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蛇的鱗片很大,幾乎和我半個身子差不多,看起來像蟬翼一般的輕薄,隱隱透著金屬光澤,但摸上去卻很粗糙,就好像綠皮車的鏽鐵皮一樣。


    我心說,好在勘探隊發的軍用背包足夠結實,恰好連我一起掛在了王蛇腹部下麵的鱗片上,不然小爺我真就去見馬克思了。


    我揉了揉腦子,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掛掉。


    等我冷靜下來以後,我才意識到,此時渾身上下都浸滿了血,一種奇特的感覺,但我並未感覺到哪裏痛,這就奇怪了。


    我覺著,這些血肯定不是我的,任何一個人流了這麽多的血,早就死透了。我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發現嘴唇和下巴上也都是未幹的血漬,緊接著,一股夾雜著鐵鏽般的腥味撲麵而來。


    我不禁抬頭往上看,迎麵而來的是源源不斷的血液,就如同溪流一般從我的身子上淌過,看起來我像是被掛在了血瀑上。


    想想自己如今惡心的處境,我自嘲地笑了笑,還真有些像是被掛在屋頂等著風幹的小臘腸,不過好在有這突如其來的蛇血慈潤我,暫時還風幹不了。


    但不知為什麽,我竟覺著我渾身充滿了氣力,身體就仿佛在等待著一個契機,氣血止不住得往上湧。我突然一使勁兒,竟然還飆出了鼻血,雖然我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我的血,還是蛇的血。


    我努力回想著,我仿佛記得,剛才……


    槍聲?


    我猛然抬頭往上麵看去,透過血瀑,似乎看見王蛇的頭部一片火花四射,時不時地還有子彈殼從上麵掉落下來,我連忙尋著槍聲往岸上望去,雖然看不太清,但我知道開槍的人肯定不是王大乙。


    這種高頻率的火力輸出,顯然並不是一個人,至少得是一個小隊才行,而且還得是裝備精良的衝鋒槍,莫非是高明他們?


    我又覺著不對,以之前的推斷,高明那一小隊很可能已經走進了墓裏,不會落在我們的後麵,那麽這些人會是誰呢?他們又為什麽要救我呢?


    趁著槍聲停歇的片刻,我便迫切地去尋找王大乙的身影,憑著之前的記憶,我掉落的位置已經很靠近岸邊了,估計王大乙已經順利爬過去了,要不然他便可能和我一樣,也得掉下來。


    我往對岸的八角橋亭上看去,恰好看到了一個腦袋從柱子後麵露出來,他也正在望著我,我不由得一喜,這**龜腦的樣子,不正是王大乙?


    可他好像是在跟我比量什麽,我順著他指的手勢望去,他的意思……是讓我去看他的對岸?


    我的視線卻不偏不移地被岸上的幾塊大岩石給擋住了,隻能看到火舌噴射而出,想必對岸的小隊正好以此為掩護。


    王大乙又給我打了個小心的手勢,我瞬間心領神會,意思是說對麵的人不是什麽好鳥,讓我千萬要小心,他一但有機會,便趁機來救我。


    我想也沒想,就又回了個手勢,我說去你媽的,我如今被掛在長蟲身上,還離岸邊那麽遠,你怎麽救我?


    我們倆用警隊學的戰術手語交流了半天,有一半都是帶髒字的,研究了好一會兒,才大概定下來了個方案。


    王大乙的背包裏有攀岩用的繩索,足足有十幾米長,等到王蛇與對岸的小隊真正打起來的時候,我便趁機從河下遊到岸邊下麵的峭壁上,再順著他放下的繩索爬上去。


    如果按照我之前的體力和傷情,我根本不敢這麽想,殊不說能不能爬上十幾米的岩壁,單是遊過去都幾乎不可能。


    但我如今的體力不知怎的,過於的充沛,我仿佛能感受到我毛孔裏散發出的熱氣。王大乙還在等我的回答,他似乎也覺得這方案太扯淡了,但眼前實在是沒別的法子,簡直是前有狼後有虎。


    我毫不猶豫地給他回了個“ok”的手勢,他還在猶豫,我讓他放心看局勢,我會隨機應變的,但需要他給我看準了時機,我才敢跳下水去。


    王大乙愣了愣,給我個注意安全的手勢,又把腦袋縮了回去,完全躲在了橋亭的柱子後麵。


    岸上的小隊又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這次的火力顯然比之前還要猛烈,因為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王蛇劇烈的顫抖和嘶鳴,不斷的炙熱血液從蛇頸部流下,又順其自然地從我身上淌過,最終沿著蛇尾融入了地下河。


    我很怡然自得地享受這炙熱的蛇血,除了味道有些難聞之外,卻讓身子暖洋洋的,就好像是在泡三溫暖。我終於明白了一點,為什麽中年大叔最愛長蟲泡酒,想來那酒肯定夠勁兒!


