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花神這話,意思清晰明了。


    不管接下來有什麽屁話,都直接上吧。


    你們所說的東西,不過是糞土而已,沒什麽價值,僅有的一點價值,那就是你們所有人都會被我踩在腳下,成為我的養料。


    既然劃下道來,那就正常來吧。


    “如此便好,那便請吧。”那五品儒士退下,等待淩霄花神繼續接下來的流程。


    淩霄花神點頭:“那廢話也不多說,眾位估計也知道此次文會的主菜,我便不吊大家的胃口了。”


    語罷,她振袖一揮,卻見一張宣紙飛起,浮在空中,散發出陣陣清氣。


    除了柳參之和李啟,其餘眾人全都提起注意力,全身心的想要感受其中神韻!


    重頭戲來了。


    柳東河的真跡!


    好幾百個書家修士同時提筆!


    什麽文會恩怨,他們才不在乎呢,他們隻想要抄錄真跡而已。


    但卻見淩霄花神輕哼一聲,卻如同一聲悶雷炸響,猛然席卷四周!


    高雲逐氣浮,厚地隨聲震。


    殺氣變木德,凜凜如高秋!


    四周五品之下的人,投過去的視線都直接被阻斷,手中的動作也被迫停下。


    至於其他的五品……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出手。


    懶得出手罷了,沒什麽意義,他們早就知道淩霄花神不會輕易示人。


    在場沒有五品以上的存在,所以在其他五品沒有出手之前,淩霄花神能夠輕易的做到遮蔽全場人的視線。


    至於四品的修行者為什麽沒來……


    其實原因很簡單,柳東河的手書對他們來說,已經沒什麽誘惑力可言了。


    柳東河用很多心力寫的字帖,或者醞釀十幾年才寫的書籍原本,對他們來說才有吸引力,隻是單純的手書,吸引不來這些人。


    這種東西,也就是柳東河花了一早上時間隨手寫出來的而已。


    而花神的恩恩怨怨對他們而言也不是什麽大事,這些也都是淩霄花神一開始就想好的事情。


    她都規劃好了。


    於是,早已做好準備的她,迤迤然的說道:“諸位不必著急,畢竟隻是一篇手書,其中神韻已經流失大半,若是輕易示人,那麽待諸位書家抄錄完畢,那想必已經損耗成白紙一張了,更多的人就無緣觀瞻此文,豈不可惜?”


    “那,花神準備如何處置?”旁邊有一位書家走出人群說道:“我等皆是為此而來,花神提前放出消息,事到如今卻又將其遮起,是在耍我等嗎?書法雖然是小道,但也不能如此欺辱吧?”


    淩霄花神馬上回應道:“閣下言重了,妾身一向尊敬書法大家,怎會欺辱?隻是這張真跡狀態確實不好,無法抄錄神韻,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損壞。”


    “妾身馬上就會將字形展露,供諸君觀察,閱讀,除了沒有神韻之外,一切都不會隱藏。”


    說到這裏,可以看見,文會眾人都有些不滿。


    看手書原件沒有神韻,就好像喝可樂不加糖,吃番茄炒蛋不加蛋一樣。


    “不過,為了彌補這件事,我會擇出在場最高超的一位書家,讓他來原件麵前抄錄一份,刻錄下來一部分神韻,然後將這一份公開,這樣大家雖不能見全貌,但卻能略窺一斑。”


    “不是妾身小氣,而是此物確實易損,還望諸位見諒。”淩霄花神展開雙臂,歉意的躬身行禮。


    她這番作態,也打消了很多人的怒氣。


    如果確實是破損不堪,容易出事,那也確實不應該拿給太多人臨摹。


    隻不過,隻有李啟和柳參之知道,她純粹是扯淡而已。


    昨天才寫出來的,怎麽可能今天就破損不堪?


    書家的臨摹,雖然有損耗,但其實是很微小的,他們有很多法門可以降低損耗,怎麽可能就這麽弄壞了?


    但也不至於說謊,否則識貨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淩霄花神在扯謊了。


    那麽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她自己弄壞了這東西,讓其變的破碎不堪。


    目的應該是遮掩因果,防止人猜到這張紙其實是昨天寫的。


    還有就是,拉高身價吧?


