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此三個連隊的特殊性,他們的表演被安排在最後。


    首先出場的是4連隊,內心有愧的校領導、部隊領導們捏著小手絹,擦擦額角的汗,生怕這連的學生們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還好,他們做的並不比其他連隊差,整齊地大踏步走到了主席台前。


    可就在向右看、向領導問好這環節出了問題。按照一般模式,經過主席台前教官喊口號,“向右看——齊”,學生們便嘩嘩扭頭,大聲喊,“首長好!”,領導們便滿麵紅光地揮揮手,享受一番首長待遇,回答“同誌們幸苦了”。


    而4連的學生們,向右看,很配合地向右扭了腦袋,可他們喊的啥?


    “日!”驚天動地齊聲喊,四十個學生正氣凜然地看著領導們,“嘩嘩”左手75°斜指左上方的太陽,接著喊道,“出東方!唯我不敗!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擦汗擦汗……尷尬地目送一群正直勇猛的東方不敗們走過,領導們前汗未幹後汗又至——9連走來了。


    很神奇很幸運的,9連並沒什麽出格舉動,雖然他們比較像是青春小鳥們在逛街□□而不是來參加軍訓匯演的。


    “唰啦唰啦”走過主席台前,領導們鬆了口氣,可很快就有人發現不對:“那個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團黑色物體拖著一溜細線,線頭正“滋滋”泛著火光,急劇縮短……“不好!”


    有經驗的某軍隊領導還沒來得及喊抱頭趴下,那團東西就“砰”一聲炸開來。


    殺傷力雖不大,動靜卻不小,領導們全都被揚起的塵土蓋了個滿頭灰。


    某領導大怒,差點掀桌,可一想到學生們用手機錄下的證據,深呼吸幾口,告訴自己:忍吧忍吧……


    最後出場的是17連隊。


    看著領導們如臨大敵的模樣,某男生大大咧咧地笑著甩甩手:“放心啦放心啦,俺們不會對你們做什麽的啦哈哈~~~”


    “哎呀,我說你別笑得像古代酒肆裏假仁假義的惡霸嘛。”


    總之就是這樣那樣,導火索已經點上,很快,就在主席台前,17連的學生們再一次展開了內部戰爭。


    “你們……唔!”某領導拍桌,還沒等得他斥責,一隻爛糊糊的番茄就準確地拋進了他張得大大的嘴裏。


    “不好意思,人有失蹄!”某男靦腆地道歉。


    “失蹄?你哪來的蹄?”某女由於說話分了神,手中的臭雞蛋砸歪了方向,直指某領導。


    戰況加劇。


    部隊裏那麽多軍人,可不是擺著好看的,可是,當從17連中飛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奇怪時,饒是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強人們也不敢靠近。


    爛菜葉、昆蟲、臭襪子、內褲……他們到底把這些東西藏在哪裏的啊?!


    混亂的軍訓匯演們以三個連隊的學生們榮獲“特別獎”別著小紅花招展一番後落幕。


    目視瘟神們被車載走,某軍隊領導拍拍某學校領導的肩膀:“我看那些學生呐,哎哎,以後你可有得操心!奔判a斕嫉目喙狹常饢瘓恿斕疾艘還擅畈豢裳緣撓旁礁校矍頻矯婺咳塹牟儷∈庇摯紀吠矗潰靶掭莘訓謎伊楸ㄏ僑浩蘋悼瘢壇隼吹難彩瞧蘋悼瘛


    山路顛簸,汽車學起了波濤中飄搖的小舟,左晃右晃,上跳下蹦。


    有些疲倦的秦時玉腦袋往車窗邊一歪,也不顧每次車一抖自己的腦袋就撞一下玻璃窗,安穩地沉入夢鄉。


    當秦時玉一“睜眼”,看見的並不是坐在她前方的魏薇而是一個眉眼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時,她猜測或許她是夢到虞詩沁小姑娘的過去了。


