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波幫……不對,排波門,發展到如今,肯定擴招了很多人,山門之後雖然隻有數百人居住,但整座山可不止。


    算上所謂的外門弟子,前來拜師的,女眷後宅,前來拜訪的客院,以及眾多的雜役,仆人,實際上還是有個幾千人的。


    對很多人來說,所謂的‘李哥’,根本就不認識。


    因為排波門內部基本不怎麽提這個名字,眾人都清楚,當初是李啟帶來的功法。


    而功法意味著什麽……想必也不需要多說。


    功法怎麽來的,不清楚。


    李啟為什麽消失,也不清楚。


    所以排波幫的眾人私下猜測商議之後,都覺得是李啟幫他們背負了功法的事情,所以逃命去了。


    所以他們基本不對外說李啟的事情,也從不提及排波門裏曾經有這麽個人,但一眾老人都很清楚,現在的一切,都是李啟帶來的。


    所以,在李啟回來之後,所有人都陷入了狂喜。


    他們知道這代表什麽。


    這代表,李啟已經不再被人追殺,或者,李啟現在極其需要他們的幫助。


    無論是哪個結果,排波門的人都欣然接受,並且願意挺身而出。


    他們終於可以迎回自己的兄弟了。


    黃泗一路上都在給李啟介紹著最近排波門的進展,他們獲得的金錢,他們擴張的勢力,過上的好生活。


    曾經纖夫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美人,美酒,美食,美宅。


    這裏裝修的極為精致,一路上穿過了不少樓台殿閣,曲折回廊,而且還有更多的在修築。


    旁有朱漆欄杆,擺滿玩好之物無數,有的是練功的,有的則是純粹玩樂。


    各種名貴的樹木種植在旁邊,柳鬆榆楊,桐竹梧槐,四麵皆是,綠池植有荷花,其香無比,樹木茂盛,鵲噪高枝。


    “這都是李哥給我們帶來了功法的原因,大家都記在心裏,不曾忘了李哥呢!你現擺脫了麻煩回來,現在咱們兄弟夥可以好好享福了!”黃泗開心的拍著李啟的肩膀,向他展示著排波門現在擁有的一切。


    而李啟沒有看現在已經修好的亭台樓閣,而是在看那些修築新的樓閣的人。


    他們收了排波門的錢,幫他們修新的樓閣,因為功法的原因,所以他們能搬動大量的石料,累的哼哧哼哧的,從早幹到晚。


    他們,就是曾經的‘排波幫’。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啟的目光,所以黃泗拍著胸脯說道:“李哥心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前有肉你總是分給孩子吃,對我們也是能幫就幫,所以六叔說了,做人不能忘了本,咱們也是從下麵起來的,所以給他們的工錢都比市價高了三成!”


    “嗯,好事。”李啟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黃泗似乎沒有察覺到李啟的情感,畢竟,李哥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個冷靜的人,現在也不過是一樣罷了。


    穿過這些樓閣,來到後宅。


    李啟推門而入,卻見門內已經站著不少以前的兄弟了,不過隻有四五十人。


    排波幫在創業初期,敢打敢拚。


    這話意思其實就是,死了很多人才站穩了腳跟。


    六叔的肩膀都直了不少,他現在穿著絲綢,主動朝前走來,對著李啟端起一碗酒:“小李。”


    李啟也拋開了之前的心思,鄭重的走過去,雙手舉起,接過那碗酒:“六叔,我回來了。”


    語罷,他一口飲盡。


    四周響起歡呼聲,眾人一齊歡騰,各自舉杯,朝著李啟湧來。


    “李哥!我敬你一杯!”


    “來,喝!”


    “喝,喝!”


