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府,正室的王娘子不管事兒已經兩年,每日隻吃齋念佛,正院是花木凋零、寒風蕭瑟。而偏房的王小姨娘住處則一派繁華景象,碧瓦朱楹,亭台高閣,空氣中雞湯的香氣浮動,小灶房的灶台上燉著燕窩,熱氣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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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婆子們都頻繁地出入偏院,討好這位當家的姨娘。邢推官早過而立之年,卻膝下隻得一女卻早夭了,就指望著王小姨娘的肚子。婆子們都想露個臉,討個好,將來這家指定是姨娘當了。


    “王小娘子,我看你這動靜,還遠沒到生的時候,我們這有五個婆子,到時候也用不著這許多人,您看能不能讓老婆子我出去看看?”


    這開口的銀發老婆婆,就是葛婆子。她方才一聽那使女的話,心裏就咯噔一聲。這年下跟自己有約的,可不就是衛元娘一個?衛家姥姥開著醫館,跟自己是多年的街坊交情,那孩子也算自己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開始就走路慌裏慌張、做事毛躁像個小子,這大過年的,說不定遇見什麽要早產了。


    葛婆子接生多年,自然知道這王小娘子的宮口還沒開,就算真的要生,起碼還得五個時辰以上。


    “你這老虔婆想要害死我不成?誰家要生產不是早早準備著?這個時候到別人府上搶人,還問能不能?那無知村婦生產,我聽說有收著收著糜子就生到地裏的,也要從我身邊搶穩婆?”聽到這不知尊卑的婆子,喚自己“王小娘子”,王姨娘心裏更是惱怒。就因為自己是個旁支庶女,就算與邢郎情投意合,也隻能做妾室,由得那木頭一樣的堂姐做大婦!這生了孩子,少不得叫那女子一聲“娘”!王姨娘的聲音是又急又厲,卻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要生的樣子。


    “你這婆子糊塗了,那尋常的民婦怎能跟我們小娘子比?誠如我們小娘子所說,我一個鄉下妹子,還生到糞坑裏了呢!哎呦,撿起來洗了洗不就成了?哪裏那麽金貴用著穩婆?”看見王姨娘生氣,管事婆子趕緊討好附和。


    葛婆子聽這話,一股怒氣直直就往頭上湧。你家姨娘精貴,別人家小娘子就不算性命了?我看你肚兒圓圓,肯定是個女胎!她是相州最有名望的穩婆,因此心氣也高,一扭頭就要往外走,可是這馬上有兩個五大三粗的管事娘子,堵在門口,一人扯著一邊胳膊,皮笑肉不笑地說:“葛婆子,你這好好掂量掂量,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家小娘子和推官大人的兒子,難道不抵你一個婆子的命!”


    葛婆子神色變換,掙脫不得。而且自古民不與官鬥,她心裏也隻能為衛元娘求福了。


    “不能闖!不能闖!俺們是正七品的推官家眷啊!”


    “啊!王娘子,不好了,家裏出事了!”


    “救命啊!有強人!”


    “哎呦!”


    ......


    外麵傳來男子慌亂的喊聲,還有呯呤嗙啷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王小娘子躺在榻上正發著邪火,那管事婆子看見姨娘臉色不善,可不願放棄這個拍馬屁的機會,十分狗腿的跑了出去。她以一貫的蠻橫作派,一邊衝向二門、一邊迫不及待地上尖聲訓斥道:“前院兒怎麽回事!吵吵鬧鬧的,不知道姨娘要生了嗎?衝撞了你們擔當得起嗎?”


    那聲音大的,生怕王姨娘在屋子裏聽不見自己的威風,倒也不怕自己衝撞了姨娘。


    “要生了?那要生的婦人在哪兒?”管事婆子剛出二門,就被一個虯髯大漢一把抓住衣領拎了起來,婆子頓時雙腳懸空,隻能毫無意義地蹬著。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這是推官家啊!你們都想進大牢不成?”那婆子橫行慣了,這推官是什麽人家?除了知州和通判就是咱邢推官大了!


    “呸!不知道俺就不來了!俺剛從大牢裏出來,待會兒就回去!推官怎麽了?這邢推官的姨娘長了四五個肚子、要恁多穩婆?”


