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坑坑窪窪,馬車在陷入一個泥潭後終於徹底作廢。蘭嬸從附近山民那購置了一頭矮毛驢,鋪上軟墊,供劉常新騎坐。


    這一日陽光明媚,清風徐徐,盡管腳下積水汪汪、雜物擋路,總得來說眾人心情較前些日明朗了許多。


    劉常新的幾處外傷愈合良好,神誌也基本恢複如常,唯有那內傷反反複複,不見好轉,一天中隻有兩三個時辰是清醒的,其他時候一概在昏睡中度過。


    唐霞招來成炳豐,道:“豐兒,那日事發之後,除了華正德那三隻畜生,你可知還有沒有其他外人出入過紫雲宮?”


    成炳豐麵露愧色,道:“弟子沒用,那日我們五人躲進石洞後,便……便沒再敢出來。直到兩天後,我們聽外麵動靜變小了,費師兄傷口崩裂,血流不止,急需止血傷藥,才由弟子出洞找尋繃帶與金創藥。豈料在藏經房撞見華正德他們在搜尋咱們的武功秘籍。至於其他外人,師侄沒有碰見。”這一路來,就這個問題,唐霞已不知問了他多少遍。


    唐霞聽過之後,心中的疑惑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減。根據劉常新身上傷勢判斷,他背後所受的那一掌,掌力剛猛雄勁,華正德之流決沒那個本事。同處天府之國,唐霞對萬劍山莊、天寶寺還有碧水潭可以說是知根知底,三派皆是以外功見長,內功平平,不足一提。不難推想,打傷劉常新的凶手另有其人,她反複推敲,除了泰山派的陳有鹿和牛鉛,再也想不出第三個可疑人物。


    唐霞跟著又問:“豐兒,你確定華正德那三個臭皮囊沒找著《兩儀無象劍譜》和《黃庭玄經》?”成炳豐搖了搖頭,道:“應該沒有,他們翻遍了紫雲宮也沒找著,後來還以為我們將秘籍藏在了石洞之內,威逼利誘想要引我們出洞。倘若秘籍已然得手,他們應該也不會再跟我們費這般工夫。”


    唐霞微微頷首,按常理來講,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但也不能排除華正德幾人私藏起來的可能性,尤其是那玉聖上人,狡詐非常,說不準早就得手之後故意賣乖也說不定。


    過了一座小丘,山道突然收攏,變得異常狹窄,加上山道的一旁是洶湧的江水,眾人皆提起十二分精神,盡量靠著山道內側行進。


    眼看就要通過這一段傍山險道,霍然間頭頂坡上石塊滾動,簌簌落下,其中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不偏不倚砸中了劉常新騎乘的黑毛驢。


    石塊不大,黑毛驢受驚卻不小,一陣嘶鳴踢腿之後,背脊猛然一抖,將劉常新硬生生給彈了出去。負責牽毛驢的成炳豐發現險情之後,第一時間回身來救,然而為時已晚,眼睜睜看著師父擦指尖而過。


    劉常新雙腿斷折未愈,加之內傷嚴重,手腳使不出半分力氣,任憑身子被彈出,卻無能為力。


    眼看劉常新要墜入波濤滾滾的江中,緊要關頭,走在最後頭的何人傑飛身撲出,單手抓住了劉常新的右腳踝,由此避免了一出悲劇。


    劉常新闖蕩江湖二十多年,早見慣了各種場麵,亦是被嚇得麵如土色,歪在地下,氣喘如牛。


    唐霞等無不嚇出了一身冷汗,待驚慌過後,對何人傑的溢美之詞是讚不絕口。何人傑自謙了幾句,說道:“師父有難,做徒弟的當然要挺身而出了。”


    唐霞聽了,心裏頭甚是喜慰,適才若非何人傑飛身撲救,師姐弟恐怕已是陰陽兩隔。又想到這些日子來,打尖住店基本都由他一手包辦,將一行人服侍的妥妥帖帖。想到這些,對何人傑的印象不禁又更上了一層樓。


    成炳豐心有餘悸,是不敢再讓劉常新乘坐毛驢了,至少這一段險路是不敢了,與另外幾個師兄弟輪流背行。


    唐霞見何人傑胳膊上腿上有多處擦傷,對方小琬道:“琬兒,你留下來替人傑包紮傷口。”


    方小琬嘴上應諾,心中卻老大不樂意,自下得峨眉山後,何人傑便一直纏繞左右,若是侃天說地、談古論今,她自然不拒,可何人傑往往三句不到即開始表白情意。


    方小琬生的明媚秀麗,峨眉派之中亦曾有同門師兄弟表露過愛慕之意,往往這種時候她隻須犯個傻打個哈哈,對方明白其心意後便不再提及。然而到了何人傑這裏,她越是拒絕,何人傑反而信心越加高漲,追求更加猛烈。方小琬哪見過這般態勢,因此現在一遇著何人傑就六神無主,尷尬十分。


    方小琬低著頭熟練地纏繞繃帶,見大部隊漸行漸遠,手上速度也不由得加快起來。忽聽何人傑嗤了一聲,方小琬歉然道:“何師弟,弄疼你了?”


