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裏,從石林內竄出四十多個勁裝結束的武人,有男有女,領頭的是個中年婦人。


    丁老二一見那中年婦人,立即喊停,跟著滿臉堆笑迎了上去:“原來是王家三夫人啊,我還道又是哪個管閑事的家夥呢。”


    王三夫人冷哼一聲,道:“丁老二,少給我嬉皮笑臉。你不是說費忠往東跑到涪陵去了嗎?怎麽如今又會出現在這峨山鎮?難不成他繞了個圈子又兜回來了?他也沒這麽快的腳程啊。”不等丁老二解釋,緊接著道:“當初你來提議合力尋找荒冥玉,若不是念在先夫跟你有些舊交,我又豈會跟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打交道。”


    丁老二被王三夫人劈頭蓋臉訓了一頓,倒也不著惱,反而一臉委屈道:“弟妹,你可冤枉死我了,我也是今天一早才探到費忠的行蹤,當時立即就派了一名弟子前去通報弟妹。弟妹沒見著嗎?那不成器的東西,多半又是喝酒偷懶去了。”


    王三夫人道:“你有這麽好心?”丁老二舉手發誓道:“若有半句不實,教我丁老二生兒子沒**。”


    王三夫人半信半疑,待要問詢進一步的信息,眼角餘光注意到了方小琬四人,問丁老二道:“她們是誰?”


    丁老二眼珠一轉,壓低了聲音道:“這四個小鬼是峨眉派的,他們也是來搶荒冥玉的。”


    王三夫人一聽是峨眉派,立即就提高了警惕,道:“峨眉派也來搶荒冥玉?”


    丁老二道:“可不是麽?這四個小鬼眼下正準備回去搬救兵呢,倘若讓董至宗等下得山來,我們是徹底沒指望了。”他一邊說,一邊偷瞄王三夫人的神態。


    雖然丁老二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餘賽男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當即怒喝道:“你個信口雌黃的老不修,我們什麽時候來奪玉了?我們隻是看不慣你以眾欺寡。”


    成炳豐上前向王三夫人施了個禮,說道:“在下峨眉派成炳豐,這三位是晚輩的師妹。我們四人純屬路過,並無奪玉之意,為避免進一步的誤會,就此告辭。”眼下突然冒出四十來人,形勢已然起了變化,他作為師兄,首先要顧念三位師妹的周全。


    餘賽男亦生了退意,之前隻有狂風寨弟子時,即使敵不過她也有信心脫身,可現在又多了四十來號人,情況就完全兩說了。淨世青蓮陣固然厲害,但四人皆隻是初窺門徑,況且四人不同師門,很少在一起練習,默契度嚴重不夠,許多交接變化處還很生疏僵硬。尤其是魏雲,入門才兩年,所學有限。若是其中一環出了差錯,整個陣法也就分崩離析了。餘賽男不怕死,但她怕連累師兄和師妹,當下不再堅持,跟在成炳豐身後往外走去。


    他們無意糾紛,爭奈糾紛偏偏要纏著他們,隻聽王三夫人叫道:“誰也不許走。”王家弟子得令,立即攔住四人去路。


    成炳豐道:“王三夫人,你這是……”


    王三夫人冷冷一笑,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這麽容易。既然來了,就都留下吧。”她心中跟丁老二一般的擔憂,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餘賽男望著四周重重包圍,不禁黯然道:“成師兄,兩位師妹,你們不會怪我吧?”魏雲道:“怪師姐你做什麽?”餘賽男道:“如果不是我強行出頭,我們也不會陷此絕境。”


    成炳豐道:“餘師妹你之前也說了,我們習武修行,不正是為了除暴安良,扶危濟困。”歎了一聲,道:“真要說對不住,也是我對不住你們,我作為師兄,卻保護不了三位師妹。”


    方小琬急得直跺腳,道:“這等緊要關頭,說這些做甚麽?趕緊擺陣,不一定就會輸。”


    王三夫人叫道:“好,有誌氣,我倒也想想看看峨眉派武功有多高明,大家給我上。”


    成炳豐三人聽了方小琬的話後,士氣稍漲。殊不料剛擺好陣,方小琬長劍一拋,雙手高舉,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們認輸啦!”