    幾十個人攢做一團,喜笑顏開,各自痛飲,卻見有幾十個小廝,聽了吩咐之後,匆忙在酒窖之中搬來幾十壇子酒,又現殺了五頭黑皮鋼毛的大肥豬,還是一位大力士手持巨斧才能劈開,放在滾水中熬煮。


    原本給黃泗的喜宴準備的那些東西,全拿來迎接李啟用了。


    又差遣人去市場,買來炙鴨、燒鵝、熟羊、烤雞、羊頭、攛粉,糖果等等吃食,擺出一副大宴三天的架勢。


    好幾條長桌被拉出來,上麵擺出肉包、辣羹、蝦蒸蛋、肉圓子、巧柿、櫻桃、豆角、青梅、黃梅、枇杷、金杏,各色果子小吃。


    後續還不斷有煎肉、煎肝、凍魚、凍鯗、凍肉、芥餅、湯團、蒸糍、栗粽等等一切可以在澧州城買到的吃食。


    葵榴鬥豔,梔艾爭香,角黍包金,菖蒲切玉,還專門請了當地的巫覡,采百草,製藥品,掛在牆頭,辟瘟疾,迎歸子。


    如此,華筵數十處,燈燭萬盞,望之蜿蜒,不醉不歸。


    飲食雖不精巧,但肉多油大,管吃管飽,盛菜的器皿新潔精巧,雕鏤筠籠,眾人飲宴至達旦,無人厭怠。


    這一喝,一慶祝,便是一整個白天過去。


    酒液四處傾灑,肉塊油膏到處都是,排波幫眾人喝得醉醺醺的,有的幹脆癱在地上就睡,有的靠在牆角。


    還有很多的仆從,小廝,一個個把剩下的油膏,蠟燭,吃剩的肉,湯水,剩菜往自己兜裏裝,裝不下的就往嘴裏塞。


    主人家大宴一場,他們自然也能吃點殘羹剩飯。


    排波幫的眾人吃的肚圓,喝的昏死過去,不過還是有幾個人保持著清醒。


    其中就包括了李啟和六叔。


    李啟自不必多說,他隻吃了一丁點東西,至於酒水……這種純粹的凡酒,已經對李啟幾乎沒有作用了,喝再多也不會醉。


    排波門的那些武者會醉的如此厲害,都是因為他們自以為人多,想灌醉李啟,沒想到全被李啟灌癱在了地上。


    李啟坐在椅子上,舒了一口氣,看著天外的月亮,什麽也沒說。


    他最終還是沒能忍心訓斥什麽,也沒有當眾發飆,攪了大家的興致。


    雖然那樣做可能罵醒一部分人,但李啟心也沒那麽硬。


    排波幫的兄弟們都是真心實意的歡迎他回來,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這一切……怪不到排波幫身上。


    “你看起來很擔心,但現在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大家有吃有穿,有仆傭,有老婆,有宅子,人這一輩子還能怎樣呢?擔心什麽?”六叔坐到了李啟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排波幫眾人都很有默契,沒有去詢問李啟這麽些年來,到底跑到什麽地方去了,他們知道李啟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尤其是他還帶回來了鯉流意這種功法。


    “六叔,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李啟轉過身,麵對六叔,如此說道。


    “怎麽?你還在被人追殺嗎?是誰?咱們兄弟裏也有幾個進入了先天,不管什麽仇家,總是能幫你撐撐腰的,更何況咱們今年傍上了千機門,據說門主已然超越先天,踏入了神意之境,拳意一出,神乎其神,能相隔十裏傷人,還能瞬息之間騰挪百步,可謂是天下數得著的強者了,鯉流意神功修行到極致也不過如此,不管你的仇人是誰,總歸是有個依仗。”


    “現在,咱們已經不用讓你獨自在外麵逃命了,有什麽事情,兄弟們扛得起。”六叔坐在李啟邊上,鄭重的說道。


    李啟聽見這話,心中並無嘲笑之意,隻是微微一暖。


    六叔和排波幫,果然還是和當初一樣。


    昔日自己跌落在岸邊,被水流衝走,就是排波幫救了自己,之後的三年,不管是求生也好,謀路也好,始終都是這樣。


    隻是,他還是開口說道:“六叔,你說千機門門主是天下數得著的強者,那你知道這座天下有多大嗎?”


