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雲裏霧裏的,許多年後我才知道,當年他們從遺跡的墓道裏逃出來後不久,八角山附近的地麵就發生了大片的坍塌,被南興鎮的生產隊連夜報到了省裏。


    本來省裏以為是發生了地震,因為廣漢處於龍門山地震帶上,地殼比較活躍,自古以來地震就比較頻繁,結果救援隊到了現場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人員傷亡,也沒聽說最近鄰省有發生過自然災害。


    後來根據當地村民的回憶,曾經看見幾個外鄉人從這附近路過,看著鬼鬼祟祟的,而且渾身似乎還有傷,遇見當地的村民也沒求助,就那麽慌張地一路向西撩了。


    這樣救援隊才懷疑,可能是有人在八角山附近盜墓,這群蠢賊無意中卻把墓室給搞塌了,便把事情報到了省裏的文物局。


    考古隊來了以後,本想借著坍塌的地麵往下挖,卻發現墓道礦石的夾層裏全都被灌滿了壞水,也就是濃硫酸,他們根本就無從下手。


    於是又從北京中央文物局請來了大師閆文鬥,還有裴文中老先生的弟子,聽說那次發掘匯聚了全國曆史、民族、自然科學等諸多領域的學者參與,好像我姑父也去了。


    在如此大規模的發掘下,考古隊終於沒白幹,一舉發現了震驚中外的古蜀文化的遺址,一下子把巴蜀人的文明活動推進到了4500年前,其中還發掘到了很多至今仍令人匪夷所思的青銅器。


    聽說,現今三星堆遺址所展出的藏品還是很有限的,像神秘的黃金麵具,還有青銅神樹,本來就已經讓人歎為觀止了,但這些青銅器比起藏在中央文物局的還要差得多。


    不過從那以後,考古隊迄今也沒敢再深挖下去,究其什麽原因,便不得而知了,這也是後來王大乙告訴我的。


    墨鏡兒眼下還在瞧著那青銅人俑,似乎在回憶過去,而嘴角嚅動,好像是在念著什麽,我一讀唇,那似乎是些數字,1-4-2-8-5-7?


    我有些納悶,這些數字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好像在我的記憶深處,曾經見過這些數字,那似乎和這張青銅怪臉是同一個時候。


    我仔細回想著,腦子裏浮現出了一枚精致的徽章,好像……那死鬼湯姆森袖子的徽章上刻著的,就是這串數字!我忽然間就想起來了,這張青銅人俑的怪臉,我到底在哪裏見過。


    就在湯姆森那個黑色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有這麽一張古怪的手繪圖,畫著的就是這張臉!雖然他畫的不太像,當時我還以為是馬爸爸呢,現在回想起來,仍有幾分神似。


    據我回憶,當初鬼佬想臨摹的,應該是他書架上那幾本舊書的封麵,上麵畫著的就是三星錐中的那張青銅麵具。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青銅人俑真的與三星錐遺跡有關嗎?可那鬼佬的畫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還有那列奇怪的數字……


    我的思緒就好像陷入了無限循環的漩渦裏,怎麽也理不清這複雜的聯係。這時候,墨鏡兒招呼了一聲老大,他從內圍的青石垛子中走了出來,手裏卻拿了根鏟子樣的家夥什。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鏟子,鏟身不是扁形而是半圓筒形,有些像個瓦筒,而且後麵的管子一節一節的,似乎還可以插上加長,我瞧著很像七八十年代地痞鬥毆用的管兒插。


    老大這張麵無表情的臉,手裏又握著這麽一件凶器,不禁讓我心頭一顫,我心說你他娘的有槍不用,弄這麽個東西要幹什麽啊?


    墨鏡兒見了這鏟子卻眉頭一皺,示意老大遞過來,他一隻手摁住管子,另一隻手飛快地旋轉著,便輕易地把圓筒形的鏟頭給卸了下來。


    他隨手磕了磕地麵,硄硄硄,就好像那鏟頭上有土,我心說這墓室裏都是些青石磚,哪裏會有土啊?這老爺子在搞什麽飛機?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清清楚楚地瞧著地麵上落了些泥土,似乎裏麵還有些腐爛不完全的枝葉,可眼下的墓室都是密閉的,怎麽可能會有土呢?


