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武?”南宮澈聞言一呆,急忙抱住曲墨道:“曲伯伯,我……我可以學武嗎?”他自入江湖以來,整日過得都是受盡欺淩、四處躲避的日子,方月藍、方瀟瀟待他雖好,卻也是寄人籬下,南宮澈每每想到此處,深感自己軟弱無力,此時聽到曲墨竟要傳自己武學,不由為之大喜,立時在曲墨麵前拜下磕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卻見曲墨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傳你武功,卻不是在收你為徒,你隻可叫我曲伯伯,切不可叫我師父。”


    南宮澈奇道:“為什麽?”


    曲墨沉默片刻之後,緩緩道:“你此刻不必多問……”說完又是深深歎息一聲,道:“澈兒,大丈夫生於天地,為人處世須當光明磊落,問心無愧,這八個字說來簡單,做起卻是極難,你一定要記好了。”


    南宮澈見曲墨說此話時語重心長,神色中隱含苦澀之態,雖不知他話中深意何指,但知他對自己關心至誠,登時大為感動,跪下道:“曲伯伯請放心,這八個字,澈兒定當銘記在心!”說完這些,忽然又想到一事,道:“曲伯伯,我突然想到,我從未學過武,隻十四天……”不等說完,已然麵露沮喪之色。


    曲墨點點頭,道:“原來你是擔心此事。”抬頭想了一會兒,忽道:“澈兒,你說這個世上,是掙錢容易,還是花錢容易?”


    南宮澈一怔,不知他怎地沒來由說此一句,順口道:“自然是花錢容易。”


    曲墨又道:“那麽是花錢在先,還是掙錢在先?”


    南宮澈道:“不掙錢哪有錢花,自然是掙錢在先。”


    曲墨大笑三聲,捋須道:“不錯,先掙錢,後花錢,花錢容易,但賺錢很難。嘿嘿,這道理雖然淺顯,但其實與武學之道大有相通,要知一個人學武之初,必須要從吐息納氣、積蓄靈力而始,這過程循序漸進,好比是在辛苦賺錢,隻有攢的多了,功力深了,施展武功方能威不可擋……”


    曲墨說到這裏突然在南宮澈肩頭重重一拍,道:“但是澈兒,這點對你而言卻絲毫不成問題,因為你身負的朱雀靈力世所罕有,旁人花費十年、二十年辛苦積累的靈力與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此刻你好比已坐擁金山銀屋,又何需耗費時間辛苦掙錢?現在你唯一需要的,便是在這一十四天之中,學會如何將體內的朱雀靈力花出去!”


    南宮澈隻聽得熱血沸騰,心道:“爹爹,娘親,孩兒這次一定要親手救回你們!”想起楚家姐妹以及青竹村中的老老少少,不由立時怒火上衝,心中又道:“但叫我捉住閻閆霍武這兩個賊廝,我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不可!”


    曲墨見他眼中突然殺氣重重,雖隻短短一瞬,但卻極為淩厲,不由微微一驚,心道:“我隻道這孩子天性純善,原來他也有這樣一麵,唉,善惡互輔,人道是也,這門武功傳給他,也不知好與不好……”過了片刻,道:“澈兒,我傳你的這門功夫名曰‘極製經’,你不要多問,先將這經文通篇背下來再說。”


    南宮澈道:“是。”


    但聽曲墨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所謂天極九重,地極九幽,是故天道以九製,一以貫之,悠悠太一,九曲不息……”


    南宮澈從未習武,全然聽不懂這些言語,隻得依曲墨所說在心中默背,好在此經詞句簡練,倒也不甚難記。


    隻聽曲墨過了一會兒又道:“一形立道製九生,遷流二事並齊增,至再至三立足鼎,遂計四方輔相成,五緯交午觀色見,六神相合達流轉,晦曉無常數七緣,八紘同軌諸可為,九製極亢會大成,至善合一始大道……”


    南宮澈心中一凜,知道這正是昨日曲墨所念的口訣,他雖不能明白這些口訣的全部含義,但不知怎地,隻這麽在心中過上一遍,體內的朱雀靈力似乎便有蠢蠢欲動起來。


    待曲墨誦畢全文,轉頭看向南宮澈,見他眉頭緊蹙,雙唇緊閉,顯然正在苦記自己適才所說之言,笑道:“澈兒,這篇經文你可記住了?”