    成炳豐三個張大了嘴巴,撟舌不下,囁嚅道:“師妹(師姐),你……”


    王三夫人輕蔑一笑,道:“剛才氣勢不是挺高昂的嘛,怎麽這麽快就變卦了,你們小姑娘還真是反複無常。”


    方小琬撇了撇嘴道:“你們六七十號人,我們才四個,我腦子雖笨,但也不傻,這點算術還是算得來的,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王三夫人道:“好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


    成炳豐見方小琬離陣,急得滿頭是汗,叫道:“方師妹,別傻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他們要殺人滅口嗎?反正死路一條,不如力戰到底,反而有一線生機。”魏雲也跟著勸道:“成師兄說的對,師姐快回來。”


    餘賽男與方小琬朝夕相處近十年,對其脾性再了解不過,這般授首認死,絕不是她所認識的方小琬的作風。


    正自犯疑,忽見方小琬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之色,餘賽男心頭一喜,知道這個師妹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於是也收起寶劍,故作悲傷道:“眾寡懸殊,成師兄,魏師妹,何必再做無用的抵抗呢?”


    丁老二哈哈大笑道:“這就對了嘛。”他這一邊固然人數眾多,可適才見識了對方劍陣的厲害,現在仍有些惴惴,能夠兵不血刃,當然是最好的。


    成炳豐一聲長歎,道:“餘師妹,你也說這般喪氣話。”他沒有放棄,強提精神道:“我是不會束手就擒的,要取我性命,先問過我手中長劍。”魏雲附和道:“對。”說著長劍虛劈。


    丁老二不禁來氣道:“嘿,你兩個不識抬舉的家夥,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是不是?好,老子就滿足你們。”


    這邊丁老二剛發號施令,方小琬立即高舉雙手攔在了中間,大聲道:“說好認輸了,就是認輸了。”不等成炳豐和魏雲反應,就將兩人的長劍都收走了,一邊說道:“實話說了吧,其實我們也是得了消息來搶荒冥玉的,並不是單純的打抱不平。”


    丁老二跳腳而起,叫道:“哈,我就知道。想糊弄我丁老二,沒那麽容易。”


    方小琬道:“三夫人好像很吃驚的樣子,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寶貝不拿,那真是天理不容。我們四個不過是四介凡人,見到了寶貝肯定也有想法的。這樣吧,我把荒冥玉還與你們,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怎麽樣?”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愕然。


    王三夫人麵帶狐疑,目光在方小琬身上連連打轉。


    成炳豐和魏雲同樣一頭霧水,心裏頭納悶道:“師妹(師姐)何時取得的荒冥玉?”


    王三夫人道:“荒冥玉在你手裏?”不等方小琬作答,丁老二就搶先插口道:“別聽這小鬼胡說八道,荒冥玉在姓費的身上呢。”


    方小琬不樂意了,“嘿”的一聲,道:“你個丁老二,老眼昏花要承認,我們又不會笑話你。”丁老二叫道:“你他媽說誰老眼昏花?”


    方小琬直搖頭道:“不僅老眼昏花,連耳朵都不好使了。之前本姑奶奶扮成你徒弟,你沒認出來,剛才你親戚來給你送請帖,你也沒瞧見。你說不是老眼昏花是什麽?”


    丁老二一頭霧水,道:“什麽親戚?送什麽請帖?”一句話問完,忽聞背後有人在偷笑,立即回身喝道:“笑什麽?”他這一轉身,在場眾人都笑出了聲。


    丁老二惱羞成怒道:“有什麽好笑的?”王三夫人道:“他們在笑這個。”說著從丁老二背後撕下兩片紙來。


    丁老二接過一瞧,隻見兩個小紙片上分別畫著兩隻爬行動物。這一下,直把他氣得頭毛都要豎起來了,不必問,肯定是眼前這個小鬼搞的鬼。隻見他嘴角抽搐個不停,道:“烏龜,而且還是兩隻,今天我要是……”


    方小琬故作驚奇道:“真的嗎?我瞧瞧。”搶過紙片來迅速一瞄,道:“哎呀,丁寨主啊丁寨主,我早就說你是老眼昏花了,這哪裏是兩隻烏龜啊,分明是一隻烏龜一隻王八嘛。你看,這隻腦袋圓圓、殼帶花紋的,的確是烏龜。這腦袋尖尖、背殼無紋的分明是王八嘛。”


    丁老二羞怒交加,連話都不說通順了,指著方小琬道:“是……是……是你,是你貼的。”


    方小琬喊冤道:“怎麽會是我呢?我都說了是丁寨主的親戚送來的,我又不是烏龜王八,焉能做丁寨主的親戚?”


