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澈見孫莫及大袖飄飄,滿頭銀發,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麵目,哪知為人做事竟這般狠毒,早已氣得渾身發抖,這時聽他辱及李陽空,登時大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李掌門是正人君子,你哪裏比得了!”


    孫莫及向李陽空看了一眼,冷笑道:“李陽空,還是你有心計,居然將這小子收的是服服帖帖啊,哈哈,不如這樣罷,天持廣陵派同心協力,一起瓜分了南宮世家的大秘密如何?”


    李陽空冷哼一聲,大踏步站在南宮澈身前,對孫莫及道:“孫老爺子,李某人敬你為長,這才對你禮讓三分,但你要再這般胡言亂語,那可休怪我李某人不客氣了!難道我天持派會怕了廣陵派不成?”


    南宮澈道:“不錯,李掌門大仁大義,任你如何花言巧語,也休想離間我們。”


    孫莫及笑道:“倒是我離間你們了?嘿嘿,也罷,小子,你似乎什麽都不知道,就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好了,十七年前,一場神秘大火將你們南宮世家三十餘口焚為灰燼,其主南宮恒,也就是你爹攜妻子不知去向,自此雄踞一方的南宮世家從武林中銷聲匿跡。但是與此同時,一個傳言在江湖中迅速散播了出來,那就是——你們南宮家在江寧府的赤梧桐林中藏有一個天大的秘寶,沒人知道這秘密究竟是什麽,隻知得之便可天下無敵,稱雄武林。”


    這番話南宮澈早在那小客店中便曾聽霍武等人說過,但那時他對這等鬼話半點也不相信,是以聽過之後也未留心,直到後來親眼目睹爹娘身負驚人武功,而劉穎又叮囑他前往江寧府赤梧桐林,這才漸漸相信這傳言多半非虛,隻是他本以為知道這事的隻有閻閆霍武等人,卻不想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孫老頭竟也知道,一時間心中慌亂,心道:“這秘密究竟是什麽?怎麽有這麽多人都想知道?”


    孫莫及在說話之時全神留意南宮澈的表情,見他臉色突然大變,喜道:“你果然知道什麽,寶藏在哪裏?”不自禁向南宮澈踏近一步,李陽空大喝一聲,隔空向孫莫及拍擊一掌,掌風所及,硬生生將孫莫及這一步逼退了回去。


    李陽空拉住南宮澈手腕,將他向自己拉近一步,道:“孫老爺子,南宮小兄弟是我派貴客,我李某人既已答應為他尋父尋母,便決不能半途而廢,今日你若想動他一根汗毛,我天持派絕不會善罷甘休。”隨即大聲道:“保護南宮小兄弟!”眾天持弟子紛紛抽出兵刃,廣陵派眾人見此情景也跟著紛紛拔出兵刃。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孫莫及哼了一聲,冷笑道:“好啊,說的真好聽。”轉而向南宮澈道:“南宮小子,老頭子跟你明人不說暗話,老夫大費周章布下此局,便是為了來奪取你南宮家的秘密,隻要你乖乖說出秘密所在,孫莫及向你保證,我廣陵派非但不再為難於你,還會幫你尋找父母,讓你一家團聚。”


    南宮澈怒道:“你這是明目張膽的強盜,我怎會聽你的!”


    孫莫及哈哈一笑,道:“明目張膽總好過暗箭傷人,嘿嘿,小子,你可知李陽空的如意算盤怎麽打的?他騙取你信任,帶你尋到父母,再以恩惠騙你父母,倘若騙不了,他便會以你為質進行威脅,你說說這等口蜜腹劍,兩麵三刀之人是不是比我孫老兒更加的狠毒啊!”


    南宮澈大怒,正欲反駁,心中卻驀地一動:“那時我們在窗外見到‘父母’受刑,我想要立時去救人,李掌門非但不許還點了我的穴道,卻是為何?難道……難道他是在觀察我父母會不會支撐不住,吐露秘密麽?”一念及此,登時麵無人色,冷汗淋漓,急忙連連搖頭,心道:“不對,不對,決計不是如此,決計不是!”


    李陽空斜睨南宮澈,見他神情不定,知他已然起疑,拍拍他肩道:“南宮小兄弟切莫受奸人挑唆。”


    南宮澈道:“是,是。”


    李陽空聽他聲音低顫,顯然已對自己信心動搖,雙目中閃過一絲怒氣,從身後取出一對精鋼鐵筆,喝道:“久聞孫老爺子的‘廣陵劍曲’天下一絕,今日正好讓李某領教領教!”