    何人傑癡癡地盯著方小琬,搖頭道:“由師姐替我裹傷,這點點皮肉之傷算得了什麽,便是將我整條胳膊都扯下來,我也不會喊一聲疼。”


    方小琬隻能以苦笑回應,心知他接下來八成又要老調重彈了,腦海中快速搜尋著這幾日的見聞,意欲改變話題。


    何人傑道:“師姐你……”他話剛出口,方小琬忙不迭道:“剛才多虧了何師弟,要不然就……後果不堪設想,你說這毛驢怎麽膽子這麽小呢,嗬嗬。”話說得急促,笑聲也是極其的不自然。


    何人傑道:“若換作是師姐,我也會奮不顧身撲上去的。”方小琬隻得以繼續用強笑應付,眼看就要完事,忽見一隻肥胖的手伸了過來。


    方小琬不假思索,一個激靈原地就蹦了起來。


    何人傑驚道:“師姐,發生了什麽事?”


    方小琬閃爍不定道:“我……我……我好像看見了一條大蟒蛇。”說著往濤濤江水一指。何人傑吃了一驚,轉頭望去,哪有什麽蟒蛇,道:“哪呢?我怎麽沒見著?”


    方小琬隨意指了一處,道:“在那呢,你再仔細看。”趁何人傑分心之際,迅速包紮好了傷口,跟著說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走吧。”不等何人傑,率先跟上了大部隊。


    唐霞見方小琬氣喘籲籲,詫異道:“琬兒,無緣無故跑什麽?”方小琬剛要回答,就聽到身後何人傑的喊聲:“師姐,你跑得好快啊,我差點追不上你。”


    唐霞見到何人傑,含笑道:“師侄,傷口還疼嗎?”何人傑道:“多謝師伯關心,一點都不疼了,方師姐不僅人兒美,更是心靈手巧,裹的繃帶猶如貼身衣服般舒適。”說完,一個勁地對著方小琬癡笑。


    方小琬正自尷尬,成炳豐背著劉常新湊了過來。


    劉常新道:“人傑,剛才多虧你了,若沒你,師父可能就……嘿嘿。”何人傑忙道:“師父,你盡說些什麽呢?自古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為了師父,縱使上刀山下火海,弟子也不會有一聲怨言。”


    唐霞暗暗點頭,十分的嘉許。


    劉常新又道:“那日師父責罵了你,你不怪師父吧?”唐霞不明所以,忙問端由。


    原來上個月在紫雲宮中,何人傑因嫌師父教學太慢,一直練基本功,不教他上乘武學,私下埋怨了幾句,不巧讓劉常新聽到了,給好好教訓了一頓。


    何人傑道:“弟子豈敢遷怒於師父,是弟子太過急躁,沒能領會師父的一片苦心。不過弟子之所以那麽心急,完全是為了想早日成才,好光大我們峨眉派,以此來報答師父和幾位師尊的收留之恩。”


    劉常新頷首道:“為師明白你的心意,但要曉得凡事都講究循序漸進,倘若一味貪多求快,最後隻會適得其反,反遭其噬。”


    唐霞聽明原委,道:“原來如此,人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任何門派的武功,根基若沒打穩,往後的高深武功即使瞎碰瞎撞給學會了,亦是隱患重重,輕則功體盡失,重則走火入魔,殘廢不治,甚至危及性命。”


    唐霞剛說完,隻聽撲騰一聲,何人傑雙膝跪地,痛哭流涕道:“弟子犯了大錯,險入歧道,承師父與師伯不棄,循循善誘,諄諄告誡。弟子今後定當謹遵教誨,勤加苦練,不負師父與師伯的一番苦心。”


    這一番自責之言聽得唐霞頻頻點頭,完了伸手扶起何人傑,語重心長道:“你師父跟師伯也年輕過,知道少年人青春活力,難免有些心浮氣躁,算不上罪過,隻需以後牢記心中便是了。”何人傑道:“多謝師伯教誨,弟子定當銘記於心。”


    唐霞和劉常新又嘮叨了幾句,方滿意而去。何人傑躬身送走兩位師尊,一抬頭,正好與方小琬四目相對,他心中一喜,快步迎上。


    方小琬卻是暗暗叫苦,她不時向後回顧就是為了提防何人傑前來搭訕,眼看何人傑快要追上,一瞥之間突然見到走在最前頭的葉馗,心念一動,忙小跑上前。等追到葉馗身旁,再回頭瞧去,何人傑果然沒有再跟來。


    何人傑因畏懼葉馗威勢,隻得以在後遠遠觀望。


    暫時沒了後顧之憂,方小琬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可一看眼前人,不由得心中來氣,道:“喂,我叫你死人臉,你真不生氣?”


