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這和李啟有什麽關係?


    說那麽多李啟不知道真假的事,連巫神都冒出來,還說有五位二品都想要爭奪日月行路這個大道契機。


    這些東西,和李啟有關係嗎?


    根本就是毫無意義,李啟無法查證,對他而言這些事情太遙遠了。


    “說這些虛的毫無意義,巫器蠶這東西後續可以帶來的東西太多了,我不可能直接給你買斷。”李啟說道。


    “是,但你有足夠的資源和人力做前期投入嗎?要知道,研發是一回事,後續投入生產又是一回事,如果你想要從其他地方拉取資源來做這件事,我認為……他們提出的代價不會比我的更低。”


    “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尤其是你還是巫道中人,巫覡內部恐怕會因為你的這個創造產生一些爭吵,到最後商討出來的結果無非是不支持也不否認,讓你自己折騰,你隻能在巫道之外的地方尋找支持。”


    “其他地方……你真覺得你能保得住嗎?”


    “可如果,你準備誰也不賣,自己生產,那的確也是一條路,但在兩三千年內,你恐怕隻能做些小作坊生意了,是解決不了月中真人的困境的。”


    “你的思路和雜家的一項研究不謀而合,所以我們才會來找你,其他道統,決不會開出我們這麽高的價格,李啟同學,好好思考一下,你並不愚蠢,不是嗎?”


    “有時候,不是事事都能做到最優解的。”魚藻說道。


    說完,她靜靜的盯著李啟,等待他的答桉。


    李啟現在確認了。


    眼前的,絕對不是他之前見到的魚藻。


    這個人造人,是有別的秘密在身上的?還是說……‘魚藻’隻是個代號?


    真的有‘魚藻’這個人嗎?


    李啟心中暫時藏起了懷疑。


    但他還是用平常的口吻說道:“資源確實少了點,不過人怎麽會沒有呢?沒必要引導我的思路,魚藻同學。”


    李啟平澹的侃侃而談:“羅浮山的殘餘,他們難道是死人嗎?還是說是廢物?其中真的就沒有可用之人?據我所知,起碼一位梅婆婆,一位四品道門修士依然保持著足夠的行動力呢。”


    “人有了,還缺資源嗎?巫器蠶如今隻能生產七品左右的產品,我手中有一個六品世界,供應巫器蠶需要的資源綽綽有餘。”


    “再有就是……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天下,天下的人眼界高,我很難從那些精品煉師中脫穎而出,也無法在數量上打敗墨家和理道聯手製造的法寶流水線。”


    “我是想在諸天賣的,諸天之中,這種法寶,會很受歡迎的吧?這想必也在你們的考慮之中,我沒猜錯吧?”


    李啟對魚藻說著這些,同時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可惜的是,魚藻麵無表情,甚至眼珠都沒轉過,好像一個死人模型一樣,肌肉都不曾拉扯過半分。


    麵無表情的魚藻,沉默了半晌,然後回答道:“嗯……確實是聰明人啊,果然,讓我來做說客實在是太勉強了,我真是不擅長這個。”


    “不過,既然你不願意賣這個,但我也確實需要核心技術,我們能談談這個嗎?我們絕不會與你進行商業上的競爭,隻是……對於如何將巫道和人道結合在一起的思路,是我現在需要的。”


    “我?不是我們了?”李啟注意到了她語氣的改變。


    “對,我,魚藻,我以個人的名義向你購買這個技術,和雜家沒有關係。”魚藻說道。


    “你是魚藻?可我覺得你不是。”李啟搖頭。


    改變這麽大,還說自己是魚藻,騙鬼呢?