    沒過多久,地下河已經變得殷紅一片了。


    王蛇的頭部雖然受了些傷,但大家夥似乎根本沒有服軟,反而惱怒異常。我掛在蛇的腹部被晃得頭昏眼花,隻見巨大的蛇尾從地下河衝出,狠狠地鞭打在了對岸的岩石上。


    “砰”的一聲,之前偌大的幾塊岩石儼然不見了,隻留下空氣中四處彌漫著的粉塵,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我估摸著對岸的小隊要夠嗆了,但剛剛最令我吃驚不已的,不是王蛇那堅不可摧的尾巴,而是當它揚起蛇尾的時候,我看到了兩根鎖鏈被一齊連帶了起來。


    這兩根鎖鏈看起來和鐵索橋上的很像,都是夾雜著無數個鐵環,隻不過這兩根看起來更為粗大,我心說,這該不會是有人用鎖鏈把王蛇鎖在這裏的吧?


    我抬頭看了看此處的地勢,隻見四麵環山,而其中又存有一水,以前聽我姑父常說,一局風水可藏龍,看來也不盡是瞎扯淡。


    突然間,我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建造這座恢宏的海下建築群的人,該不會是想造就一條蛟龍吧?但卻不知這條被鎖住的王蛇,到底有沒有蛻化到那一步。


    恍惚間,對岸上的粉塵已經散了,在山岩的根部,我似乎又看到了小隊的身影,他們竟然還活著,其中一個人的背影,卻讓我覺得很眼熟,我敢肯定之前絕對見過他。


    我的腦海中漸漸浮現了一個熟悉的男人,那張棱角分明的麵龐,還有藍色眸子下眼角那顆痦子,他便是當日詐死的凡客!


    自從我在夢中夢到他和酒井琺子尾隨我們,已經過去了一個多禮拜的時間,終於還是見到他們了。如今隻能慶幸我和王大乙還活著,活著真好。


    凡客既然已經出現了,那麽酒井琺子也必然跟著他,從剛剛的火力和嘈雜的呼喊聲來看,這支小隊至少得有4個人。


    但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的夢裏隻有凡客和酒井琺子,潛艇裏沒有其餘人了。我的瞳孔不知不覺間縮了縮,這似乎是說這支隊伍是臨時拚湊的,那麽除了凡客和酒井琺子,還會有誰呢?


    就在我還在思索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王大乙的口哨聲,我抬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看,隻見他又跟我比量對岸的手勢。


    我心說,岸上的那群家夥就不能他媽的消停點?


    可當我轉過頭去,我才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畫麵,隻見之前陡峭的岩壁上附著的藻類,似乎在成片地蠕動,我記得之前沒有那麽多褐色的藻類和藤蔓啊。


    我朝著岩壁的下麵看去,這些蠕動的植物竟然是從地下河冒出來的,而那片水域恰好被蛇血染的通紅,乍一看,還以為這些藻類和藤蔓是從血中生出來的。


    可血中怎麽會生出這些怪異的生物呢?水裏更不會。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可我卻能感覺到,這些藤蔓之類的生物很危險。


    忽然,身後又傳來了短促的口哨聲,我無助地瞧著王大乙,而這家夥又在給我打手勢,看起來他十分焦急,我看著王大乙比量的手勢,心裏咯噔了一下。


    蛇?王大乙說那些褐色的藤蔓實際上是王蛇的幼蟲?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成千上萬的幼蟲若是蜂擁而上,岸上的這群人估計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雖然我很懼怕這些玩意兒,但一時間也生起了看戲的閑情逸致,我心裏暗爽道,對岸的這些傻叉們估計還他娘的不知道呢,幼蟲大軍已經快圍攻光明頂了。


    而王蛇也在緩緩地往小隊的方向遊去,此戰看起來要上下夾攻,大家夥的靈智絲毫不比人類遜色,我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凡客他們倒血黴。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有種莫名的痛快,也許還是為當日湯姆森先生的慘死耿耿於懷。雖說這鬼佬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人,但是被凡客和酒井琺子兩個人搞了個瞞天過海,我心裏屬實不爽。


    有一句話不是這麽說嘛,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從來不會缺席!