    第一遍沒有反應,又問了一遍,誰知依舊無動於衷。


    方小琬道:“喂,問你話呢?聾了呀?”葉馗這才開口道:“有事說事。”


    方小琬輕輕哼了一聲,心道:“還嘴硬,明明已經動怒了,好,我看你能撐多久。”當下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死人臉,我有個問題啊,人們為什麽管叫你黃泉擺渡人?”葉馗道:“不知道。”


    方小琬道:“是因為黃泉劍嗎?”葉馗道:“不知道。”方小琬道:“如果是因為黃泉劍,難道不應該叫黃泉人嗎?”葉馗道:“你廢話好多。”


    方小琬聽他話語嗆人,甚感憤懣,但回頭一瞧何人傑,相比較而言還是這兒舒心些。低頭一瞥,注意到他腰間黃泉劍,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此劍,但見其劍鞘舊樸,甚是平常,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當下故意大聲吟道:“黃泉劍出生死別,無常入世把魂牽,一條鎖鏈響鋃鐺,幽冥路上今無眠。”吟唱完,頓了一頓,道:“喂,這首詩是你作的嗎?”葉馗道:“不是。”


    黃泉劍鑄成近三百年,而這首歌謠也隨之流傳了兩百餘年,自然不會是葉馗所創。


    方小琬好奇心起,雙眼不停瞟向黃泉劍,道:“說得如此懸乎,是不是真有這麽厲害啊?給我瞧一瞧吧。”葉馗道:“你要有本事,盡管來拿。”


    方小琬心頭一喜,伸手去取,指尖尚未觸及劍鞘,突然感覺一股氣勁從劍鞘上傳出,將她逼退數步。方小琬俏眉直豎,怫然不悅道:“好你個口是心非的死人臉,不答應直接說就是了,為什麽用內力震我?”


    葉馗悠悠說道:“你本事不夠。”方小琬道:“那要多大本事才夠格?”葉馗道:“能夠取我性命的本事。”


    方小琬撇了撇嘴,道:“我又不要這把劍,隻是想瞧一瞧而已。”葉馗直言否決道:“不行。”


    方小琬撅嘴哼了一聲,嘀咕了句:“有什麽了不起的。”心念轉了幾下,又有了主意,自言自語道:“江湖傳言一個時代之內隻有一人能拔出黃泉劍,我看呐,也就是些好事無聊之徒吹噓出來的而已,竟然會有人相信如此荒誕之談。”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瞄葉馗的反應,看葉馗全無反應,又用激將法道:“你信不信我也能拔出來?”


    葉馗依舊是一副冰冷的口吻道:“你拔不拔的出,關我屁事。”


    方小琬連碰了幾個釘子,好生沒趣,感覺眼前這人真跟死人一般,忽然心頭又升起一個疑問,不想剛開了個口,葉馗就道:“你問題太多,我開始煩了,別再跟著我。”


    方小琬嘟嘴翹鼻哼了一聲,道:“我還嫌你悶呢。”說完袖子一甩,往回就走,不意一回頭就見到何人傑咧嘴嘻笑望著她。


    方小琬渾身上下頓時一陣雞皮疙瘩,一低頭又溜回到了葉馗屁股後。


    棕馬菠菜一直跟隨在葉馗左右,忽前忽後的,這時來到一片開闊地,菠菜突然嘶鳴一聲,放蹄欲奔。


    葉馗忙伸手攔住,道:“悠著點,這四處都是餓死鬼,你跑哪去?”跟著又道:“他們可沒我這般講道理,你若是遇見了他們,十之八九要成烤肉,你想變成烤肉嗎?”菠菜搖頭晃腦哼哧兩聲。


    葉馗道:“不想變烤肉,那就別瞎跑。”說完在馬屁股上一拍。


    菠菜似乎聽懂了人話,繼續慢悠悠地緩步而行。


    方小琬在後麵看得直咋舌,心道這人真是奇怪,跟人相處不來,跟馬兒倒是和諧的很,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正自罕異,葉馗開口道:“我跟你說過了,別跟著我。”方小琬道:“最後一個問題,我看你身上帶著一股……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是如何做到的呢?我也學學。”


