢,我們就是事先服了解毒藥才進來的。”


    牛崩天半信半疑道:“真的?那你也給我服一顆試試。”


    方小琬從瓷瓶中倒出一顆鳳尾田七丸,正要遞過去,一旁齙牙仔忽然喝阻道:“且慢。這頭大牯牛逞凶霸道,盡幹壞事,姑娘可莫要給他騙了。”


    方小琬愣了一下,道:“崩天牛,你又做什麽壞事了?”牛崩天隻顧氣得在那哇哇大叫。


    齙牙仔道:“小生來與姑娘說。這個忤逆子,他師父好心收留他過夜,他不念師父的好,反往屋子裏撒尿。姑娘你是沒聞到,那個尿臊氣喔,沒個一年半載絕對散不掉。嘖嘖嘖,真是作孽。”


    方小琬又好笑又好奇,道:“崩天牛,真有這回事?”牛崩天道:“有是有,但是……”


    齙牙仔不待他說完,再次打斷了他,道:“看見沒,姑娘,我沒冤枉他吧,這種大逆不道的渣滓敗類就任由他自生自滅吧。姑娘走了這麽久,一定累了吧,前麵就是我家,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還請去屋裏頭喝杯茶吃口點心。”


    方小琬剛要拒絕,齙牙仔緊跟著道:“有一款點心,姑娘一定要嚐嚐,酥皮雪蓮糕,保證姑娘吃過之後回味無窮,餘香繞齒三日。”


    這邊餘賽男“哼”的一聲,道:“吹牛打個草稿先,雪蓮用來做糕點?王公貴族都不帶這般糟蹋的。”


    齙牙仔快速打量了她一眼,心道:“哪來的道姑?”不等他做出回應,上官俊城開口道:“餘師姐此言差矣,雪蓮做的糕點,小弟還真吃過,不過味道一般,沒甚特殊。”餘賽男無言以對,心道:“三皇堡可真夠奢侈的。”


    齙牙仔到這時才注意到上官俊城,但見他頎長的身材、秀麗的眉目,隻看了一眼,就覺著無比的惡心。


    他生平最恨比他俊俏的男子,因為他深信老天爺是公平的,當老天爺給你一副英俊的麵龐時,你的內心一定是醜陋不堪的,所以世上的俊男靚仔在他眼中,一水的全是人渣。當然這條定律隻適用於男性,在女子身上並不合用,即便潑辣蠻狠不講理,隻要臉蛋美,他照單全收,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哪個美人兒沒點脾氣,沒脾氣的那根本不是女人。”


    故此當齙牙仔見到上官俊城的第一反應便是:“好大一坨渣渣。”


    那邊廂,牛崩天罵完一輪,掙紮著道:“小妮子,這沒膽的板牙鼠割草不用鐮刀——盡胡扯。你聽他的,年都要過錯。給我吃一粒解毒藥,我來收拾他的賤骨頭。”


    上官俊城向牛崩天努了努嘴,問道:“琬妹,這人是誰啊?你們怎麽認識的?”方小琬道:“說來話長嘍。”


    齙牙仔聽了上官俊城的話,心頭咯噔一下:“琬妹?喲嗬,小子叫的可真親熱,瞧齙牙老爺給你好看。”挑著兩隻眯眯眼,圍著上官俊城不住地來回端詳,一邊咂嘴讚道:“好一位風流醞藉的少俠,我齙牙仔對少俠一見鍾情,呸,一見如故,好生歡喜。嘖嘖嘖,瞧瞧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看就不是人。”


    這話聽了,誰不生氣,上官俊城臉一沉,就待發作,隻聽齙牙仔續道:“簡直是天神下凡,我齙牙仔最喜歡結交這樣的英豪俠士,咱也親近親近。”一把握住了上官俊城的左手。


    上官俊城作為三皇堡上官家的公子爺,阿諛奉承的話早習以為常,當下隻是投以淡淡的一笑。


    齙牙仔同樣是微微一笑,隻是他的笑容中多了份狡詐,當年他讓葉馗揍了一拳後,曾心血來潮學過幾招擒拿手法,這時候便想用來對付上官俊城。他嘴上沒口子的稱讚,雙手陡然發力,意圖一招就要讓上官俊城吃癟。


    但聽得淒厲的一聲痛號響徹山穀,久久不能平息。


    上官俊城微笑道:“兄台何故驚呼?”齙牙仔偷襲不成反被擺了一道,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強顏歡笑道:“我……我開心。”上官俊城笑道:“我也開心。”在齙牙仔臉蛋上拍了兩拍,這才鬆手。


    齙牙仔瞅著淤青的手腕,心裏頭早將上官俊城一家老小問候個遍,同時又暗自納悶道:“沒道理啊,小白臉已經有了一副俏麵皮,裏子應該啥都沒有,怎麽身手恁地厲害。”他不知上官俊城已然手下留情,要不然他這雙手就保不住了。


    方小琬無意多作耽擱,取出鳳尾田七丸就要給牛崩天服食。


    漂亮姑娘沒哄到,反遭當眾出醜,齙牙仔越想越來氣,向後一躍,叫道:“敢戲弄你齙牙小爺,哼,就讓你們瞧瞧小爺我的手段。”


    牛崩天見齙牙仔掏出排簫,忙提醒方小琬道:“小妮子當心,板牙鼠會使妖術。”


    簫聲悠悠而起,方小琬初時沒有在意,給牛崩天服下解毒藥後,才發覺呼吸間起了變化。


    上官俊城道:“琬妹,這簫聲果真有點邪門。”餘賽男心粗,渾然不覺任何異狀,道:“有嗎?我聽著沒啥感覺啊。”


    方小琬忽地閃過一個念頭,u看書 .ukanshu 高聲道:“喂,齙牙仔,你是琴姐姐的甚麽人?”齙牙仔和早前遇到的琴鄉是她僅知的兩個能以樂音迷人神智的武林人士,是以有此一問。誰知剛問完,竟然有些頭暈。


    齙牙仔抽空叫道:“我是她朝思暮想的相公。”他哪認得琴鄉,隻是喜歡嘴上討點便宜。


    方小琬見他嘴角間浮現油滑之態,情知說的不是實話。牛崩天叫道:“少聽他扯,他就是條不折不扣的光棍。”一聲喊畢,發覺精神頭好多了,嘿的一聲,道:“這藥真管用。”


    齙牙仔讓人揭了老底,大為不爽,叫道:“好你個崩屁牛,敢毀謗本少爺的聲譽,老子夜夜做新郎,光棍你個媽媽。不信?看看這張臉,再瞧瞧這黑眼袋,一看就知道是縱欲過度,還光棍?崩屁牛你全家光棍,也輪不到我齙牙仔光棍。廢話少說,看我的奪魂七管簫。”


    簫聲再起,節奏明顯快了許多。


    方小琬能明顯感到呼吸有些不暢,可要與琴鄉的琴音相比,卻又是天差地遠。她試著走了兩步,步伐有些歪,好似醉酒,但也僅此而已。她一時對齙牙仔的師承起了好奇,心下沉吟:“你不喜歡說實話,待逮住你後,慢慢審問。”佯裝站立不穩,一步一晃向齙牙仔靠近。


    齙牙仔麵露得意之色,想要說幾句大話,可一嘴不能兩用,開口說話意味著簫音就要斷,念及於此,強忍了下來。


    上官俊城與餘賽男對齙牙仔的排簫同樣興趣大增,正準備出手,背後驀地傳來幾聲呼喝,一下子吸引了幾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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