    我心說,當日的聖艾爾摩之火沒劈死你,今日的王蛇大軍毒也毒死你丫了,敢問蒼天饒過誰?


    隻聽著對岸一陣陣嚎叫聲,慘絕人寰,又夾雜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語言,我隻聽懂了幾句罵娘的英文和漢語。


    緊接著撲通一聲,岸上的一個人好像被藤蔓般的幼蟲拉下了涯邊,地下河濺起的水花還沒有落下,瞬時間河裏的幼蟲已經蜂擁而上,我眨眼的功夫,之前還在不斷撲騰著的四肢就已經不見了。


    慢慢,血花像是在宣紙上層層浸染一般,留下了一片片殷紅。


    我再回頭去看,河麵上隻剩下了一具皚皚白骨,孤零零地漂浮著,而王蛇的幼蟲們卻似乎還沒有吃飽,圍著白骨架子打轉兒,悠閑地吞吐著殘餘的血沫子。


    盡管我從警生涯見過很多的死人,但從來沒見過“吃人”這種血腥場麵,此刻仿佛掉進了屠宰場,隻不過被屠宰的不是牲畜,而是人,萬物的主宰者在這裏已經徹底被顛覆了。


    我隻覺著我頭皮一陣發麻,之前充沛的力氣,仿佛瞬間被人卸了勁兒,這時候我的心裏想著的隻有一件事,怎麽才能逃離這個倒黴的地方?


    對岸上的人們似乎已經發現了這些藤蔓是活的,他們眼睜睜看見隊裏的人被拖了下去,不由得引起了一陣恐慌,我先是聽到一陣尖叫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槍聲。


    王蛇受到槍聲的刺激,變得更加的亢奮,我暗說不好,這大家夥該不會是要往那邊遊過去吧?


    我連忙向王大乙求助,此時我隻剩下兩個選擇,一是我從王蛇的身上跳下去,遊到王大乙那邊的岸上去,可我擔心地下河裏的幼蟲會把我給啃了。


    但如果我此時還不跳的話,就會被王蛇帶到相反的方向去,殊不說會不會被峭壁上的蟲子啃了,要是被岸上的凡客他們發現了我的話,肯定也得挨槍子兒。


    媽的,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我還掛在王蛇的鱗片上猶豫,突然看到對岸的峭壁上放下了一根繩子,而峭壁上的那些藤蔓般的幼蟲,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瘋狂般地躲離這根繩子。


    我不由得一喜,看來王大乙這小子還是找到門道了,可我怎麽才能不被王蛇的幼蟲們給啃了呢?


    可眼前已經沒有再給我猶豫的時間了,王蛇向相反的方向又遊了相當一段距離。我瞬時一咬牙,心說他媽的拚了,就看小爺我的命硬不硬了。


    我雙腿一蹬,身子就從王蛇的腹部飄了出去,u看書.uukanhu.om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跳傘,撲通一聲,我已經落在了地下河裏,好在外麵的槍聲實在是嘈雜,我落水的聲音並沒有引起王蛇的注意。


    但我忽略了我渾身的血跡,我心說不好,這該不會引來那群小祖宗吧?我拚命地往垂落的繩子遊去。


    之前沾上的王蛇的血跡已經被洗得差不多了,我越往前遊,身上的血跡便越來越少,可當我回頭去看的時候,瞬時頭皮發麻。


    隻見成群的幼蟲,像赤色波浪一般向我湧來,我已經顧不上回頭去看它們離我有多遠,因為我隱隱感覺到,四麵八方的水紋都朝著我所在的位置匯集。


    此刻我就像是個漩渦一般,把四周的幼蟲都吸引了過來,但我還不想認命,很難想象沒死在自己人的手裏,卻要被蟲子給啃了。


    這要傳出去,小爺我的半世英明真是毀於一旦了。


    可令人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這些褐色的蟲子在離我1米左右的地方,就再也不敢靠近我了,隻見一群蟲子把我身後那片漂浮在河麵上的血跡蠶食了幹淨。


    我能感覺到它們是在盯著我,可卻不敢靠近我,甚至我若是往前遊,這群蟲子還會給我讓出一條路,但又始終圍在我的身邊。


    我心說,這他媽是哪門子的事,這些幼蟲莫不是把我當爹了?


    可我全身上下,除了一個地方像長蟲之外,沒有一個地方能像它們了?難道是……


    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隻見旁邊不遠的地方濺起了幾個水花,我回頭一看,原來岸上的那群人竟然發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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