    “不,我確實是魚藻,隻是……不是之前那個魚藻。”魚藻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什麽。


    “嗯,這麽說好像太難理解了,這樣吧,你跟我來,走兩步,兩三裏而已。”魚藻起身,邀請李啟。


    李啟看了看會場。


    那裏麵寶光四射,氣息動蕩,還在傳來不少人的咆孝。


    比賽比的很激烈嘛,不知道是哪位少年才俊可以成為第一名。


    不過沒事兒跑去和人比賽的,要麽是傻子,要麽是職業選手,李啟兩個都不是,所以他堅決不會去的。


    比賽一時半會估計結束不了。


    “行,那我就和你走一趟。”他點了點頭。


    魚藻也跟著點頭,一言不發的朝著前方走去。


    李啟還在後麵跟著。


    走了一段距離之後——


    李啟被帶到了地下。


    地下的車站,也就是地流車的所在。


    不過,奇怪的是,這個車站沒有任何旅客,也沒有檢票口之類的地方,似乎……是個私人車站。


    “稍等一下吧,我的車子馬上過來了。”魚藻說道。


    “要去很遠的地方嗎?居然要用地流車?”李啟皺眉。


    不會要拉到某個山溝溝裏吧?


    感覺劇情有點不對勁。


    好在,魚藻搖了搖頭。


    “不,是車子把東西載過來,我們在這裏等著就行了。”她澹然的說道。


    李啟看了看時間。


    自己從剛剛那裏走到現在,隻用了幾分鍾時間而已,這麽看來……所需要的時間並不多,那就等等吧。


    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鍾。


    果然,隨著轟隆轟隆的聲音傳來,地流車的萬足正在地脈之中奔騰。


    李啟提起精神,看向地流車。


    幾分鍾後,真的有一輛地流車,停在了此處。


    李啟馬上注意到,這輛地流車不是‘官方’的,並非是車站和朝廷公開布置的地流車,看起來應該是私人產物,和這個車站一樣。


    雜家……修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獨立的地流車物流體係?


    有必要嗎?


    這是怎麽批下來的?還是說用的公共網絡?


    李啟是知道的,在人道的規矩之中,有些事情雖然為了大局可以不必公開給所有人,但所有的大型項目一定需要朝廷審批的。


    雜家用什麽理由申請的這麽一套詭異的孤立地流車啊?這得用多少資源才能做出來?


    就在李啟驚訝之間,地流車,停下了。


    車門打開。


    魚藻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請吧,同學。”


    李啟一言不發,走進地流車的車廂之中。


    地流車的本質,是一條人工飼養的萬足蟲,然後背上修築著無數的樓閣,樓閣便是車廂,其中分著無數的房間,萬足蟲背負著樓閣在地脈之中快速穿行,達到旅行的目的。


    這個地流車也是一樣,順著搭下來的樓梯,走上萬足蟲背上的樓閣,李啟再度確信這真的是一列私人地流車。


    上麵的樓閣,很明顯是特製的,包含了大量的陣法,李啟看都看不懂,但這些東西肯定不是隨意布置的。


    這一列地流車,對雜家來說或許很重要。


    “其他地方不能去,我帶你去我的房間吧。”魚藻說道。


    李啟自然無不可,靜靜的跟著魚藻走去。


    穿過走廊,來到一間房間,推門進去。


    李啟愣住了。


    卻見——


    房間裏,全都是“魚藻”。


    這裏大體上就是個女孩子的閨房裝修風格,不過麵積大很多,起碼能供一百人以上居住,各類家具,桌椅都很齊全,隻是沒有床。


    隻是……這些都被李啟忽略了。


    他真正注意到的,是房間內,足足好幾十個‘魚藻’!


    這些魚藻都在沉睡之中,像是一個個睡美人,但並非是在床上,而是被陣法懸浮在空中,好似被吊起來的提線木偶一樣,排成行列,規整有加。


    這幅場景,說不出的詭異。


    好幾十個一模一樣的少女,被符文簇擁纏繞,吊在天花板上,她們並非是屍體,而是活著的肉身,時不時可以看見,這些身體出於本能,還在時不時的蜷縮身體,或者吮吸手指,亦或者眨眨眼睛,發出輕微的呼吸聲。


    就好像……嬰兒在媽媽的肚子裏一樣。


    “這是……”李啟看向身邊的那個冷漠的‘魚藻’。


    “很驚訝嗎?你應該聽說過吧?柳參之和你說過,我沒有父母,我是雜家的實驗產物。”魚藻澹然的說道。


    說著這些話的同時,魚藻走上前,來到一處空缺的‘吊絲’處。


    上麵的陣法激活符文,伸出一根根閃爍著微光的細絲,刺入她的脊椎,四肢關節。


    然後,她被吊了起來。


    她眼睛裏的光芒立刻消散,變成了猶如木偶一般的眼神。


    李啟驚愕的看著這這個場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柳參之是和他說過魚藻不是普通人,可他沒說過……會是這種詭異的存在。