    葉馗側過頭來,橫眉冷目看著她。


    方小琬用力點了下頭,道:“我明白了,殺人的眼神,用殺人的氣息逼退對方。好了,不煩你了。”說完胸中鼓起怒氣,瞪起那玲瓏秀目,氣勢洶洶往回走去。不成想沒走到一半,氣就泄完了,悵然道:“可憐我沒那個天賦呀。”


    這時,何人傑滿臉堆笑迎了上來。方小琬心中直叫苦不迭,正準備找個借口,但聽唐霞喊道:“琬兒,你過來。”


    方小琬如抓到根救命稻草般飛奔了過去。


    唐霞先打量了徒兒一眼,跟著問道:“琬兒,你沒事吧?”方小琬不明其意,道:“沒事啊,師父為什麽這般問?”


    唐霞噢了一聲,道:“因為方才見你瞪著眼睛、撅著屁股,師父還以為是哪裏岔氣了呢。”方小琬格格笑道:“沒岔氣,沒岔氣。”


    唐霞道:“沒事就好。”忽而正色道:“少跟那狗賊來往,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曆,也不清楚他的真實意圖,說不準此次飛來橫禍,他便是背後主謀。”


    方小琬遠遠望著葉馗的背影,道:“他這人冷傲孤僻,霸道無禮,卻也不像是行奸使詐之輩。”唐霞道:“琬兒你涉世未深,江湖經驗淺,不知人心之險惡。黃泉擺渡人,那是惡名在外的邪人,與我們峨眉派既非親亦非友,何以會平白無故送我們去嶽陽樓?”


    方小琬道:“因為他答應了……”不等她說完,唐霞即道:“就因為她答應了師姐?哼,如今世上哪還有這種傻子,會因為一句話而以身犯險?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小琬心中卻不太同意師父的說法,葉馗固然可惡,但多日的相處下來,覺察此人傲氣的緊。依她對人性的解讀,越孤傲的人越不屑偷偷摸摸搞陰謀,而葉馗也的確是有什麽就說什麽,從不顧忌他人感受。


    唐霞暗自沉吟了片刻後,嘀咕道:“劍譜和心法說不定就是他偷去的。”方小琬沒有聽清,問道:“師父,說不定偷去什麽?”唐霞道:“沒什麽,你隻要記住以後離他遠點。”


    方小琬應聲答應,心中雖不傾向師父所言,但想師父絕不會害她,況且她也不願與葉馗有多接觸,方才若不是何人傑糾纏,情勢所迫,她才不願意去受那死人臉的氣。


    一想到何人傑,方小琬的頭又大了,愁雲立時湧上眉頭。


    唐霞道:“人傑不是對你挺好的,這段日子,師父看你倆天天膩在一塊。唔,既然郎有情,妾亦有意,不如趁途中無事時多交流交流,u看書.uuanh 沒人會說閑話的。”


    方小琬正為何人傑一事發愁,不料師父竟然提出與他多接近,更沒想到師父居然會認為她對何人傑產生了情愫,頓時愁上加愁心淚流,心道:“我避都避不及,怎會對他有意呢,師父這是什麽眼神啊?”苦著臉道:“何師弟是挺不錯的,不過就是……”唐霞道:“不過就是什麽?”


    這一類話題,方小琬真不想跟長輩談,想要遮掩過去,奈何唐霞追著不放,隻能道:“就是有時……有時太過殷勤了點。”唐霞道:“小夥子嘛,自然要殷勤點。”忽然歎道:“當年他若是能……”


    方小琬見師父忽然神遊物外,麵露柔情,似是回憶起了青蔥年華時的情事。


    剛想探聽個明白,唐霞長歎一聲,喃喃道:“都過去了,還想它作甚?”向方小琬道:“愛侶之間鬧些矛盾是很稀疏平常的,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吹毛求疵。”


    方小琬見師父說得誠摯,不忍駁她好意,點頭道:“徒兒明白了。”心裏早就呐喊了起來:“什麽時候成愛侶了?”


    唐霞麵帶微笑撫了撫方小琬的臉龐,眼神中充滿了對愛徒的關愛。


    方小琬注意到師父耳鬢上不知何時多了幾根白絲,心想師父素來養顏有方,雖已年近四十,卻始終保持著三十歲模樣,這時乍見白發添鬢,顯得極是刺眼,想必是這些日子碎心傷神所致。念及於此,眼淚忽溜溜地就轉到了眼眶中,當下暗道:“我自己的這點雞毛蒜皮小事,自己解決就行了,絕不能再勞師父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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