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市鎮,行出裏許,眼前霍然開朗。一望無際的水田蔬圃,在微風的撩動下挽起一層層綠浪。置身此情此景中,葉馗不覺為之精神一振。


    菠菜興致蓬勃,健步如飛,不住地來回奔跑,時不時還躥到葉馗身旁,用腦袋磨蹭他的臂膀,似乎是嫌他走得太慢。


    葉馗道:“你是吃飽了,我還米粒未進呢。”就在這時,前方隱隱傳來一陣馬兒的鳴叫聲。菠菜一聽,歡聲連連,繞著葉馗轉了兩圈,突然放蹄疾奔。


    葉馗提聲道:“可別跑遠了。”


    菠菜嘶鳴一聲,算作回應,馬蹄不停,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葉馗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環顧四周,隻有稻田北麵盡頭搭有兩間草舍。極目遠眺,見草舍前有人影蹤,遂信步前往。


    草舍中的農婦見有外人來到,甚是欣然。葉馗說明來意,農婦當即生火做飯。


    農舍孤立田間,鮮有外人來訪,那農婦話匣子一打開,滔滔不絕,沒半分間斷,也不用葉馗作答,隻是自顧自地說話。


    飯菜上桌,一盤時蔬小炒,一碟臘腸,還有一碗新切的風雞。草舍內四壁空蕩,葉馗心知這已是婦人能拿出的最上等待客食饗。用過飯,留下兩片金葉子,繼而東行。


    當晚,在一間破廟中宿夜,雙眼剛剛合上,旋即聽得西麵隱隱傳來兵刃相交之聲,斷斷續續。他翻了個身,闔眼安神,並不上心。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在消停了片刻後,噪聲再次響起,這一回距離破廟已經不超過一裏,且從聲音變化來看,拚殺雙方正朝他這邊不斷移近。


    過不多時,戰場移至到了破廟前的空地之上。


    葉馗心中直叫苦:“怎麽還擺脫不了她們了?”他對旁人的恩怨仇殺著實提不起興趣。至於世人口中的善惡是非,在他看來,不過是各方說辭罷了,往往隻要換個立場,為了自身利益即能編織出一套與先前截然相反的藉詞。這當兒,他隻盼望廝殺雙方能夠盡早罷手或另尋地方再鬥,別攪擾了他睡眠即可。


    廟外明月當空,清光瀉地,但見五十餘個喇嘛將唐霞一眾團團在了廟前。此時她們隻剩下了十三人,且皆是負傷累累。一幹人背靠著背,緊緊盯著眼前的喇嘛,身上衣衫早已浸染成了血色,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十三人各守其方位,看似法度嚴整,陣腳不亂,其實不論體力還是精神都已經都到了極限,這時候別說突圍,就是光站著都喘氣個不停。


    自中午葉馗離去之後,群丐窩裏反,打了個兩敗俱傷,一哄而散。唐霞不敢多待,率眾匆匆上路,不料途中又接連遭遇兩撥人馬。眾人憑借淨世青蓮陣打退了第一波,然而也消耗了巨大的氣力。到得被喇嘛阻截,已是疲憊不堪,淨世青蓮陣再難結起,隻能且戰且走,死傷十分慘重。


    原本身受重傷的方翎早已棄了擔架,這時隻見她左手拄了一根粗樹枝當作拐杖,右手持劍守住門戶。但看她麵如土色,呼吸急促,一陣夜風吹過,身子都要搖曳兩下,感覺隨時都要倒下。其餘十二人雖沒這般嚴重,卻也不樂觀,不是外傷血流不止,即是內息混亂難調。


    方翎深提一口氣,道:“師妹,別管我了,你們隻管殺出去,衝出一個是一個。”


    唐霞長劍虛劈,斬釘截鐵道:“不行,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其餘十一名弟子齊聲呼應。


    領頭的喇嘛冷笑一聲,怪聲怪氣說道:“這般拚死拚活又是何必呢?你不顧自己死活,也該為你座下弟子想想啊。瞧瞧她們,嘖嘖嘖,正值花樣年華的嬌嫩少女,貧僧都狠不下心來唔。”


