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韻是假的,是禪智和尚故意送給自己的,他另有目的。


    關於這種可能性,李啟其實覺得概率不大。


    不太可能。


    禪智和尚若是真有能直接祛除魔念的辦法,哪怕隻是展示給自己看的那種短暫壓製,他的情況也不至於惡劣到這種程度。


    所以,李啟暫時排除了這個可能。


    那麽,這東西如果真是他化自在天魔給的呢?


    光是想想這個可能性,李啟就渾身發抖,心髒直跳。


    他化自在天魔主動給他塞東西,而且他還丟不掉。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麽李啟感覺自己已經被判了死刑。


    但應該也不太可能。


    李啟何德何能,有資格讓一位實力達到一品的大佬給自己送東西?而且這位大佬還得小心翼翼的控製力量,免得把自己炸死。


    李啟並不覺得自己臉有那麽大。


    那麽,如果是別的可能呢?比如,自己遇見的不是他化自在天魔,而是別的未知存在?


    但自己很明顯是通過魔念才接觸到那可怖存在的。


    而且對方也對這些低等魔頭和魔念有著極大的壓製能力,甚至是七品禪智都無法做到這種壓製。


    難以理解。


    李啟想了半天,怎麽也想不明白,索性他直接放棄了思考。


    那條道韻,鎮壓起來,決不能動用,看都不要看,最好想都不要想!


    就當他不存在。


    反正隻是意外所得,等到此間事了,李啟一定得想辦法弄清楚再說。


    可惜,老師沒告訴李啟聯係方式,隻留了任務,一派放養的作風。


    如果祝公子告訴了自己怎麽聯係他,李啟現在肯定早就搖人了。


    九品打七品他都忍得住不喊人,自己想辦法解決。


    但這縷不明來曆的道韻著實是把他嚇到了。


    不過……


    應該還有別的辦法。


    比如,自己搖的人。


    ——————————


    又是一天過去。


    李啟的本體將那一縷天魔道韻鎮壓起來,然後好好的放了個假,開始睡覺。


    其實隻是假寐,隻要分神還醒著,那麽他的意識就休息不了。


    這幾天,加大班了。


    而李啟的分神,在這一天時間,費盡心思,終於找到了廣陽城的另一位七品。


    三司之一,廣陽司空。


    廣陽城僅存的依然可以用的本土勢力。


    既然李啟準備不裝了,攤牌了,公子的身份就要利用起來,本土勢力當然一個都不能放走,全部都要喊起來。


    司空,主管水木之事,司職水利土木,是很重要的官職。


    城市規劃建設,山水流向,等等都是他的職權範圍。


    此刻,李啟就在廣陽城外的一座地下水利調控大陣之中。


    這座大陣位於廣陽城西四百裏,其中銜接著方圓四千裏的山水,能夠幫助調控山氣水氣,使得廣陽風調雨順。


    這樣的大陣,廣陽一共有三個,基本上可以覆蓋八成以上的位置。


    李啟站在這裏,環顧四周。


    此處位於地底十裏之深,如果不是王柏煙幫忙,他找到死都找不到這裏。


    四周是個溶洞,黑暗一無所睹,但覺空洞之聲,比地麵上更加宏遠,昏黑不可辨,通道處垂乳列柱,有些許微光,洞中綃圍珠絡,形甚瑰異,瑰異宏麗之狀,種種滿前,應接不暇。


    有風蓬蓬然,在空洞中不斷嘶嚎。


    就在這種地方,廣陽司空這位七品大能就戰戰兢兢的站在李啟麵前。


    李啟剛剛來到這裏,對方就感知到了有人過來,飛快的衝了過來。


    在李啟展示了一眼大祝神氣之後,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態度。


    “司空大人呐,你堂堂七品,何至於此呢?”李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幽室之中,暗無天日,藏在這裏,真是被逼到絕路了嗎?”


    廣陽司空連忙躬身:“禪智妖僧淫威太甚,下官實在是難以招架,兩位同僚,一死一逃,我修行理道,本就不善爭鬥,隻得出此下策,藏身此處,苟全性命!”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


    這位堂堂七品大能,被禪智逼成了這樣,現在藏在地底,生怕現身之後,被禪智食心化作傀儡。


    不過李啟也能理解。


    禪智這妖僧,確實恐怖。


    這麽一看,當初他不是以一敵二,而是以一敵三!