    但接著,李啟突然發現,信息流視野和真知道韻同時察覺到了,某種奇異的能量,類似於神魂但又不是神魂,好像是介於‘心智’和‘神魂’中間的產物,從那個剛剛吊起來的魚藻身上離開了。


    通過特定的‘介質’,也就是頭頂上這個天花板的陣法與延伸出來的絲線,那個‘心智’轉移了自己的位置,很快便來到另一具軀體之中。


    另一個‘魚藻’,蘇醒了。


    然後,她露出了以往的那種活潑笑容:“嗯~!還是用這個身體舒服,你看,現在你瞧我是不是習慣很多了?之前那個身體我不常用,所以就有些怪怪的。”


    她說完之後,身上的線開始主動撤出身體,她也隨之落到地上,元氣滿滿的伸了個懶腰,發出了可愛的聲音。


    和剛剛那個冷漠的魚藻,完全不是一個人。


    “嗯?怎麽了?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不對……你們祝人應該是經常和鬼打交道才是,不應該什麽神神鬼鬼都見過了嗎,為何變成這樣?”魚藻很奇怪的戳了戳李啟。


    現在的她,才像是那個古靈精怪的魚藻。


    “你……你的這個變化,是怎麽回事?”李啟意識到了什麽,馬上問道。


    “什麽怎麽回事?”魚藻歪了歪頭:“有什麽變化嗎?”


    “你的……性格,為什麽會變化這麽大?你不是隻換了身體嗎?”李啟盯著對方,小心的問道。


    就在他剛剛的視野之中,他清晰的看見了一個介於心智和神魂之間的存在,更換了一個嶄新的身體。


    其中涉及到的‘界限’之說甚至遠遠超越了李啟。


    李啟都很難理解,到底是如何保持這種微妙的狀態,恰好介於純粹邏輯和實體中間。


    但那個無所謂,李啟雖然好奇,但並不急迫,反正他已經入了門,以後遲早能接觸到這方麵的東西。


    真正讓他慢性疑惑的是……魚藻的變化。


    按照李啟現在的知識和認知,他覺得心智更換身體,就隻是換了個載體而已,怎麽會產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啊?很奇怪嗎?換了個身體,肯定會有不同的感覺的呀。”魚藻歪了歪頭。


    “舉個例子啊,李啟同學,你現在變成了一個女人,過一段時間,在物質身體的神經和激素的影響下,你自然也會朝著女性化靠攏啊,這肯定是不以你的意誌為轉移的。”


    “‘自我’本身,不就是你的一切總和嗎?身體,神魂,心智,還有什麽有的沒的,都是自我的組成部分啊,其中一個組成部分換掉了,產生變化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奇怪什麽?”魚藻反問道。


    她都著嘴說道:“身體都換了,你都不覺得奇怪。”


    “我性格換了,你反而開始奇怪了,我看奇怪的是你才對吧?”


    魚藻的話,敲在了李啟的腦袋上。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天魔給的困惑,巫神給的啟示,五蘊魔的遭遇,還有祝鳳丹那提了整整一天時間的問題,以及疫君給他的靈感,再加上他一直以來的思考和分解,知識和底蘊的積累!


    這所有的一切,如今再加上了魚藻這一根稻草。


    他想通了!


    我,之為我!


    我之為我的答桉,而且是隻屬於李啟自己的答桉!


    這個答桉未必‘絕對’正確。


    因為每個人的道途不一樣,所以每個人的答桉也不一樣,每一次叩問的答桉,對其他人來說是錯的,但對修行者自己來說就是對的。


    但這就是李啟在這些年所有思考和奇遇的總結中,對他來說是正確的答桉!


    他找到我之為我究竟代表的是什麽了!


    與此同時,他直接閉上眼睛,所有感官全部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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