    一番話引得在場眾人哈哈大笑。狂風寨弟子有所忌憚,不敢放聲笑出,隻能捂著嘴偷偷發笑。


    一個王家弟子叫道:“丁寨主,這小妮子罵你是烏龜王八呢,你聽不出來嗎?”


    丁老二氣急敗壞,就要發作,被王三夫人攔了下來,事關絕頂寶物,她可沒心思玩笑,向方小琬問道:“荒冥玉真在你身上?”


    方小琬指了指不遠處的費忠道:“當事人都在場,我也說不了慌啊。我假扮成周大頭後,第一件事便是從費掌門那取過了荒冥玉。”


    王三夫人望了眼負傷累累的費忠,又問:“他就這麽給你了?”


    方小琬道:“當然不是,我答應了助他脫困,他才給我的。起先他還不願意,我勸他說寶玉失了可以再奪,性命丟了就奪不回來了。費掌門不是傻子,這其中的利弊他自然分辨的清楚。”


    王三夫人微微點了下頭,似信非信,轉向費忠道:“費掌門,這小丫頭說的可是實話?”


    方小琬心下惴惴,這個計略能否成功完全取決於費忠。首先,費忠身上必須如他先前所說,並沒有荒冥玉;其次,費忠還要配合方小琬來圓下這個慌,且不能讓對方瞧出破綻。


    費忠聽方小琬這般說,立會其意,朗聲道:“不錯,我已經將寶玉交給這位小姑娘了。三夫人要是不信,大可以來搜我們的身。”


    方小琬聽他如是說,心中長舒一口氣。


    這一下,輪到丁老二不爽了,隻見他跳腳叫道:“姓費的,之前你死不承認有荒冥玉,你要是一開始就將寶玉雙手奉上,老子也不用奔波近千裏路,你沙燕幫的十幾個弟子也不至於屍橫荒野。”


    費忠一聲冷笑,道:“丁老二,你的為人作風他人也許不曾聽聞,我可是有領教過的。縱然將寶玉交與了你,我沙燕幫依舊難逃厄劫。”


    丁老二怒道:“費忠你……好,老子就讓你好好嚐嚐這厄劫。”說著挺刀欲上,不想又讓王三夫人攔了下來。


    王三夫人道:“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麽就知道打打殺殺。”說完,下令搜身,立即有八名王家弟子來到費忠一行人麵前,然費忠等依舊舉著兵刃護在胸前,他們一時也不敢貿然上前搜身。


    費忠看了眼方小琬,見其正殷切地望著自己,歎了口氣,扔下鐵鞭,道:“罷了,罷了,盡管來搜吧。”沙燕幫弟子見幫主都棄械了,也都收起了各自兵刃。


    八名王家弟子上前一通摸索,什麽也沒搜出。


    方小琬道:“看見了吧,我沒有撒謊吧。”王三夫人道:“那你是乖乖交出來呢,還是要本夫人親自動手?”


    方小琬見對麵臉色不善,忙退後兩步,道:“三夫人若要用強,那人亡玉碎,誰也別想得到荒冥玉。”說著伸手入懷。


    王三夫人見方小琬懷中微鼓,想必便是荒冥玉了,忙擠出一絲笑來,道:“別激動嘛,有話好好說。小姑娘,你提條件吧。”


    方小琬道:“我要求不高,隻需讓我們四人跟費掌門他們安全離去,荒冥玉就給你。”王三夫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道:“好,我答應你便是,現在可以把玉交出來了吧。”丁老二亦是心急如焚,催促道:“趕緊拿出來啊!”


    成炳豐道:“方師妹,不能給他們,一旦交出寶玉,他們定然會殺人滅口。”他初時亦是半信半疑,但想到這個師妹經常出人不意,說不定還真得了荒冥玉。魏雲附和道:“對,必須等我們脫困之後再交出那玉石。”


    王三夫人嘿嘿冷笑了兩聲,道:“你們想得可真美,先讓你們脫困了,我還上哪管你們要那荒冥玉去?”