    孫莫及笑道:“麵目被揭穿,惱羞成怒了麽。”說著從身旁弟子手中接過一柄長劍。


    李陽空見他所執的隻不過是一柄尋常鐵劍,叫道:“孫老爺子,李某不占你便宜,你去取你的白玉劍來!”


    孫莫及嘿嘿一笑,撚須道“不必,不必,對付你們,不須白玉劍,亦不須‘廣陵劍曲’。”


    天持、廣陵兩派每年都會舉辦論武大會,雙方各遣五名弟子下場切磋武藝,是以雙方均對彼此武功頗有了解,但是這廣陵派最高深的武功“廣陵劍曲”,孫莫及卻未傳於一人,是以李陽空從未見過,而廣陵派最好的兵刃白玉劍也從未見他用過,李陽空聽孫莫及揚言不用此兩者,心道:“這老兒此次有備而來,不可大意。”又見對方人數比己方多過一倍,心想:“為今之計隻有擒賊先擒王,隻消拿下孫莫及一人,其餘弟子自然不攻自破。”當下雙筆一翻,說道:“如此得罪,在下出招了!”


    他出手迅捷無倫,待話語說出,雙筆也已點向孫莫及,提醒與否,並無區別。孫莫及大喝一聲,使一招“五音俱全”劃出一個劍圈,想要蕩開雙筆,但不料李陽空急欲速戰速決,隻這第一招便已傾盡全力,但聽鐺的一響,孫莫及手中鐵劍斷做三截。孫淩秀、孫照雄大驚,急忙出手去抓李陽空雙筆。


    李陽空見孫莫及胸前門戶大開,心中大喜,暗想:“這兩個乳臭小兒如何攔的住自己?”左手判官筆虛點二人,右手判官筆則向孫莫及穴道點來,正將得手,忽聽錚錚錚三聲琴響,這聲音雖不甚響,卻如空穀鳴鍾,悠悠不絕,眾人一聽之下皆是內息一震,隻見李陽空臉色陡變,判官筆猛地一顫,竟點了個空。


    南宮澈見狀大奇,心道:“李掌門眼看便要取勝,怎地突然放水?”


    他哪裏知道,適才這三聲琴音之中充滿靈力,乃是亂神奪魄的玄音。眾弟子未運靈力,尚覺內息一震,李陽空全力施為,體內靈力正當最盛,在這琴音分擾之下,內息雖隻微微一岔,所受打擊也是極大,霎時間隻覺血氣翻湧,若非他功力精深,及時鎮住體內靈力,後果不堪設想。


    李陽空後躍兩步,暗自調順內息,見孫莫及兩手空空,但錚錚琴音兀自不斷從他身上發出,心中又敬有奇,道:“這就是‘廣陵劍曲’麽?”


    孫莫及撚須笑道:“如此雕蟲小技,若也說是‘廣陵劍曲’,豈不貽笑大方?”他口中得意,心中卻深為忌憚,適才李陽空雖未真傷到他,但生死一線,自己實已是在鬼門關轉了一遭,又覺右手虎口兀自酸麻,心道:“這姓李的果然有兩下子,我說不用‘廣陵劍曲’和白玉劍,隻怕忒也托大。”說到這裏,大喝道:“結‘五音大陣’!”


    廣陵弟子齊喝一聲,立時散作五組,分執盾、劍、槍、刀、鞭五種兵器,圍著天持派弟子團團轉動,徐驥見他們轉動之際一片混亂,大叫道:“他們裝神弄鬼,大夥上啊。”眾天持弟子大喝一聲,揮刀劍向廣陵弟子攻去。


    但聽一聲渾厚音色突然響起,廣陵弟子陣位陡變,徐驥等人尚未看清,隻覺虎口一震,手中刀劍已被鋼盾蕩開,緊接著鼓聲隆隆,白光耀動,數柄大刀橫斬而來,噗噗兩聲慘叫,兩名天持弟子穿腸破肚,倒在血泊之中。


    廣陵弟子砍倒兩人,立即退回陣中,複又隨著五音大陣旋轉起來,天持弟子又驚又怒,集中力量向一處突去,但聽錚錚、咚咚、嗡嗡連聲大作,霎時間刀光劍影,廣陵弟子自陣中八方攻來,刀槍鞭劍,諸般兵器交織亂舞,天持弟子措手不及,隻得緊守門戶,便是偶爾趁機反攻,也立時被鋼盾擋了回去。


    李陽空叫道:“先破樂器,再破敵陣!”