    南宮澈道:“隻記了個大概。”將經文複誦一遍,曲墨聽他這一遍下來大體不差,隻個別幾句未有記牢,不禁又驚又喜,道:“澈兒,你記心甚好,學起武功必定事半功倍!”


    南宮澈臉上一紅,苦笑道:“曲伯伯過獎了,澈兒愚魯得緊,這些經文的意思,幾乎一句都不明白。”


    曲墨哈哈大笑,連聲道:“不妨事,不妨事。”又將南宮澈記差的部分叮嚀更正,讓南宮澈再背,待背到第三遍,南宮澈已將全部經文記得一字不差。曲墨甚是滿意,道:“澈兒,極製經雖隻寥寥千餘字,但博大精深,乃是天下武學的璞玉,你須得日夜背誦,直到爛熟於胸。”


    南宮澈大奇,道:“天下武學的璞玉?”


    曲墨點點頭,道:“璞玉者,渾然未鑿也。但凡武功,對於如何調息,如何使力,向來嚴格之極,因為哪怕隻是分毫之差,也可能讓人走火入魔,功歸一簣,是以武功講究循章就法,按部就班,但極製經卻全然不同,它非但沒有固定章法,而且極為靈活自由。


    此功由人體經絡而起,包含三百六十種運靈調息之法,這些法門或陽、或剛、或陰、或柔、或適拳腳、或適兵刃、又或適輕功暗器……因為各人情況不同,習練時所側重的法門各不相同,也就是說,雖同是一本極製經,但不同的人去鑽研,練成的功夫卻各不相同,而其中自成一家者,便可從此經創出新的武功。”


    南宮澈心中一動,脫口道:“新武功?”


    曲墨重重一點頭,道:“我那‘神夢訣’便是從極製經中創出來的,而我所以傳你極製經,便是要你從極製經中創出一門能夠駕馭朱雀靈力的武功!”


    南宮澈見他目光炯炯,期許之色溢於言表,心口一股熱血湧了上來,跪下道:“澈兒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曲伯伯一番用心!”


    曲墨扶起南宮澈,語重心長道:“澈兒,你能有此誌氣,便可說是已然成功了一半,至於另一半,你可知是什麽麽?”


    南宮澈想了片刻,道:“想必是天賦。”


    卻見曲墨搖了搖頭,道:“你既能吸納朱雀靈力,天賦比常人不知過高多少,這一點不成問題,我所擔心的乃是你的心性。要知極製經無善無惡,而習練之人卻有七情六欲,因此在以極製經創製武功之時,必定會攝入個人的心性情感,光明磊落之人便會創出正大光明之功,卑鄙無恥之人便會創出陰險狠毒之功,而這些武功練至深處,則又會回過頭加深練功者的心性……所謂‘心武製一’,用來說明極製經再合適不過。”


    曲墨說到這裏,忽然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歎道:“你天性善良,決不會將極製經練成邪功,但我擔心的是,你雖不傷害他人,卻會傷害自己。”


    南宮澈一驚,道:“曲伯伯,這是什麽意思?”


    曲墨長歎一聲,道:“神夢訣與中術者心中的執念相連,簡單來說就是中術者的執念愈深,幻術的威力也就愈強,對於常人而言,心中的執念多半都是欲望,但你卻不同,昨日你在幻覺中意圖自盡,我起初隻道你是因為膽小懦弱,見到了駭人的幻覺而為之,但後來跟你交談之後方才發覺,你心中的執念源於情感,而且還是一種很特殊的情感——哀痛。”


    曲墨說到這裏微微皺眉,道:“你不光哀痛他人之死,更將一切歸咎於自己身上,由此自怨自艾,可是如此?”