    婆子被舉在半空中,又驚又氣,眼角巡視了一周,發現自己家那三四個護院,竟然都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了,七八個殺氣騰騰的莽夫手拿木棍刀具,在一個黑臉武夫的帶領下,竟然欲直闖二門!


    “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了不成?”看著橫七豎八歪在地上的護院,婆子心一下子涼了。一個推官,又能養多少護院?就算加上車夫小廝門子,也不過四五個腿腳便利的,平日裏防賊還可以,怎能擋住這許多殺氣騰騰的煞星?


    見婆子眼珠子亂轉不老實,另一個聞著刺青的年輕人,比劃著手裏的殺豬刀追問:“少扯這有的沒的,你們把穩婆藏哪兒了?要是不說出來,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一開口就知道是個混不吝的,年輕人邊說邊舞刀,好幾次刀鋒切著婆子的頭發絲兒過去,婆子心裏一咯噔,形勢比人強,趕忙說道:“諸位好漢,且等一等,我這就與你去尋那葛婆子出來。”


    管事婆子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跑進內院兒:“小娘子、小娘子,有強人打上門來,要葛婆子呢!”


    王姨娘在這巴掌大的內宅蠻橫慣了,平日裏也大多見的是官眷,哪裏曉得厲害。一聽這話,冷笑道:“你瘋了不成?沒跟他們說這是推官府邸?我好歹也是官家內眷,他們這是要造反?”


    “哎呦!我的好姨娘,那些強人不跟你說這些呀!就把那葛婆子交出去吧!等咱們老爺回來再算賬!”


    王姨娘垂眸,她還從沒向什麽人低過頭。就在這猶豫的檔口,程直帶著的莽漢可等不得了,這人馬上要生了,那邊還在磨磨唧唧幹什麽?伴隨著屋裏丫鬟婆子的尖叫、奔走,盤子也碎了,燕窩也打翻了,程直一腳踹開了王小姨娘的屋門,看到葛婆子,高聲吼道:“人在這兒呢!找著了!”


    兩個架著小竹轎的年輕人聞言飛奔而來,把葛婆子左右兩個胳膊一抬,放在竹轎上,腳底生風就往外走,邊走便喊:“哥哥們,扯呼扯呼!”


    王小姨娘雙腿大張躺在床上,突然看見好幾個外男闖了進來,又一陣旋風似的走了,臉色青白交加,又羞又怕。這就清白不保了?哆哆嗦嗦地說:“快、快去找邢郎回來啊!”


    一仰頭,竟然氣背了過去。


    絲毫不知情況的程西幾個正等得火急火燎,見到衛秀才和衛大郎氣喘籲籲地出現,一邊小跑一邊問程西:“你爹回來了沒?我們都走遍了,怎麽到處都找不到穩婆啊!!”


    程西聞言,鼻子一酸眼淚就要往下掉,而衛三聽到這情況,急紅了眼,箭一樣的衝出去:“我再去找找!”


    還沒走出百米,一頂軟竹轎抬了過來,七八個聲音都在喊著:“來了來了!葛婆子來了!快讓讓快讓讓!”


    衛家姥姥已經在一旁抹眼淚了,自家女兒羊水破得早,她想給女兒紮針催產,可是自己不擅長這個啊,萬分後悔當年沒學接生!淚眼朦朧中看見葛婆子,帶著哭音說:“老姐姐,你可要救救元娘啊!”


    葛婆子之所以是這相州最好的穩婆,就是因為她有一手祖傳針法,早產的、羊水早破的、胎位不正的,都能刺激產婦大穴促產。這手針法在此時,不異於閻王爺手上奪人,已經當得起婦科聖手的稱謂了。


    “程家的,保大人還是保小的?”


    “保——”程直正欲回答,看見滿院姓衛的怒視,趕緊說:“保大的、大的,火燒眉毛了還廢話什麽啊!”


    衛家不缺老參,隻是衛娘子就算含著參片兒,也已經臉色發青了。葛婆子下針又急又準、衛娘子臉色才恢複了點生氣。


    小小的院子裏擠滿了人,程家的、衛家的、街坊的嫂子、來幫忙的流氓地痞、還有在猶豫自己以後是否該學一下婦科的安道全。隻過了片刻,屋子裏就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伴隨著嬰兒響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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