    眾天持弟子聽了掌門說話,這才發覺廣陵弟子中有四人手中各拿著一樣樂器,分別是簫、鼓、笙、琵琶,這四人站在陣外,並不參與攻擊,但凝神觀察陣中情況,每當奏起手中樂器,陣中的廣陵弟子便跟著變化。


    原來這廣陵派所以名曰“廣陵”二字,乃是因其門下武功與音律相通,而其中這“五音大陣”更是以音律為基的奇門法陣,結陣時,眾廣陵弟子散做五組,分屬宮、商、角、徵、羽五音音階,五組間不通話語,不打手勢,一切全由陣外執掌樂器的弟子彈奏指揮,除過本門弟子之外,旁人決不知其中含義。


    五音之中,宮音平和沉穩,是以其屬弟子執盾守禦,由吹笙之人指揮;角音嘹亮悠長,其屬弟子執槍長攻,由吹簫之人指揮;徵音雄壯磅礴,其屬弟子執刀近攻,由擂鼓之人指揮;羽音婉轉纖細,其屬弟子執鞭纏擾,由彈琵琶之人指揮;至於商音明朗清亮,其屬弟子執劍靈動,由孫莫及的琴音指揮。


    一時間五音同奏,端的是悅耳動聽,但這曲子在眾天持弟子耳中聽來,隻覺真乃無比駭人的鬼音一般,更何況這樂聲攝人心魄,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天持弟子數度衝圍,均被擊退,便是發暗器等物,也被鋼盾擋了下來。三名天持弟子施展輕功,想要躍陣直攻那四名奏樂弟子,但聽琵琶幾響,三道鞭影倏然而上,將三人纏入陣角,頃刻間亂刀分屍,其餘弟子見此慘狀,背上皆是一寒。


    李陽空一擊不勝,被孫莫及、孫淩秀、孫照雄三人同時纏住,耳中雖聽自己弟子不斷慘呼,卻也無暇相顧,想到南宮澈與眾弟子一起被圍在陣中,隨時有被廣陵派劫走的可能,心中一橫,大喝道:“殺了南宮澈!”


    南宮澈體內未積靈力,不受廣陵派的樂聲幹擾,眼見天持弟子血肉橫飛,心中大是焦急,暗想:“我不如試試那個?看能不能救了大家?”剛從懷中取出一物,便聽到李陽空這一聲大喝,霎時間腦中一昏,叫道:“李掌門……”


    他這話尚未說完,立覺手腕劇痛,已被一人狠狠握住,抬頭一看,隻見徐驥雙目血紅,凶神惡煞地瞪著自己,南宮澈驚道:“你……你幹什麽?”


    這徐驥原本便不喜南宮澈,此刻身處困境,心中更對他恨的無以複加,待聽到師父下令要殺這小賊,當真是求之不得之至,一把抓住南宮澈,惡狠狠道:“都他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這災星,老子怎麽會來這鬼地方?”他生怕遲的片刻,師父將會收回成命,當下運足力氣,向南宮澈頭頂打去。


    南宮澈大驚,急出雙掌護頭,怎知徐驥拳至中途,一柄長劍忽地自後射來,徐驥尚未驚覺,已被那劍穿心透背,頃刻斃命,然他人雖已死,這一拳卻仍是打在南宮澈雙掌上,但聽“咚”的一聲,一陣白霧從他雙掌散開,將滿場眾人盡數罩住。但聽人們叫道:“這是什麽?”“哎呦,我……我……”


    一時間叮叮當當,煙霧中眾人紛紛鬆開兵器,摔倒在地。


    原來南宮澈在天持派中苦悶閑轉之餘,常去藥房中鑽研草藥,天持派所在的九華山鍾靈毓秀,藥房中所囤的奇花異草著實不少,南宮澈靈機一動,將這些藥草混合搭配,製出一種迷藥,希望能用作營救父母。此次前行,南宮澈便將這一大包迷藥帶在身上,怎料剛將其取出,便被徐驥一拳打中,登時藥包脹破,當中藥末受拳風鼓蕩,一口氣盡數彌漫全場。


    南宮澈自知所配迷藥極是強力,中拳之後立即閉氣,果見無論是天持還是廣陵,兩派弟子聞者即倒,好在徐驥這一拳十成力道已去其八,否則他不須聞到迷藥,便已先被打得暈死過去。


    南宮澈與徐驥麵對而立,親眼目睹擲劍擊殺徐驥的乃是孫莫及,此人雖救了自己一命,但也絕非安著好心,當即捂緊口鼻,急向大院門口奔去,但剛取下門栓,左腿上猛的一痛,不由得左膝一軟跪在地上,回頭看去,但見左腿根部鮮血泉湧,一支鐵筆掉落在旁,竟是李陽空擲來的。


