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楚若竹與曲墨皆是“啊”地一聲,楚若竹目瞪口呆,驚道:“要是這樣的話,寧子謙他……他豈不是親手殺了自己全家?”


    南宮澈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你們想想,那寧子謙在‘湛盧劍禮’上有青紅夜叉相助,自己更是學會那‘萬羅邪功’,僅此兩點便可看出他與衛苛行的勾結決非隻在朝夕,衛苛行要偷襲寧家,寧子謙如何會不知?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有寧子謙作為內應,素靈派才能將寧家上下一網打盡。


    他們從一開始便計劃一石二鳥,滅門方家,是要令我在江湖中失一強援,而滅門寧家,則要令武林群雄人人對寧子謙的話深信不疑,然後他們順理成章煽動天持、廣陵舉辦四派喪禮,故意在江湖中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為的便是引誘我們過來,屆時他們一邊借群雄之手除去我們,一邊暗中下毒埋伏群雄!”


    曲楚二人越聽越是恍然,隻覺南宮澈所說看似匪夷所思,但細想之下卻又若合符節,又想那寧衛二人俱是城府極深之人,若非如此膽大心細的推論,又豈能切中此二人計謀?


    楚若竹隻聽得後背陣陣發寒,忍不住拉住南宮澈手,道:“想不到他們竟設下這麽多陰謀詭計,倘若我們今天沒去寧安寺中就好了。”


    南宮澈搖頭道:“倘若咱們這次沒去,他們便會對外大肆造謠,說寧安寺之事全是我一人所為,如此一來,寧安寺群雄的親朋好友又會四處搜尋我們,一傳十,十傳百,咱們又能躲到哪去?”


    曲墨“嗯”了一聲,道:“這計劃天衣無縫,當真是厲害之至,澈兒,你能推到如此地步,當真成長不少。”


    南宮澈道:“曲伯伯過獎了……隻是我還猜不出,他們如此大費周章設下此局,目的到底是什麽?曲伯伯你可猜得出麽?”


    曲墨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猜不出來,隻不過這幾年我追查衛苛行,得知他一直在研究當年的朱玄法陣。”


    南宮澈一怔,道:“朱玄法陣?事到如今他為什麽還在研究這些?”


    曲墨道:“這個便不知道了,衛苛行機警之極,我雖用盡千方百計,但總在關鍵時刻被他發覺提前溜走。不過在那之前,另有件事極為重要……”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道:“澈兒,適才我與你比試之時,左手一直搭著你的脈門,但覺你‘神封穴’處微有隱動,莫非你最近練功之時有何異常?”


    南宮澈聞言一怔,適才他隻顧思索素靈派與寧子謙,竟卻忘了此事,當下忙將自己近來“神封”“靈墟”二穴時常作痛之事盡數說於曲墨。


    曲墨聽他說完,沉吟道:“如此說來,此二穴便是你走火入魔之因,可是你體內氣息穩定,照理不該有如此異狀才是……”思索良久,又道:“澈兒,你說你在走火之後殺性大發,那時你可還保有三分清醒?”


    南宮澈回想寧安寺中情景,隔了半晌,支吾道:“隻怕非止三分,應當是十分才是……現在想來……其實我當時有好幾次機會可帶著若竹及早逃離,可是當時我心中所想隻是……要將那些人盡數殺光,反而戀戰不走。”


    楚若竹聞言嚇了一跳,道:“澈哥哥,你……”


    南宮澈歎道:“若竹,我將你置於危難之中,當真對你不起,唉……我當時隻覺每殺死一人,心中就非常……痛快,真不知為何會變成這樣。”說到此處,隻聽曲墨“啊呦”一聲,急道:“果然如此,當真如此……”


    南宮澈見他神情凝重,驚道:“曲伯伯,你說什麽當真如此?”


    曲墨站起身子,繞著火堆踱步兩圈,口中反複喃喃道:“神智不失,心性大變……神智不失,心性大變……”突然間站住腳步,轉身道:“澈兒,你要切記,從今往後,你不可再用朱雀靈力!”


    南宮澈聞言一驚,道:“為什麽?”


    曲墨長歎一聲,道:“你想想,你此次走火入魔,內息未亂,神智不失,卻為何獨獨心性大變?天下間有什麽武學會與你心性相關?”


    南宮澈心中猛地一凜,驚道:“‘極製經’!”


    曲墨點頭道:“正是,當年我傳你‘極製經’,希望你能從此經中創出一門可以駕馭朱雀靈力的武功,但現在看來,或許恰恰相反,朱雀靈力非但沒被駕馭,反而通過‘極製經’在潛移默化中控製於你,倘若再這樣下去,隻怕久而久之你真的會變成另一個人。”


    南宮澈聞言一凜,仔細回想寧安寺中情景,心道:“我自幼學醫,一心旨在救人,倘若我再會變成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倒不如讓我先自盡了斷。”


    隻聽曲墨長歎口氣,又道:“這朱雀靈力存有太多未知之處,我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法子,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尋到衛苛行與寧子謙,他研究朱雀法陣,說不定知道些什麽,或許咱們能從中尋到解救之法。”


    三人說到此處,均感苦無良策,南宮澈失血不少,已然昏昏欲睡,三人當即圍靠火堆席地睡下。


    這晚南宮澈睡至中夜,迷糊中聽得窸窸窣窣,睜開眼來,隱約瞧見楚若竹環抱雙膝,獨自坐在稍遠之處,不禁心中奇怪,起身悄悄走到她的身旁,但聽她似是正在低聲哭泣,不由輕聲道:“若竹,你怎麽了?”