    同時對抗廣陽司馬,司空,以及太守,然後對方一死兩逃。


    禪智和尚還是狀態非常不好的情況下打的,因為他本身就是魔念入心,為了尋求平衡之道才來的百越。


    這差距,也太可怕了。


    簡直就像是李啟和普通九品的差距一樣。


    “那司空可以不必如此躲藏了,本公子此次所來,正是為了解決禪智和尚。”李啟快步上前,攙扶起這位自己當前來看能召集到的最強者。


    被李啟攙扶起來,廣陽司空趕緊說道:“公子已至,可見心體光明!下官頓覺暗室中亦有青天,廣陽必將鬼神效靈,日月麗天,六合俱照!妖僧之禍終於要解決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都快哭出來了,滿臉都是‘青天大老爺來了’的那種表情。


    李啟看的一陣皺眉,但卻也不說什麽,而是拉著他在這洞中坐下:“此事不必多講,否則我何必專程前來?隻是我初來乍到,許多事情尚不清晰,還需司空相助啊!”


    司空連連說道:“公子親至,下官必鼎力相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公子指麾之處,下官願充犬馬!隻是,敢問公子,為何孤身一人前來?是身邊扈從都在外邊兒候著?”


    李啟笑笑,搖了搖頭:“司空想岔了,我此次,本來就是一個人來的,身邊並無扈從。”


    此言一出,卻見廣陽司空頓時臉色唰白!


    他直接雙腿發抖,先前鼓起的勇氣,發下的諾言全都拋到了腦後,頓時心中就起了離去之意。


    這公子是不是傻子!?身邊沒有扈從,單憑他一個九品,能做什麽?該不會是指望自己去和廣陽妖僧拚命吧!?


    他不知道差距有多大嗎?


    而在另外一邊,李啟都不用仔細看,掃一眼就知道此人的想法了。


    無他,這廣陽司空都已經開始往後挪步了。


    李啟歎了口氣,怪不得廣陽的局勢會糜爛至此。


    一州三司主官都是這副德行,上梁如此不正,下梁會歪到什麽地方?


    所以,李啟用陰森的笑容說道:“司空大人,你不會想跑吧?”


    司空本來想溜了,被李啟這麽一說,身體一僵,尷尬的留在了原地。


    但他也說不出留下來這種話,所以就隻好留在原地,僵直著不動。


    李啟板起臉來:“司空大人,難道不覺得現在有些憋屈嗎?堂堂七品,躲在地下,如蜈蚣蟲豸,潛頭縮腦,隻求一夕安寢,難道你的七品就是這樣修上來的嗎?”


    廣陽司空心中卻不以為意。


    掙紮求活,人之本性,這巫神山公子是不是修道修傻了?非要他去拚命才是好的?


    但他性格懦弱,也不敢當麵駁斥李啟,隻是馬上躬身,唯唯諾諾,滿口稱是。


    不過,李啟卻也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他之前那句話,隻是個開頭。


    他一揮手,卻見土石自塑,變成桌椅模樣,李啟拉著廣陽司空坐了下來:“司空大人可知,我為何要來找你?”


    司空則立馬答道:“下官不知。”


    不過,他暗地裏卻腹誹道:“這廝先前才說想讓我幫忙,無非是看中了我的修為,想讓我為你赴死,哪有那麽簡單?”


    他本來就是為了保命才躲在這裏麵的,這公子一個扈從都不帶就來找他,除了讓他去直麵禪智和尚之外,還能有什麽?