    成炳豐道:“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既然立下了承諾,自然會遵守諾言。”


    王三夫人不買這個賬,沉聲喝道:“留下荒冥玉,否則見閻王。”


    方小琬朗聲道:“成師兄,魏師妹,你們放心好了。王三夫人和丁寨主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自然是一諾千金,絕不會做出背信棄義這等無恥之事。”說完,走到丁老二跟前,道:“荒冥玉就給你們了。”從懷中掏出一隻手掌大小的錦囊。從外形判斷,裏頭裝著的是一件橢圓形物事。


    丁老二看得兩眼直發光,當方小琬要將錦囊交與他時,更是口水直吞,搓手撓耳,貪婪之色盡浮現於臉麵。


    就在丁老二要接過錦囊之時,王三夫人突然殺出。王三夫人怒道:“你把荒冥玉給他作甚?給我!”說著伸手欲搶。


    方小琬伸出一半的手忙縮了回來,故意裝傻道:“我以為丁寨主是話事人呢。”王三夫人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方小琬道:“三夫人你看呐,丁寨主排行老二,而夫人才……”


    王三夫人臉色一沉,斥道:“胡說八道,我王家跟他狂風寨沒半點幹係,就憑丁老二這種貨色也配爬我王家之上?哼哼,他做夢呢。”


    丁老二麵色鐵青,卻不敢發作。他狂風寨不論從人數還是整體實力來說,都要遜於王家。


    方小琬先向王三夫人一通道歉,跟著雙手奉上錦囊。


    丁老二在旁看得咬牙切齒,眼見錦囊剛落入王三夫人手中,驀地指向王三夫人身後,叫道:“你們看那是誰?”


    王三夫人不假思索地轉過了頭去,可背後除了自家家人,什麽也沒有。正自納悶,方小琬忽然喊道:“哎呀,三夫人,寶玉讓丁老二搶走嘍!”


    王三夫人這才反應過來,登時驚怒交加,戟指叫道:“丁老二,你好大膽,王家弟子給我上。”寶劍出鞘,追了上去。


    兩派人馬霎時間陷入混戰。


    方小琬嫣然一笑,向餘賽男三人道:“走吧。”


    成炳豐見到方小琬狡黠的表情,才知沒有什麽荒冥玉,笑道:“方師妹,你,嘿嘿,怪不得幾位師尊都讚你古靈精怪呢。”方小琬道:“成師兄也不賴嘛!”挽住餘賽男的胳膊道:“不過還是餘師姐最聰明,一眼便看穿了。”


    餘賽男道:“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先脫困的好。”忽然注意到了什麽,“咦,費掌門呢?”


    魏雲眼尖,一眼就發現了,伸手向對麵一指,道:“喏,在那麵。”


    餘賽男順著手指方向望去,隻見費忠被混戰的人群隔在了另一邊,要過去著實不易。


    費忠遙見方小琬四人關切地望著自己,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後,趁王家與狂風寨鏖戰正酣,快速躲進了石林對麵的杉樹林。


    方小琬道:“我們也趕緊走吧,晚了恐怕又要節外生枝。”


    當下四人躲開周邊糾纏,悄無聲息進了石林。


    魏雲依舊不明所以,問道:“方師姐,剛才那錦囊內真的是荒冥玉嗎?”方小琬笑道:“我上哪去找那荒冥玉給他們喲?那是我易容用的梳妝盒。”


    魏雲“哦”的一聲,道:“原來如此。”以為明白了,不想腦海中又跳出來一個問題,準備再問,成炳豐率先開口道:“當務之急是趕回去稟報掌門師伯,請師伯定奪此事。”


    四人剛從石林中出來,就望見遠處奔來一個中年男子,三十八九歲的光景,矮小精悍。四人一見那中年人,登即喜上眉梢,魏雲更是拍手叫道:“是劉師叔呢!”