    南宮澈垂下頭來,這些事情他雖然從未想過,但此刻聽曲墨說出,方才發覺一切正如曲墨所說,霎時間楚心竹楚若竹的麵容又在眼前浮現而過,南宮澈征然半晌,躬身道:“曲伯伯所言極是,澈兒一定改正。”


    曲墨搖搖頭,心道:“倘若能輕易改得,又如何成得了執念?”想起他適才眼中閃過的一抹殺氣,又想:“這孩子心中除過哀痛,隻怕還有仇恨。但此刻時間緊迫,為了控製朱雀靈力,這極製經他是非練不可的,隻盼時日久了,他能漸漸淡忘,切莫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想到這裏,正色道:“澈兒,我現在開始向你講述經文要義,你可聽好了。”


    南宮澈道:“是。”


    曲墨點點頭,當下從第一句開始解釋。


    極製經包羅萬象,言簡意深,之中隨便短短一語都包涵著諸多含義,好在南宮澈精通醫道,對人體經絡穴位早已了若指掌,許多精奧之處一點即通,但饒是如此,曲墨仍花了約莫兩個時辰,方才講述完畢。


    曲墨道:“澈兒,我所能教你的不過是最為淺顯的道理,極製經的真正精髓,乃是不據定式,另創新意,比如‘氣守紫宮,交於風府,三焦潛陽,陰陽易之’,這句話隻不過告知你如此為之可以使靈力陰陽相易,但要知這紫宮穴位於督脈,風府穴位於任脈,將靈力如此兜一個大圈決非易事,是否真有必要為之?倘若不兜一個整圈,隻在督脈中走一個半圈,那麽靈力則將剛柔並濟,總之如何為之,須當在臨敵之際隨機應變才是。”


    他二人說了這許久話,方才發覺已至午時,南宮澈從昨晚開始便米食未盡,這時不由發出一聲肚響,曲墨哈哈大笑,朱玄林中沒有野獸,曲墨讓南宮澈留在原地,自己則去鄰近的一片林中打獵,不久之後,便扛了一隻獐回來。


    吃過獐肉,南宮澈便盤膝坐下,屏退雜念,依照經中所說之法開始運靈導息,他既無武功根基,此時習練極製經便純係出於自然,但覺心中空明,腦中除過極製經的文字之外,再也容不得其他。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熱流自丹田之中隱隱流動,南宮澈心中一凜,知道體內的朱雀靈力終於被自己調轉起來,但此震驚僅止短短一瞬,旋即複又轉做空明,超然於外。


    曲墨見南宮澈的衣袖、後領等處微微鼓起,不禁微感奇怪,便伸手去摸,怎知指尖尚距南宮澈肌膚寸許,一股至陽的靈力猛地反衝上來,曲墨但覺指尖一麻,急忙收回手來,心中大驚道:“護體靈力!”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uu看書ww.uuknsu 要知這“護體靈力”艱深難研,須得衝破重重玄關方能練成,怎地南宮澈竟在短短片刻之間竟已練成此等神功?曲墨又驚又疑,心中忽地一動,想起南宮澈曾說他每逢危難之時,總憑朱雀靈力救命,心中恍然道:“是了,朱雀之力一直都在保護澈兒!此前因澈兒未習禦靈之術,朱雀靈力隻有在他性命攸關之際才能激發,但現在有了極製經引導,朱雀靈力便化作護體靈力來保護澈兒!”


    他正想之間,但見南宮澈周身的氣息愈發強盛,肩部背部的衣服也漸漸鼓蕩起來,而南宮澈自己對此渾若不覺,兀自在運靈導息,顯然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曲墨見狀暗暗欽佩,再不去打擾南宮澈練功。


    待南宮澈募地回過神來,隻見日已西斜,不禁大吃一驚,這才知自己潛心練功,竟已在不知不覺中過了大半天,站起身來,但覺渾身上下似有使不盡的氣力一般,曲墨與他說起護體靈力一事,南宮澈隻驚的目瞪口呆。


    曲墨喜道:“護體靈力乃是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神功,便是天賦極高之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練成,如此神功,今日在你手中不練自成,足見澈兒你福澤深厚,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曲墨隻道南宮澈得知此事必定欣喜若狂,但豈料南宮澈神色突然一黯,低聲道:“隻要我能救回爹娘,那便是福澤深厚了。”


    曲墨一怔,隻見南宮澈眼中暗光浮隱,與練功之前已頗有不同,心道:“怎地澈兒初學極製經,卻已漸有‘心武製一’的趨勢?唉,在這孩子心中,究竟藏了多少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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