    大家都能看,那就不值錢了。


    李啟在下麵猜測,淩霄花神恐怕會弄出什麽比賽之類的,把此物當做獎品。


    果不其然,卻又聽見淩霄花神說道:“眾書家雖然不能見此文,但妾身也備好了另一位大家的真跡,這幅是白馬寺寶公高僧的字帖,能得其中神韻者,即可見文。”


    雖然沒說比賽,但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競賽了。


    而且,這競賽本身,也算是獎品的一種了。


    有沙門寶公者,不知何處人也。形貌醜陋,心機通達,號稱過去未來,預睹三世,發言似讖,不可解,事過之後,始驗其實,造《十二辰歌》,終其言也。


    僧人寶公,這也是四品大能,他的字帖,對這些書家吸引力也很大,而且還能更加抬一抬這原件的身價。


    這麽一來一回,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書家對決之中,淩霄花神……似乎把自己從畫麵中心給摘出來了。


    而書家們自己也覺得還行。


    臨摹不到柳東河的真跡,那能臨摹寶公字帖那也是好的。


    李啟在旁邊看著淩霄花神操作,同時注意著其他的五品。


    果然,其他的五品,肯定也發現了淩霄花神的這些伎倆,隻是他們並未說破。


    因為說破也沒必要,文會本來就是她舉辦的,怎麽個流程,肯定也是她說了算,自己等人跳出來說不許?


    那也太不體麵了,而且也顯得無禮,更加不可能達成目的。


    因此大家都坐視著淩霄花神表演。


    反正……都是細枝末節,戲肉在後頭呢。


    這些人,都已經寫好了文章,就等著砸場子呢,到時候文章擺出來,若淩霄花神接不上話來,被這些翰林聯合架起來,搞的下不來台。


    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攀附名聲,那就算文會結束也無所謂,屆時這場回歸自然也就變成了笑話,她自己也不會有臉待在上苑的。


    沒有誰逼她,是她自己待不下去的。


    一切都很體麵,沒有誰會受傷,也不會有什麽明槍暗箭,有的隻是一條敗犬灰溜溜的滾回百越而已。


    好嗎?


    恐怕不太好。


    壞嗎?好像也沒有那麽壞。


    說到底隻是兩夥人處不來而已,倒也沒有到分生死的地步。


    要不是被淩霄花神架起來了,李啟都懶得管這破爛事。


    至於另外那邊,書家們的競賽已經開始了。


    這種就是那種俗套的大比,大家開始臨摹天上的字帖,就好像什麽煉丹大賽一樣,還有幾個人裝模作樣的當評委。


    一般來說,主角都會在參賽選手裏麵大放異彩,在諸多前輩麵前展露出一手漂亮的書法和文章。


    可惜李啟對此沒興趣,他隻是個圍觀群眾而已。


    那邊比賽開始,淩霄花神繼續說著一些場麵話,和那些來找茬的唇槍舌戰,不斷維持著自己的‘體麵’,同時轉移著眾人的注意力。


    李啟卻懶得看了。


    他忙得很,沒那麽多心情。


    離開場館,找了個外麵的小花園坐著。


    過一個時辰再進去吧,那時候書家比賽應該結束了。


    他開始閉目。


    倒沒有養神,主要還是繼續開始沉思,思索很多問題的答案。


    日日不輟,方有成果。


    不過,他沉思還沒超過十分鍾,突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啟馬上睜開眼睛。


    卻發現,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正坐在自己身邊。


    “魚藻同學?你這是?”李啟皺眉。


    他挺不喜歡這個女人的,就和他討厭熊孩子一樣,很想打她一頓。


    “嗯,李啟同學,那件衣服,是你做的?”魚藻指了指會場館那邊,問道。


    “是我和其他同學一起做的,算是……一種練習吧,有什麽事嗎?”李啟問道?


    “這樣啊,真厲害,我剛剛看見了那件衣服,融合了巫道和人道的特性,並且借用了人道‘養殖場’的想法吧?”