    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喇嘛笑眯眯道:“看著諸位小娘子遍體鱗傷,小僧亦是心如刀絞。來來來,讓小僧為各位小娘子敷藥療傷。”卷起衣袖就往上走。


    蘭嬸長劍一抖,喝道:“狗殺才,你再走近一步試試。”


    那瘦喇嘛往後一縱,叫道:“老娘們凶個什麽勁?老子看不上你,滾一邊去。”說歸這麽說,卻也不敢再踏前一步。


    眾喇嘛連著合圍了兩次,方翎十三人死誌已決,誓死抵抗,喇嘛無功而返,還折了兩人。


    領頭喇嘛見對方死到臨頭,猶不死心,仍要作困獸鬥,心想若是一哄而上,以硬拚硬,自能得勝,可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審度眼前形勢,完全沒那必要,隻需再耗上個把時辰,對方必會因流血過多而衰竭不支,到時自然不攻而破。念及於此,當即改變策略,鼓動手下大聲喧嚷,一來分散對方注意力,二來擾其心神。


    眾喇嘛聽命,放聲喧噪,五十餘人的叫喊聲交織成一片,震天動地。


    唐霞等人本已心力交瘁,再受這噪音侵擾,神智也不由得恍惚起來。


    正當喇嘛鬧囂的歡快,半空中冷不丁打了個霹靂。眾人隻覺耳膜一震,耳中嗡嗡作響個不止。這一聲霹靂,端的好生厲害,震的在場眾人暈乎了好一陣。等眾喇嘛恢複過來,突然發現對麵多了一條身影。


    但見破廟之前,一人凜然而立。斜月照半麵,冷眉寒目,左右一掃,四周氣息為之一凝。這人自然是葉馗了,他原已睡意沉沉,後被打鬥聲驚擾,本想忍個一時半會兒,說不定廝殺雙方會轉移陣地。可惜事不遂他願,雙方纏鬥了一盞茶時間,依舊沒有罷手的意思,這時眾喇嘛又開始大肆喧嘩,他哪能再忍。


    領頭的喇嘛被適才的吼聲一震,登時高度戒懼,急急四下顧盼,還好並無他人,不禁鬆了一口氣。見葉馗孤身一人,想他武功再高,也抵不過眾人七拳八腳,心下登時坦然,就沒再把他當回事,叫道:“少管閑事啊,不然叫你閻王殿一遊。”


    葉馗冷哼一聲,滿麵的不屑,道:“你們上天入地,殺神弑佛,都與我無關,但擾我清夢,哼,絕不輕饒。”這幾句話說的平淡,然而殺氣已然冉冉升起。


    領頭喇嘛嗤笑道:“怎麽個不輕饒法?”


    葉馗冷然說道:“我會殺了你們。”


    眾喇嘛聞言,無不縱聲大笑,好似聽到了一個荒謬至極的笑話。


    領頭喇嘛擺了擺手,笑聲稍息,叫道:“我看你不是眼睛瞎就是腦子傻,也不看看我們有多少人,你才幾個人。”葉馗冷眼一掃,道:“我一個人,你們五十三人。”


    領頭喇嘛心中嘀咕道:“沒想到這家夥眼光還挺敏銳的嘛。”說道:“你既然識數,自能認清這懸殊差距,竟還敢在那胡吹大氣?”


    葉馗提步上前,邊走邊說道:“一個人也好,五十三人也罷,刀劍之下,還不都是一堆爛肉。”涼風襲襲,衣裾飄飄,平步慢走,殺氣逼人。


    領頭喇嘛見葉馗麵不改色地走來,心中忍不住打起鼓來:“這家夥是真不怕死,還是……還是……媽的,老子還不信邪了。”叫道:“弟兄們,給我上!”