    “這座天下……我聽說大鹿國之外還有鬆國,應該還有其他大國,方圓數百萬裏吧,這麽一想,還真是大啊,我這輩子恐怕連一國都走不出去。”六叔感歎道。


    “這片天下……隻會比你想象的更大,而且,對比起整個宇宙,天下……也太小了。”李啟說道。


    “宇宙,是什麽東西?”六叔聽見這個名詞,有些疑惑。


    他從未聽說過‘宇宙’這個發音,這似乎是某種特殊的詞匯,所以完全不知道李啟在說什麽,也無法理解什麽叫‘比想象的更大’。


    “沒事,你們以後會知道的,六叔,大鹿國已經不適合你們待了,要和我一起走嗎?”李啟對六叔說道。


    這就是李啟想到的辦法。


    在大鹿國,排波幫眾人無論如何掙紮,都隻會沉淪下去,大勢如此,這個世道如此。


    世道……


    李啟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當初,大巫彌信對他說過一句話:“我想要發揮我的智慧,我的能力,我的知識,去將世界改造成我希望的模樣。”


    “我想要把這個世界,塑造成符合我世界觀的樣子,不止一個世界,而是目光所及的所有世界,我喜歡世界是那個樣子,我就要把它變成那個樣子。”(注:見第二百六十九章)


    所謂世道,便是這個社會,群體所運行的道。


    李啟突然意識到,為什麽大道統都會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範圍了,甚至會劃分出天下九地這種東西。


    不過,沒等李啟沉浸在感悟中有什麽收獲,六叔就打斷了他的思考,說道:“離開這裏?那什麽什麽地方?大家都在這裏紮了根了,還能去哪兒?”


    “今天先不說這些了,等明日,明日大家都起來了,麻煩六叔你把信得過的兄弟們召集起來,不必非得是以前的老兄弟,現在信得過的也行。”李啟如此說道。


    “你要?”六叔不解。


    “我要給兄弟們一個更好的前程。”李啟說道。


    李啟起身:“六叔今天也喝了不少,早睡吧,有什麽事情明日起來再說。”


    語罷,他直接離開了這裏,朝著老馬的方向走過去。


    六叔看著李啟的背影,突然打了個寒顫。


    怎麽感覺……這小子,突然升起了一股壓迫感。


    類似的感覺,他隻在千機門門主身上感受到過。


    現在的李啟……搞不好,很了不得啊。


    ————————


    深夜,月光撒下。


    在馬廄裏,李啟正在幫老馬刷毛,給他喂了一些靈草和靈種。


    畢竟已經是九品龍駒,吃普通的草和穀子豆子,已經很難彌補他的日常消耗了,現在的老馬吃的都是靈草。


    其實也能吃肉,畢竟龍駒那一口尖牙也不是開玩笑的,不過他不太喜歡肉的味道,說是受不得葷腥。


    老馬打著響鼻,半跪在地上,理所當然的享受著李啟的服務。


    就好像李啟可以理所當然的騎在他身上一樣,大家各自負責自己的事情。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外麵突然來了一個馬倌,似乎是來打掃馬廄的。


    但在看見李啟的時候,他頓時哆嗦了一下。


    “大,大人!這種粗活怎麽能讓你來做!?”馬倌驚了一跳,連忙跑過來,也不顧地上的髒汙,直接跪下來,一邊磕頭一邊說道:“您快去歇息吧,要是讓幾位爺知道我讓您刷馬——”


    說著,馬倌渾身戰栗,竟然是一想到那般下場,就渾身僵硬的說不下去了。


    “我喜歡自己做,沒事,如果有人責問,你就說是我讓你這麽做的。”李啟停下手裏的活,如此說道。


    “可是,大人……!”馬倌跪在原地沒有起來。


    今天辦了一天的酒,他也從其他人那裏聽說了,眼前這位大人,可是連黃泗爺都叫大哥的主,若是讓他就這麽刷馬,被人發現了……


    就算自己拿出說辭來,估計也難逃厄運。


    “所以,你是怕他們,但不怕我,是嗎?”李啟看了馬倌一眼。


    這句話直接讓馬倌渾身冰涼,他馬上磕頭如搗蒜:“大人,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就可憐可憐我吧!”


    他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件事,但對比起麵對黃泗爺那幫人,他更願意去祈求這位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大人。


    李啟歎了口氣。


    “那你去幫我端水,倒水,有人問,你就說是我吩咐的,沒讓你傻站著。”李啟說道。


    馬倌這才放鬆下來,連忙起身,去幫李啟斷水倒水,給老馬衝洗身軀。


    而李啟,也通過這個事情,更加看清了現在的大鹿國,是個什麽情況。


    果然,想要解決這種事,沒那麽簡單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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