    來人正是“疾風無影劍”劉常新,他一得到樵夫轉達的口訊,立即就趕下山來。


    成炳豐迎上前去,剛喊了一聲師父,遽然間,破空之聲大噪,數十枚飛鏢從背後紛襲而至。


    劉常新不慌不忙踏上一步,順勢接過成炳豐手中的長劍,一陣手腕急抖。但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待響聲終止,赫然隻見一地的金錢鏢和鐵蒺藜。


    幾乎同一時間,從石林中湧出來一群人,當先二人正是丁老二和王三夫人。


    王三夫人目露凶光,叫道:“小鬼活膩歪了,敢耍老娘。”


    丁老二左臂上又多了道傷口,顯然是適才混戰中所得,隻聽他道:“三夫人,這個時候還跟他們囉嗦什麽,大家一起上。”說罷提起鬼頭刀便向最近的魏雲砍來。


    他們倆尚未察覺到劉常新的存在,更沒有看見劉常新以一柄長劍擋架下了所有的暗器,否則,就算兩人再自大,亦不會如此的不惜命。


    劉常新見了,著即一個前躍,橫劍一格。刀劍相交,鐺的一聲。丁老二進攻受阻,不覺停了下來,斜著眼打量眼前這個陌生男子。他不認識劉常新,劉常新卻認識他,若不是看在他是一寨之主的身份上,適才一劍,就能挫敗了他。


    丁老二不知劉常新手下留情,之前他被方小琬戲耍離間,差點死在王三夫人的利劍之下,對方小琬四人可以說是恨之入骨。當下發一聲吼,揮刀再上,要教訓教訓眼前幾個小鬼。鬼頭刀唰唰唰唰,一口氣連砍六刀,全是生猛攻招。


    劉常新也不硬接,左退一步,右讓一招。對麵連續砍了十來刀,全都被他輕鬆避過,一麵仍能好整以暇地說道:“丁寨主,有話好好說。”


    丁老二不作理會,刀勢更猛。


    劉常新處處忍讓,可丁老二始終不依不饒,逐漸的,他臉色也難看起來了。待丁老二鬼頭刀再次砍空,他長劍倏地伸出,兩把兵刃登時粘在了一塊。


    丁老二驟覺刀上有股拖拽之力,想要掙脫開,卻不能如願。那長劍揮將出來,看似軟軟綿綿,有氣無力,不成想竟如牛皮糖般粘纏難分。自對方長劍粘上鬼頭刀後,他所出招數盡皆偏離原軌。


    丁老二大怒,可他越是抓狂,出招越亂套。到得最後,隻見他氣急敗壞地哇哇大叫,出招落式完全失了路數,盡是蠻力胡亂揮砍,隻求掙開長劍。


    就在他想鬆手棄刀之際,粘力突然消失,刀上力道一時難以駕馭,嗤的一聲,鬼頭刀在自己左大腿上蹭了一下,登時鮮血長流。


    丁老二羞怒交加,罵道:“直娘賊,隻會使無賴招數,要不是老子存心讓你,早把你剁成肉末醬了……”嘴上罵個不停,手中鬼頭刀卻不敢再進招。


    王三夫人拍手讚道:“峨眉劍法果然精妙,王家眾弟子上前領教幾招。”


    一聲令下,立即有十幾名王家弟子圍了上去,意圖以多取勝。不期尚未站穩腳跟,隻見眼前黑影一閃,緊接著就是一陣騷亂。


    待重新安靜下來,這十幾人手中兵刃竟不翼而飛。再看中央處,劉常新凜然而立,而他腳下堆著的正是王家弟子所失兵器。


    王三夫人見這中年男人在霎那間便繳獲了她十幾個手下的兵刃,速度之快,超乎想象,不由得大驚失色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成炳豐得意道:“怎麽,怕了麽,是否還想嚐嚐疾風劍法的威力?”