    楚若竹黑暗中陡然聽到南宮澈聲音,不由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擦去眼淚,笑道:“澈哥哥,我吵醒你了麽?對……對不起……都怪我胡思亂想,睡不著覺……”


    南宮澈奇道:“你胡思亂想什麽?”心念一轉,忽然知她心思,在她身旁坐下,柔聲道:“若竹,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楚若竹本已不哭,聽到這話,忍不住又小聲啜泣起來,低聲道:“曲前輩神通廣大,連他也不知該怎麽治好你,現在你還要去找素靈派他們……澈哥哥,我……我好害怕……”說到最後已然泣不成聲。


    南宮澈伸手刮去她臉上淚珠,柔聲道:“人各有命,強求也是無用,何況我雖是走火入魔,但大開殺戒,終是不義,就算受到了懲罰那也是應當。”


    楚若竹連連搖頭,道:“不是的,朱玄林中你救了好多好多人,就算他們不記得你好,那也還……還有我呢,你救了我好幾次,我全都記得,如果不是澈哥哥你,我……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多半……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南宮澈聽她說得真情流露,心中大是感動,輕輕抱住她身子,心道:“當此世上,唯止他與曲伯伯對我最好……”二人緩緩走回火堆旁,火光映照之下,隻見楚若竹淚光晶瑩,宛若當年的楚心竹,忍不住低下頭去,在她臉上吻了一下。


    楚若竹全身一顫,霎時間滿麵飛紅,低聲道:“澈哥哥,我不是姐姐……”說完也不等南宮澈回話,低聲道:“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立即起身默默走開。


    南宮澈瞧著她的身影,一時間心亂如麻,心中隻想:“我……我在做什麽?心竹托我照顧她一輩子,我卻怎麽……我剛才親她的時候到底是將她當做若竹,還是將她當做心竹?”


    次日天色尚未大亮,曲墨已叫醒二人,想起那兩個夜叉曾說要去鄖陽與衛苛行匯合,三人當下辨明方向,便向湖北出發。


    南宮澈休息一夜,傷口處疼痛雖已消減大半,卻不能久行,如此三人每日隻走二三十裏便停下歇息,到得第三日時,方才好不容在道上遇一騾車走集,那車夫見南宮澈衣衫襤褸,麵色憔悴,本不願帶他上車,但見楚若竹清秀漂亮,再三央求方才拉著三人前往汝南。


    汝南即後世之駐馬店,自古交通便利,八方輻輳,三人一番商量,料想素靈派擄走那麽多群雄,少不了雇車雇馬,多半便要路經此地,一經打聽,果然得知兩日前有一大波車馬行了過去,問其去向,正是往湖北方向而行。


    三人尋得蹤跡,當下再不耽擱半分,在市集補足水糧藥品,又雇了馬車馬夫,便立時追去,南宮澈每日在車中運功養傷,康複速度倒也頗快。


    如此過了七八日時光,南宮澈外傷已愈合大半,這期間一路上聽得不少江湖傳聞,皆說南宮澈在寧安寺中如何大開殺戒,如何喪心病狂,卻無一條提到衛苛行與素靈派,竟是將這一切全部推在南宮澈頭上。


    南宮澈等人不願多生事端,當下決定改走水路,鄖陽位處漢江上遊,其處湖泊密布,水網縱橫,三人登舟而行,沿長江入漢水河道,一路雖是溯流緩行,但總算再無江湖人士煩擾。


    這一日,小舟駛出一片狹長峭壁,眾人眼前皆是一亮,u看書 kanshu.om 但見遠山近島,白鷗翱翔,一大片水域豁然開朗,曲墨站在船頭端視片刻,道:“咱們已到丹江口了,前方那座山叫二龍山,咱們過了此山,便到鄖陽。”


    三人泊船上岸,折向西行,剛至二龍山腳下,忽聽南側有人傳出高聲呼號,但見山道口處猛奔出來十餘騎人馬,當先兩騎慌不擇路,隻是狼狽奔逃,餘下十餘騎緊隨其後大喊大叫,追捕前麵那人。


    楚若竹驚呼道:“是素靈派!”隻見那後追的十餘騎人人全身素白,正是素靈派的服飾。


    曲墨叫道:“快藏起來。”拉著二人矮身掩入樹後觀察,隻見所來素靈門人共有十二人,其中並無衛苛行又或七夜叉與寧子謙,瞧模樣隻是素靈派內的尋常弟子,一行人蹄聲越來越近,正好向著自己方向馳來。


    南宮澈心中一喜,心想:“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隻須將這些人製服了,立時便可知道衛苛行下落。”


    便當此時,忽聽一聲長嘶,當先一馬忽然前蹄跪地,將馬上之人摔了下來,眾素靈弟子見狀紛紛大笑,叫道:“小妮摔倒了!”“抓住小妮先。”


    隻見他身旁那人驚呼道:“瀟瀟!”勒轉馬頭,奔轉過去一把將她拽回自己馬上,但如此一來一回,眾素靈弟子已自後逼上,一名素靈弟子掏出鐵索,自後擲出,正打在他二人馬後蹄上,那馬兒驚嘶一聲,也即栽倒。


    南宮澈聽道:“瀟瀟”二字,心頭登時一凜,忙探出頭去細看,隻見二人帽簷脫落,其中一人掉出一頭長發,當真正是方瀟瀟與方劍正二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朱玄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要買大青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要買大青蛙並收藏朱玄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