    墨鏡兒也咦了一聲,隨即瞥了眼那青銅俑,又朝著腳下那看不清的地下河望了一眼,似乎這鏟子有什麽名堂。


    “誒我說鏡爺,這鏟子上的土是哪來的?”我瞧那土似乎還有些濕,看起來像粘在鏟子上並不久。


    墨鏡兒本不想理我,但看我眼巴巴地瞅著他,他又覺著心煩,便不耐煩道:“這鏟子嘛名叫洛陽鏟,是專門淘沙用的嘎,隻要在地麵上打一個恁小的洞,就可以把從地麵到地下十幾米深的土取上來,好辨認是死土還是活土嘞。”


    我聽鏡爺說得懸乎,什麽死土活土的,卻也不敢多問。我看他竟然在努著鼻子聞土,心說難道真能聞出來這土到底是哪朝哪代的?那可比狗鼻子要靈多了。


    alice依舊趴在水晶磚麵上,時不時地回頭瞅我們一眼,似乎擔心我們也像酒井琺子他們一樣,眨眼間就不見了。


    此時,沒什麽正事幹的也就剩下我和老二了,但我又不想和那傻逼交流,我隻好去和撅著腚的大妞搭話,“那下麵到底有什麽啊?你找著什麽暗門了嘛?”


    alice卻所答非所問,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清我的問話,她自言自語著,“這東西到底是怎麽發光的呢?”


    我心說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在考慮它為什麽會發光,美利堅人民的心都這麽大嘛?你該想想我們到底如何才能下去,酒井琺子她們到底都他娘的跑哪去了?


    其實,我剛才早就已經觀察過了,整個水晶磚麵上根本沒有任何的縫隙,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但倘若她們真的下到地下河裏的話,至少我們也該在河床的附近,看到腳印之類的痕跡才對。


    或者說,也就十幾秒的時間內,就算她們下去了,墨鏡兒也該透過水晶磚看到她們逃竄的身影,畢竟下麵是不知深淺的地下河,這群人也不可能長個翅膀飛走了啊?


    我不禁有些懷疑,除非他們並沒有下去,而是趁著青銅燈盞滅的時候,都藏在了附近的青石垛子內,可老大和老二已經轉悠了半天,除了那把所謂的洛陽鏟以外,沒有任何的發現。


    我心說難道真如那本小說所寫的那樣,她們穿越到了另一個空間?其實,腳下的世界並不是與我們處於同一個空間。


    不然,這墓室的底下怎麽可能會有峽穀和地下河呢?而我們又處於幾千米以下的海底,根本不可能有這些東西。


    我忽然腦回路清奇,這裏會不會是幾個空間重合的地方?


    這層透明的水晶磚麵就是空間重合的鄰麵,我們透過水晶磚所看到的,正是另一個世界的樣子,這裏的布局本來就很奇怪。


    以前我上學的時候,學院裏有個禿頂的物理學教授,我們都叫他瘋子楊,這人講課極其的刁鑽,學生幾乎沒有幾個愛聽的,但有那麽一節課,我卻聽著極為有趣。


    瘋子楊曾這樣講過多維空間的理論,他說人類隻是三維動物而已,我們眼中能看到的隻有長,寬,高而已,如果再加上一個時間的維度的話,我們便看不見了。


    正如三點時的我,看不見四點時的我,但如果把時間看成是一條線的話,而我站在這條時間線的外麵,就可以看見我從三點一直到四點所做的事情。


    他說,其實所謂的穿越也是這樣的道理,隻不過多出了一個維度而已,四維空間的人就可以通過空間扭曲而形成的蟲洞,從現在穿越到了過去,看見三維空間的自己。


    但由於我們作為三維生物,隻能看到四維空間的截麵,也就是現在的你、我、他,換句話來說就是此時此刻的世界,但這並不代表四維空間的不存在。


    就好比說,我們在一張白紙上放了一隻螞蟻,而這張白紙就是一個平麵,也就是二維的空間。如果想讓螞蟻從紙的一端爬到另一端,那麽它就需要爬過整個紙張,但如果把這張白紙卷起來呢?