    眾喇嘛一哄而上,依恃人數優勢,個個膽氣豪升,高舉兵刃,爭先恐後,都想撿這現成便宜。


    喇嘛這邊人頭攢動,喊殺聲大作,卷起的塵土伴隨騰騰殺氣洶湧而至;而他們對立麵那條身影則是冷麵冷眼,孤立無言。一動一靜,一躁一寂,形成鮮明對比。


    一轉眼的工夫,眾喇嘛就已經殺到葉馗的身前,數把戒刀高舉過頂,勢要將這個多事的家夥劈成數瓣。


    刹那間,隻見葉馗眉梢驟挺。殺心既動,劍露鋒芒,塵土激飛揚。星月寒光之下,黃泉劍劍影如幻。葉馗身形過處,血濺三丈,屍骸四散,慘叫聲不絕於耳。


    喇嘛人數雖眾,可五十多人不可能同時向葉馗進招。葉馗隻身一人,前後左右上下六個方位,全部擠滿了,至多不過十來人,抑且他目光敏銳,走位獨到,一瞬間內能有兩三個人同時對準他發招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以這群喇嘛的武功水準,兩三個人於一瞬之間,想要勝過他,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隻不過片刻,地下就躺了二十多具屍體。餘下喇嘛見狀,無不丟槍棄械,哇哇大叫,哭爹喊媽,落荒而逃。


    峨眉派這邊隻是看得目瞪口呆。魏雲愣了半天,才憋出三個字:“好……好厲害。”


    葉馗收劍還鞘,向她們斜了一眼,道:“你們要是吵鬧,我也一樣殺。”說完邁步進了破廟。


    方翎勉力道:“多……多……”“謝”字沒說出口,眼前一黑,當場就人事不知了。


    鬥然間狂風四起,夜空中烏雲鋪卷而來,隱隱幾聲悶雷之後,大雨瓢潑。


    唐霞等忙攙扶方翎進了破廟,跟著盤腿坐下,給她注輸真氣,然而真氣入體,有如石沉大海,不見半分起色。


    方翎受了宋義一掌,經脈傷斷十之七八,此後一直靠河車一陽丹和眾人的真氣續命,倘若受傷之初,能找個僻靜地方細心調養,且有生還可能。偏偏禍不單行,一路上疊遇凶險,適才一路拚殺,造成內元大傷不可逆。此時此刻,縱使大羅神仙下凡,隻怕也是回天乏力。


    方翎心知自己性命已到盡頭,不想再浪費諸人真氣,竭力掙脫了開來。


    唐霞急道:“師姐,你這是作甚?”方翎費力道:“我……我不行了,不必再……浪費……”搖了搖頭,已是出氣多入氣少。


    唐霞不甘心,扶起方翎,提氣急運。她自己內力本就所剩無幾,方小琬等自更不必說。


    方翎當然知曉,身子一斜,再次掙紮開,向坐在東首牆下閉目養神的葉馗道:“葉少俠,貧道有個不情……之請。”


    葉馗連眼都懶得睜,半晌之後,才冷冷說道:“將死之人,還是安心上路吧。”


    峨眉弟子聞言,無不大怒,指著葉馗道:“你……”


    唐霞盛怒之下,拔出長劍就想上去拚命,被方翎叫住了。


    方翎不死心,又道:“貧道懇求閣下……帶她們到……到……湖南嶽陽樓。”


    葉馗與峨眉派素無交情,心中隻覺這個請求莫名其妙,哼了一聲,道:“我憑什麽要這麽做?”


    唐霞頓足道:“師姐,你求這種大惡人作甚?峨眉派沒有貪生怕死之輩,用不著托庇於旁人,更不會向邪魔歪道低首求援。”後麵幾句顯然是說給葉馗聽的。


    方翎吃力道:“師妹,你就……就再聽師姐一回。”


    唐霞見師姐已是氣若遊絲,不由得泫然欲泣。她們姐妹情深,盡管心中十萬個不樂意,但也不忍拂她最後請求,點下了頭。


    方翎見了,嘴角微微揚了下,繼續跟葉馗道:“煩請少俠念在……念在貧道師叔祖鳳眸君也曾是……黃泉擺渡人的份上……”


    葉馗持有黃泉劍二十年,尚且還是第一回聽到這個名字,當然主要原因是他對黃泉劍的過往曆史並無多大興趣。名門正派素來將黃泉劍視作邪劍,這一共識他還是知道的。這時聽說峨眉派先祖曾使過此劍,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即便如此,也難改他心意,隻聽他說道:“那又如何?倘若世人皆曾使過此劍,都來求我,我豈不是每天要為旁人的瑣碎雜事奔波勞累?”方翎嘴唇微微張了兩下,但沒有聲音發出。


    唐霞扶住方翎,道:“師姐,沒必要再跟這種大惡人浪費口舌。”


    葉馗忽然心念一動,睜開眼來,問道:“鳳眸君?名字挺特別的,什麽含義?”