    “通過巫覡的培育手段,加上養殖場的思路,然後迭代優化,才有了那件衣服吧?真是不錯的想法。”魚藻坐在李啟身邊,誇讚道。


    麵對這種態度,李啟很不習慣。


    在此前,魚藻都是很浮誇,很跳脫的模樣,這種靜靜的,淡然的說話,李啟還是頭一次看見,有點訝異。


    “所以,魚藻同學隻是想來誇我的嗎?”李啟又問。


    “不啊,隻是誇誇的話,那我何必專門跑到這裏來?我是來說正事的!”魚藻氣鼓鼓的嘟起嘴說道。


    但她馬上又換成一副笑臉,說道:“李啟同學,你知道我是雜家的吧,你知道雜家的理念是什麽嗎?”


    “兼容並蓄,博采各家,於百家之道無不貫通,是這個吧?”李啟說道。


    魚藻點點頭:“嗯,沒錯,就是這個,不過,雜家並沒有一個有序的傳承,我們是實用主義者,隻要有用,隻要好用,我們就會拿來用,不糾結於哪一家的思想,也不在乎用的是誰的術法,這樣一批無所顧忌,除了實用之外什麽都不在乎,也不關注道統之爭的人集合起來,就是雜家。”


    李啟聽著這話,卻有些疑惑。


    她和自己說這些幹嘛?介紹道統?


    但魚藻卻自顧自的往下說道:“所以,我們不在乎人巫之爭,也無所謂百家內鬥,你看,是不是和你現在做的事情一致?”


    “你拋卻了人巫之爭,做出了這種東西,而且你身上……這麽多道統的兼容並蓄,做的比雜家還雜家啊,我們好歹是一直在人道這個框架之中的,可你好像連道統都不在乎了,完全無視道爭,把命都豁出去,可比我們極端多了。”魚藻如此說道。


    李啟聽完隻想苦笑。


    你以為他想嗎?


    他也不想的啊,老老實實修行祝書,多好的事。


    可是事情非要找他,沒辦法啊。


    “所以……雜家找我,有事?這隻是個身體?”李啟意識到了什麽,如此問道。


    開口閉口就是‘我們’,這不是魚藻的口吻,而且……這也太冷靜了,不像是那個小孩子的反應。


    所以,李啟猜測,眼前的魚藻,或許隻是個身體?


    和自己說話的,另有其人。


    “我就是魚藻,不過……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魚藻如此說道:“的確如此,之前隻是寒暄而已,我聽聞,你們想要賣那件法衣背後的生產線,對吧?”


    嗯?


    李啟來精神了:“雜家想買一套?”


    “不,我們不想買一套,我們想要買下包括核心技術在內的整套流程,一次出價,從此此物和你們再無聯係。”魚藻如此說道。


    “不可能,我們的心血,砸了也不會這麽賣,我不缺錢。”李啟搖頭。


    當他是要飯的不成?李啟又不缺吃不缺穿,傻子才會一次買斷版權。


    但魚藻卻說道:“你是不缺錢,但你的妻子,月中真人,很缺吧?羅浮山和巫神山的債更是一團亂麻,你隻是公子,而非巫神,不能做主免掉這筆債,巫神山這邊不會因為你而放棄原本的打算的。”


    魚藻壓低聲音,貼緊李啟,在他耳邊說道:


    “現在告訴你雖然有些壞規矩,但也無傷大雅,日月真鉛鼎的大道契機乃是諸天的‘日月行路’,也就是諸天萬界,所有世界的日月運轉之理。”


    “這條大道目前尚且空缺,並且對於人道和巫道都有極大的用處,就我已知的,就有三位二品宗人,和兩位人道二品陰陽家大能盯著日月行路。”


    “可以說,日月真鉛鼎選擇此物作為自己大道契機的時候,他的道途就已經斷了,他背後沒有一品,蓬萊那邊,太清天尊已經掌握了太極陰陽至理,所以日月行路是個雞肋,對蓬萊來說不算重要,不會為此和唐國與巫神山翻臉。”


    “所以,羅浮山的衰落是必然的,日月真鉛鼎掉品也是早已注定的事,你總得早做打算吧?為了讓月中真人過的好些,重建羅浮山山門,在初期,一次性大量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嗎?”魚藻如此說道。


    誠然,她說的很有道理。


    隻是,李啟卻回應道:“所以呢?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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