    這張紙就成了一個圓柱,也就是變成了三維空間,這時螞蟻就需要繞上一圈,如果另一隻螞蟻站在圓柱的對麵觀察的話,就會看到螞蟻突然間消失了,然後過了一會兒,它又出現在了起點,這就好比是穿越了。


    而我覺著,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好比那隻旁觀的螞蟻?


    我的腦子越想越痛,但也無比的興奮,如果說真如我所臆想的話,是不是透過那層水晶磚,我們就可以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回到了過去或者是未來,那麽就可以逃出這個鬼地方了。


    但在另一個世界中,還會有我嘛?


    如果說沒有的話,我該怎麽存活下去。但更讓我覺著害怕的是,如果另一個世界還有一個我,我該怎麽辦?我是該取而代之嘛?可另一個世界的本我消失了,我也會隨之消失嗎?


    這些想法實在太可怕了,我覺著有些荒謬,卻又覺著人類實在是很渺小。眼下的這些青銅器很可能都是三星堆時期的遺物,這些瘋子之所以不顧一切來到這裏,顯然並不是因為它們的價值。


    而是,這些史前文明也許能打開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但我們並不知道,這條路到底能通到哪裏?


    我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好像突然間整個屋子都在扭曲,腦子裏天旋地轉的,而我卻仍是目光呆滯的看著大家。


    這種感覺很漫長,好像無比疲勞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可轉眼間,卻又好像隻停留了那麽一會兒而已。不知怎的,我忽的一下就醒了過來,撅腚的依舊在撅著腚,墨鏡兒也還是那個墨鏡兒。


    眼下鏡爺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一門心思地在瞅著那些泥土,好像能瞧出黃金一樣,可嘴裏卻在念叨著什麽,好像在給剛才大妞所問的白癡問題回話。


    他說水晶磚下麵的棺槨之所以會發光,可能是和材質有關,並不一定真是青銅的緣故,那棺槨的表層應該塗了一層螢石粉。


    螢石這東西我知道,古代的夜明珠其實也並沒有那麽神奇,很多都是由螢石打磨而成,隻不過會依靠磷光效應發光而已,究其根本,隻不過也是一種特殊的礦石罷了。


    墨鏡兒剛說完,uu看書 .uukashu.cm雖然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卻發現他的表情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就好像狗看見了屎一樣。


    我心說,難道他真從那鏟子上的泥土瞧出黃金了?


    鏡爺提溜著那洛陽鏟的鏟頭,在青銅人俑四周繞圈子,我看不懂這老爺子在幹什麽。突然間,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他竟然拿鏟頭鏟向了青銅俑,就好像在削大蘿卜一樣,我瞬間就急了,“誒誒……誒我草,老爺子你在搞什麽飛機?你他娘的是在破壞文物啊。”


    我雖然不能把這些文物帶上去,顯然我也不想帶這玩意兒,自己能不能脫身都是兩說呢,可眼前瞅著這老閹鬼如此糟踐東西,也實在是於心不忍。


    可讓我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這家夥竟然真的把青銅俑鏟下皮來了,眼瞅著青銅俑的表麵簌簌地掉下銅綠色的細屑,我擦嘞,這他娘的也是贗品啊,根本不是由青銅灌注的。


    我還沒來得及發出對古人造假事業的感慨,卻見墨鏡兒的神色更加地激動,他下鏟子的頻率越來越快,這老爺子的手速讓我歎為觀止,眼瞅著他似乎就要倒不上氣兒了。


    鏡爺啞著嗓子道:“真的是這樣嘛,我就曉的嘎,一鏟子敲他個哈哈!”他越喊越來勁兒,下手也越來越快,用力卻極為地精準,掉下的幾乎就和頭皮屑一般大小。


    銅綠色的表皮褪下以後,人俑悄然露出了灰綠色的半個身子,整個人俑就好像琥珀一般,能透進微弱的光,裏麵似乎還有些絮物狀的結晶,就好像冰裂紋一般。


    我不禁有些看傻了,卻也有種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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