    方翎見到轉機,喜不自勝,正要開口解釋,方小琬搶先將這個名字由來述說了一遍。方翎情知她是體念自己氣力不盛,難以說全。


    葉馗聽到鳳眸君左眼被刺瞎時,心頭一震,忙追問道:“此話當真?”方小琬沒好氣道:“騙你作甚?”


    葉馗暗自沉吟:“難道這個鳳眸君便是婆婆?不會,世上左眼失明者少說也有萬千,哪能這麽湊巧。可惜我不知婆婆名諱。”抬眼又問:“你這位師叔祖倘若仍在人世,有多少年紀了?”方翎很是艱難地想了一回後,道:“這個……貧道也不大了然,怎麽說也要有一百幾十高齡了吧。”


    葉馗自思:“我初遇婆婆時,婆婆已是過百歲的高齡,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了。唔,難道這個鳳眸君真的便是婆婆?”心念忽轉,哼的一聲,道:“即便你所言非虛,你們逐她出峨眉,刺瞎她左眼,現下卻來求我相助你們?哼,若我真要念這黃泉劍舊情,似乎血洗你們峨眉派更加合情合理。”


    峨眉眾弟子一聽,瞬間變色,全身戒懼,直直盯著葉馗。唐霞更是罵不絕口。


    葉馗沒心思聽她咒罵,心下尋思:“假使婆婆真是這個鳳眸君,她又會如何處理呢?是不記前仇還是如數報還回去?”轉念又想:“憑婆婆本事,若要屠滅峨眉派,簡直易如反掌。峨眉派至今尚存,想是她已不咎既往。”回想婆婆對自己多般照顧,恩重如山,然不等他報效萬一,婆婆就駕鶴西去了。刻下雖不能確定婆婆與鳳眸君的關係,但隻要有一絲可能性,他都願意一試。


    稍作沉吟後,他下定了決心,說道:“好,我答應你。”


    方翎聽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嘴巴微微張開,想要答一聲謝,然而卻永遠定格在了那一瞬間。


    唐霞忽覺臂彎一沉,心頭跟著一寒,顫巍巍地喚了兩聲師姐,沒有回應。再探鼻息,已經沒有了呼吸。刹那之間,悲慟憤激之情洶湧而至,隻見她麵紅筋暴,臉部肌肉抽搐不止,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如此持續了片刻後,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師姐”,將方翎摟在懷中,哇哇嚎啕大哭。


    方小琬等跪在一旁,亦是泣不成聲。


    廟外風雨淒淒,廟內哭聲哀哀,哀哭聲、風雨聲交織成一片,持續了大半個夜晚。


    翌日一早,風雨稍息,但天空依舊陰霾密布。破廟內氣氛沉鬱,唐霞等做好殯殮事宜後,將方翎和其餘殞命的弟子在破廟後的一塊空地上安葬了。眾人又是一番哀號慟哭。


    葉馗催促了兩遍,唐霞一眾十二人才悲悲戚戚的上路。


    行了不過半個時辰,驟然間聽到空中傳下咕咕咕咕的叫聲。


    魏雲嘶啞著嗓門叫道:“是紫雲宮的信鴿。”餘賽男道:“魏師妹,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們的信鴿怎麽會無緣無故跑到這來?”魏雲道:“沒看錯,真的是咱們的信鴿。”


    眾人舉首四望,信鴿早已飛遠。


    蘭嬸掏出銅哨吹響,過不多時,果不其然,一隻腿上纏有白絲帶的信鴿飛了回來,不偏不倚,落在了蘭嬸肩膀上。蘭嬸取下短箋,呈交給唐霞。


    唐霞展開信箋,過目一看,道:“是送去嶽陽樓的。”剛說了這一句,隻聽她“啊”的一聲驚呼。


    蘭嬸等忙問情由,唐霞拿起短箋又確認了兩遍,才喃喃道:“紫雲宮出事了。”