    南宮澈心中一驚,回頭看去,隻見李陽空與孫莫及滿臉盡是凶戾之色,踉踉蹌蹌向著自己走來,他二人適才相鬥正酣,冷不防地都吸了一小口迷藥,可是他二人功力深厚,當即罷手止鬥,以功力壓住藥性,勉強保得清醒。


    李陽空搖搖晃晃走近兩步,冷笑道:“好啊,李某人當真是小看南宮家的威名啦,南宮兄弟年紀雖輕,本事和心眼卻甚了得,你下了這等厲害的毒藥,就想一走了之麽?”


    南宮澈隻嚇得渾身戰栗,道:“不是,這是迷藥……”


    李陽空早已察覺這是迷藥而非毒藥,隻是用言語試之,聽南宮澈如此說,當即放心,笑道:“南宮兄弟,李某人方才不過與你開個小小玩笑,別無他意,來,你過來。”說著向南宮澈招一招手。


    南宮澈見他麵色和善,便似當適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不由心中更加害怕,搖頭道:“不,我不過來,你……你跟那些人也是一樣,不是好人!”爬起身子,拖著傷腿向門外逃去。


    李陽空笑容忽斂,冷哼一聲,喝道:“站住!”


    南宮澈身子一頓,隨即猛地一凜:“我為什麽要站住?”當下一瘸一拐跑地更急。


    孫莫及笑道:“久聞李掌門言行謙遜,謙謙君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陽空又哼一聲,也不理他,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追去。


    原本說來,以他二人武功,就算是中了迷藥,也必能將南宮澈信手拈來,但此二人勾心鬥角,誰都不願讓對方得到南宮澈,隻要其中一人稍快一步,另一人立時從後偷襲,等二人追到門口,突聽一聲馬嘶響起,李陽空叫道:“不好!小子盜我的馬!”


    李陽空正要奪門而出,忽地一跤絆倒,原來孫莫及暗中伸腳,孫莫及大笑一聲,搶先而出,待要發暗器去打南宮澈馬,卻忽覺胸口一緊,身子前側,原來李陽空在向下摔倒之際反手回抓,一把拿住他胸口衣服,如此一來,二人同時咕嚕一聲摔在門口,以他二人掌門之尊,竟鬧了個如此灰頭土臉,所幸周遭弟子盡皆昏迷,這才沒見到他二人這等不成體統的樣子。


    二人抬起頭來,隻見塵土滾滾,uu看書 ww.uukashu南宮澈已騎馬向前奔出。


    二人大喝一聲,一同站起,搶過門外另兩匹馬,疾馳追去,李陽空怒道:“孫老兒,這是我天持派的馬,你騎什麽?”


    孫莫及道:“量小非君子,李掌門怎地如此小氣?也罷,待老夫成為武林尊主,賠你幾百匹好馬便是!”


    南宮澈聽得他二人在身後步步緊逼,一時間心急如焚,黑暗中也不辨方向、不認路徑,隻是緊緊抱住馬脖子胡亂疾馳,李陽空高叫道:“南宮小兄弟,快快回來,咱們有話好說!”


    南宮澈道:“沒什麽好說的。”


    孫莫及道:“好,那咱們就不說。”從懷中取出暗器,去射馬腿,但他氣力不足,暗器難以極遠,兼之南宮澈所騎的乃是李陽空的坐騎,比孫李二人之馬好上太多,但見距離越來越遠,更加無法命中。


    南宮澈見二人漸遠,正欣喜間,忽聽後方一聲哨音,胯下馬兒聞聲猛地止住,竟要調頭回去,南宮澈大驚,猛地醒悟李陽空撮口作哨,喚回馬兒,心道:“我好糊塗,偏偏挑了李掌門的馬!”急忙用力拽動韁繩,但那馬倔強之極,那肯聽話?眼見二人越奔越近,情急之下用力去咬馬脖子,馬兒吃痛,這才沒命般向前奔去。


    李陽空大怒,追在後頭不斷喚馬,但他口哨吹得愈響,南宮澈便咬地愈狠,那馬兒被他二人折磨地神智混亂,奔地愈快愈急,漸漸胡亂奔走起來,而南宮澈隻顧著低頭咬馬,於所行路徑也全然不顧,隻覺突然間身子一空。


    原來黑暗中慌不擇路,竟落入一片懸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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