    “你不知,那我就細細與你講來,司空大人,你真以為禪智不知道你藏在這裏?”李啟繼續對廣陽司空問道。


    他並不準備用名頭強逼這位七品,對方雖然懦弱,但急了也是要咬人的,如果真是要逼迫對方去送死,那麽李啟打賭,對方絕對會先殺了他,然後亡命天涯。


    能不能逃亡成功不說,反正李啟自己是肯定要死的。


    對付王柏煙,可以用前途誘惑,但對於這種人,用財物誘惑和威逼都是沒用的,隻能另選他法。


    所以,李啟早就準備了另一套話術。


    “他定然不知,此處大陣有遮掩氣息之功效,能夠調節山水脈絡來為我遮擋,再說,就算他發現了,這裏也兼有守護之功效,我據守此處,他沒個兩三年絕對攻不進來,屆時國主肯定早已騰出手來!這邊的危險自然也就解了。”


    說到這裏,廣陽司空馬上提議道:“公子若是和禪智和尚起了衝突,不若也在此處待著,我定能護住公子周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還是與我待在這裏更加安全,公子還可以呼喚扈從,爭取早日解脫啊!”


    好嘛,李啟還沒開始勸他,他反而開始勸李啟了。


    “等等,司空可知,我為何不帶扈從就來此處?”李啟打斷了廣陽司空,開口問道。


    “下官不知。”他說道。


    廣陽司空確實有些疑惑,為何這位公子要來找死?


    這很明顯是不合理的,巫神山公子隻要按部就班的前進,就能輕而易舉的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成為眾人矚目的天之驕子。


    何必來這裏冒這麽大的風險?


    所以,李啟立刻負手而立,昂起頭顱:“我正是看中了這個機會!”


    李啟的聲音激昂起來:“我乃天驕!稟冠世之雄姿,韞縱橫之遠略,今廣陽分崩之運,豈不正是我撫劍而爭的機會?若是以九品之身,振廣陽而綏妖僧,滌百林而澄妖巢,我又當如何?”


    “力挽狂瀾吾輩事,長嘯一聲天裂!那妖僧正是我試手的好靶子,他的頭顱乃我囊中之物,怎可假於扈從之手?!”


    李啟夭矯之雄姿,乍一看豪邁無比。


    然而,廣陽司空卻隻是撇了撇嘴。


    這些天之驕子,真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了?說這種話,那有本事倒是自己去打七品啊?幹嘛來找他?


    他是很欽佩天驕們的氣魄,但作為麻雀,也懶得理睬鴻鵠們的壯誌。


    真和他沒關係。


    李啟當然也知道他的心態,並未指望靠這個說服此人。


    所以,說完自己的來意後,李啟重新坐了下來:“司空既已知我的來意,那我便繼續往下說了。”


    “那禪智和尚,跟腳已被我調查清楚,他是大黑天座下荼吉尼天一脈,你也知道,是出了名的妖僧,能做出這種事並不奇怪。”


    “但是,他的修行出了大岔子,魔念入體,佛魔失衡,雖不至於有隕落之危,但很容易一步踏錯,墮入魔道,從此道途盡毀,半點不得存進。”


    “如此,你知道他的狀態了吧?”李啟斜覷一眼廣陽司空。


    他不等司空回話,馬上又往下說,像是連珠炮彈。


    “所以,你真以為他不知道你藏在何處?你以為逃走的太守為何沒有音訊?你真覺得此地擋得住他?”


    “你還活著,在這裏地底趴著,僅僅隻是因為他沒有那麽多精力來處理你而已。”


    李啟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小事。


    但就是這種語氣,卻讓廣陽司空眉頭緊皺,心中一震。


    “公子所言,當真?”


    他從未聽過那和尚的消息,此刻一聽,頓時心中憂懼起來。


    李啟笑笑,答道:“本公子不準備借助任何扈從的力量,單靠自己孤身來廣陽,從零開始,滅除七品妖僧,這是本公子對自己的試煉,那你覺得,我是來給自己找死的人嗎?”


    廣陽司空皺眉,卻不敢多說什麽。


    因為,他知道這些天驕的尿性。


    說是給自己試煉,實際上他們身上肯定不止有一件保命之物,而自己等人若是甘當鷹犬,為之前驅,雖然有兩口肉吃,但如果主人需要,那就死則死矣了。


    跟在天驕身邊,肯定會死無葬身的。


    然而,李啟就在這時候,站起身來:“好了,言盡於此,本公子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既然司空已有決斷,那告辭了。”


    李啟轉身,準備離開。


    司空原本還在考慮,聞言,連忙伸手:“公子留步!”


    但李啟卻沒有留,而是置若罔聞,大踏步離開了此處。


    在外邊兒,王柏煙正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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