    蘭嬸等看完信箋,亦是聳然變色。一時之間,全部沒了主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下亂轉。


    唐霞畢竟經曆過大風大浪,心神稍定,立即做出了決定,說道:“我們得趕回去救人。”一轉過身,驟見葉馗麵若寒霜擋在她身前,不由得一驚,想他一直遠遠走在最前頭,不知何時墜到了她們身後。


    隻聽葉馗麵無表情地問道:“去哪?”唐霞道:“紫雲宮事變,我們得回去救援。”葉馗道:“救援?就你們?應該是陪葬才對吧。”


    唐霞氣不過他的輕蔑態度,提聲道:“掌門師兄有難,作為峨眉派弟子,怎能置之不理?”


    葉馗臉色又陰沉了幾分,說道:“此行目的地嶽陽樓,除了嶽陽樓,你們哪都別想去。”話聲狠厲,不留絲毫置辯的餘地。


    唐霞被他氣場所震,心中不免又慌亂起來,猜想不出眼前這個大惡人一怒之下會做出何等行徑來,但要她不顧同門那是不可能的,當下說道:“我們不用你送了,你愛去哪就去哪吧。”


    葉馗踏上一步,瞳孔之中寒光激射,道:“你當我葉馗是什麽人?你當人生全是兒戲嗎?一言既出,沒得反悔,我既然答應了送你們十二人去嶽陽樓,那就隻有兩種結果:一、我兌現承諾;二、我死了。沒有第三種選擇!”最後一句厲喝,震的眾人耳中嗡嗡。


    唐霞一行人從未見他如此疾言厲色過,不禁心下駭然。


    蘭嬸道:“葉大俠,我們沒說不去嶽陽樓,隻是眼下紫雲宮遭臨劫難,我們不能棄同門而不顧。待擊退強敵,解了紫雲宮之困,自然會跟你去嶽陽樓。”葉馗冷哼一聲,道:“倘若峨眉派天天有難,我豈非要跟你們呆在峨眉山上一輩子?”餘賽男叫道:“怎麽可能會天天有難?你這人說話好不講理。”


    葉馗冷冷一笑,道:“我就是這麽不講理。”大喝一聲:“上路。”


    唐霞十二人梗著脖子,uu看書 .kanhu巋然不動。


    葉馗冷笑一聲,道:“你們當我沒法子對付你們嗎?我是答應了送你們去嶽陽樓。”說到這裏,霍地橫眉豎眼,目露凶光,一字一頓道:“但我沒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你們活著是去,躺在棺材中也是去,總之不管是活人還是死屍,此行目的地隻有一個,那就是嶽陽樓。我說的夠清楚了嗎?”


    唐霞受他一激,逆反心理更強,反而沒了怯意,昂頭道:“姓唐的武功不如你,你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但要屈服於你,哼,辦不到。姓唐的沒啥長處,硬骨頭倒還有幾根。”說完大步踏出,徑自朝峨眉山方向行去。


    蘭嬸等人低著頭魚貫相隨。魏雲走在最後一個,經過葉馗時,見他殺氣騰騰,麵目猙獰猶似幽冥死神,嚇得她一個哆嗦,差些把自己絆了一跤。


    葉馗隻覺怒火衝頂,右掌猛地揮出,一棵碗口粗的鬆樹喀喇喇一聲,從中斷成兩截。如此發泄了一掌後,閉目沉心,吐納調息,情緒才漸漸平緩,長歎一聲,心下叫苦道:“葉馗啊葉馗,叫你多管閑事,現下好了,有的麻煩了。唉,諾不能輕許啊。”


    他這般忿怒的另一個原因是昨夜回憶起的一件往事,在他十三四歲時,曾與婆婆親眼目睹兩名峨眉派弟子命喪他人之手,然而婆婆卻是熟視無睹,並無所動。由此細節可以推想,婆婆十之八九不會是那鳳眸君。他之所以會允諾方翎,完全是為報婆婆之恩情,倘若婆婆不是那鳳眸君,那可當真是自作孽了。


    淅淅瀝瀝,天空又飄下雨來。葉馗輕歎一聲,轉身原路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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