    王三夫人一驚,隨即強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疾風無影劍,久仰久仰。”


    劉常新還禮道:“虛名一個,全是江湖朋友抬愛而已,迅如閃電亦有影,何況是區區凡人呢。”


    王三夫人心生怯意,縱然己方依舊人數占優,可對麵有個劉常新,審時度勢,眼下隻有撤退一條路可走,於是道:“無影劍法出神入化,令人大開眼界,今日尚且有事,我們後會有期。”說著拱了拱手,率領王家弟子匆忙離去。


    丁老二見王三夫人都走了,僅憑他狂風寨這點人更難以抵敵,哼了一聲後,一瘸一拐,領著剩餘弟子一塊去了。


    待兩派人馬走後,劉常新問及其中緣由,成炳豐立即把事情經過簡略說了。


    劉常新聽完點了點頭,問道:“沙燕幫費掌門呢?”成炳豐道:“應該走了吧,要不我們再回去確認一遍。”劉常新道:“還是去瞧瞧的好。”


    當下五人重新穿過石林,來到空地上,但見地下橫七豎八躺了近二十具屍體,全是王家弟子與狂風寨弟子。


    劉常新甚感欣慰道:“還好,還好。”成炳豐見師父如此關心費忠的安危,不禁十分詫異。


    不等他發問,劉常新率先啟口道:“說起來,為師與沙燕幫曾有一段淵源。記得當年為師還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剛從農村老家出來。那時的我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誓要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自忖在家學過幾年武藝,就自以為天下無雙,跑去踢人家武館,結果被打得鼻青臉腫。”憶及年少莽撞事,不禁笑著連連搖頭。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現實與理想往往就是這般背道而馳。踢館失敗後,為了生存,隻有去各處地方打工,但那時為師心高氣傲,怎受得讓人來回指使的氣,不管什麽活兩三天後便罷手不幹了。沒多久盤纏用盡,就流落到了街頭。


    “沙燕幫前任幫主,即是現任幫主費忠的父親,他見我可憐,就收留我去沙燕坡住了一段日子。盡管最後沒能進入沙燕幫,但老幫主的恩情,為師一直牢記於心中。”說到此處,轉向成炳豐四人,道:“你們能打抱不平,說明你們有俠義之心,但下回記得要量力而行,否則隻是徒增四具屍首而已。”


    成炳豐四人齊聲答應。


    劉常新掃了一眼地下屍體,搖了搖頭,道:“挖個坑把這些屍體埋了。”成炳豐四人得了指示,正準備回鎮上買些工具來,劉常新忽地抬手道:“慢著。”


    方小琬奇道:“師叔,怎麽了?”


    劉常新道:“別出聲。”


    四人見說,忙跟著豎起耳朵凝神傾聽。在鳥語和風聲之間,果然有呻吟聲從對麵杉樹林中傳出,細弱遊絲,微不可聞。


    劉常新道:“去瞧瞧。”


    進入杉樹林,沒走幾步,就在靠近山壁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費忠。在他一旁,東橫西倒躺著五個沙燕幫弟子,已然全部氣絕。


    劉常新一見到費忠,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喊道:“費兄!費兄!”


    費忠抬起頭來,嘴角處勉力擠出絲微笑,道:“原來是……劉兄,劉兄近來還……還好?咳咳咳……”噴出一口鮮血。


    劉常新道:“好,我很好。費兄,怎麽會這樣?”費忠搖了搖頭,道:“隻怪我太心急,隻……隻顧前頭,沒注意到背後。唉,實在太……太不中用了。”


    劉常新恨恨道:“狂風寨與王家暴戾恣睢,濫施殺戮,為了一塊玉,連人性都不要了。”


    費忠道:“兩個月前,我到沙燕坡下的鐵匠鋪打造一件兵器,無意中在角落的焦炭堆中發現了一塊黑玉石。那打鐵匠人不識貨,便賣與了我,咳咳咳咳……”緩了兩口氣,繼續說道:“誰知幾天後,就傳起了謠言,說我得了荒冥玉。嗬嗬,得荒冥玉者得天下,這樣的寶貝,誰不想要。流氓地痞,我尚且能夠應付,可當狂風寨和王家一齊……咳咳,我百般解釋我撿到的不過是塊普通的黑色玉石,可不管我如何說明,他們總是不信。最後一言不合,爭鬥起來,我武藝不精,敵不過他們,隻能率餘眾逃離了沙燕坡,一路向南,直到此處。”一大段話說完,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劉常新見其臉色煞白,氣若遊絲,顯是命在頃刻,自責道:“我若能早些來便好了。”


    費忠斷斷續續道:“想不到我……我……我沙燕幫……”一句話沒說完,腦袋一垂,就此氣絕。


    劉常新長歎一聲,放下費忠遺體,緩緩起身。


    餘賽男有一件事很是納悶,問道:“師叔,師侄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年師叔沒有選擇加入沙燕幫呢?”


    劉常新道:“沙燕幫雖非邪魔歪道,但也不是光明正派,幫主的一些所作所為我不是非常讚同,當年正是源於此因我才沒有加入沙燕幫。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沙燕幫老幫主有恩於我這個事實是改變不了的,隻可惜如今我什麽都回報不了。”說完,黯然垂首,連連歎氣。


    方小琬問道:“師叔,那荒冥玉到底是怎麽個寶貝?”


    劉常新看了四人一眼,道:“也該跟你們講些江湖掌故了,《荒冥經》都知道吧?”


    《荒冥經》作為江湖上最富盛名的武學秘笈之一,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劉常新見四人點頭,繼續說道:“《荒冥經》家喻戶曉,然而世人對於此本經書的作者卻是一無所知,後人為了引述方便,才稱之為荒冥人。而荒冥玉呢,便是集蓄了荒冥人一生內力的一塊寶玉。至於這種能儲存內力的寶玉從何而來,就不得而知了。聽說那荒冥玉通體烏黑發亮,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尊寶物。”


    方小琬疑惑道:“師叔,師侄有一事不明了。”劉常新道:“你說。”方小琬道:“全天下黑色玉石多了去了,如何才能分辨出真正的荒冥玉呢?”


    劉常新微微一笑,道:“傳說荒冥玉還有一個特征,就是冷若極冰,一般人揣在手裏時間長了,手都要凍壞的。你們日後行走江湖,若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那荒冥玉,可別抱著睡覺哦,那是要凍成冰棍的。”


    四人噢了一聲,點頭記好。


    餘賽男又問道:“師叔,那得到荒冥玉後,玉中的內力就能自動輸入自己體內了嗎?之前聽丁老二說寶玉上還有一道機括,是真的麽?”


    劉常新笑道:“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也沒見過,不過據說是有這麽一回事。”


    方小琬幾個正圍著劉常新問東問西,魏雲突然一聲大叫,眾人忙問端由。魏雲指著沙燕幫弟子的屍體,顫聲道:“剛才這屍體動了。”


    餘賽男道:“魏師妹,你是不是累過頭,出現幻覺了?”魏雲急雙手亂揮道:“不是,你們看,又動了。uu看書.uukanhu.cm”


    在幾人驚愕的目光中,一個體型肥碩的男子從兩具屍體下爬了出來。


    魏雲直接給嚇得尖叫起來:“詐屍啦。”迅速躲到了方小琬背後。方小琬道:“詐你個大頭鬼啊,眼睛睜睜大,這明明是個大活人嘛。”


    那胖子正不知所措,忽見費忠遺體,撲上去哭喊道:“師父,師父。”又對著另外幾具沙燕幫弟子的屍體喊道:“師兄,師兄……”


    劉常新見這名沙燕幫弟子麵色紅潤,呼吸均勻,身上雖有幾處負傷,不過皆是皮外傷,並無大礙,剛才應該隻是昏死過去了。


    那胖子哭喊了會兒,突然跪倒在劉常新跟前,不住磕頭,道:“求前輩收我為徒,求前輩收我為徒。”


    劉常新道:“你叫什麽名字?”那胖子抹去眼淚道:“回稟前輩,晚輩姓何,名人傑。”劉常新點了點頭道:“名字寓意倒是不錯,不過你已拜入沙燕幫……”


    何人傑悲憤交加說道:“沙燕坡已給丁老二燒成了白地,世上再也沒有沙燕幫了,嗚嗚嗚嗚。”


    劉常新想起舊日沙燕幫老幫主對自己的恩惠,說道:“我可以收你為徒,不過你不能就此遺忘了你的啟蒙恩師,日後你學藝有成,為師準你回去拓複沙燕幫。”


    何人傑感激涕零,叫道:“多謝師父。”說著連連磕頭。


    劉常新正色道:“我們峨眉派乃名門正派,行事光明磊落,日後你若敗壞門規,墮了峨眉清譽,為師第一個便饒不了你。”


    何人傑道:“弟子定當恪遵教誨,決不辜負了師父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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