    在夢裏,秦時玉瞧著虞詩沁小姑娘有點問題:已經五六歲的她,幾乎不說話,而少有的幾次開口,說話的時間也絕不超過五秒,不甚利索。


    她的家境很好,豪門大宅,花園、泳池……傭人也不少。


    可結合阿青得來的資料分析,她的處境卻著實不妙。剛出生不久母親便跟別人跑了,父親則對她不聞不問。


    父女倆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兩父女從來沒談過一次話,或許沒人相信……可是,虞詩沁小時候對她父親聲音的印象,實在是模糊,那不清晰的印象,都是她躲在一旁偷偷聽著父親和別人的對話,聽來的。


    冷眼、白眼,在一個極不利的環境中成長,虞詩沁幾乎沒什麽人理,連傭人也當她是路邊一顆草,置之不理。


    唯一理會她的,是虞家的女管家。那是一個麵貌清秀的年輕女子,有著一頭柔軟的披肩發,看起來溫和無害。


    但虞詩沁之所以會落得如此境地,多半是拜這個女人所賜。


    畫麵一轉,出現在秦時玉眼前的是虞詩沁小時候常有的一天。


    被帶到黑漆漆的小房間內,女管家“砰”地甩上門,鎖上,將被她拖過來的虞詩沁推倒在地,接下來,是一陣毫不留情的踢打。


    縮成團,虞詩沁像已經習慣一般,護住肚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打夠了,女管家氣喘籲籲地停下,忽地揪住虞詩沁的頭發,將她拉到自己眼前,用力掐著虞詩沁的臉。


    ——叫,叫我媽媽!


    瞪著虞詩沁,女管家扭曲的臉透著病態的狂亂。


    臉被掐得變形,虞詩沁愣愣地動著嘴唇,艱澀地吐出女管家所要的詞。


    接下來的,是女管家發狂似地新一輪踢打。


    她離開之後,被鎖在房間裏的虞詩沁,死氣沉沉的雙眼內,偶爾,會有一抹生機流過。


    ——嗬嗬。


    虞詩沁會很開心地笑,因為,即使是打罵,可是女管家是唯一會理會她的人,唯一……


    當這個唯一也拋棄她時,她會怎樣做?


    也許是虞詩沁的父親開了竅,作為他青梅竹馬的女管家溫柔的守候,慰藉了他因深愛的妻子背叛而產生的心靈裂痕,他接受了這個“一直在背後默默注視他”的女人。


    接受=上床,順理成章。


    不久之後,女管家懷上了他的孩子。或許是即將為人母,她每周例行的虐待虞詩沁小姑娘的行為就此停止。


    照理說虞詩沁應該很高興,因為疼痛不再光臨。


    可是她是虞詩沁,從生下來隻有一個人會關注的虞詩沁。而這個關注她的人,現在也不再理會她。


    所以她很傷心。


    某個適宜午睡的下午,虞詩沁手持一把鋒利的剪刀,走到女管家的床頭。


    ——媽……媽……


    她畏畏縮縮地輕聲念道。


    女管家厭惡地瞧了她一眼,翻過身,繼續睡覺。


    哢嚓哢嚓。虞詩沁動動剪刀,脫鞋踩上雪白的床褥,沒等女管家趕她離開,“刺”地一下將剪刀紮進女管家微微隆起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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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鮮紅的血緩緩淌下,浸紅了白色的床單,在女管家的慘叫中開出大朵大朵豔麗的玫瑰花。


    ——嗬嗬……等等……很快了……媽媽……隻看著我……好不好?


    一邊笑著,虞詩沁認真地剪著她“媽媽”的肚子,開心的淚水湧出,與臉上的血液混雜一體。


    ……


    原來,毀滅並不能為自己帶來什麽。自此之後,虞詩沁懂得了這個道理。


    她一個人的世界,更加孤寂。


    某個陰沉沉的傍晚,虞詩沁忽然想瞧瞧圍牆外的世界,於是趁著門衛打瞌睡的時機,溜了出去。


    緣起於停不下來,她一直跑,一隻鞋掉了,兩隻鞋掉了,赤著腳的她還在跑。


    紫色的閃電撕裂陰雲,“轟隆!”驚雷乍起,豆大的雨點砸在她身上。


    “撲通”摔倒在一窪雨水邊,全身被淋得濕透的她軟軟地癱坐在地,急促地呼吸著,不慎吸進滑到鼻尖的雨水,嗆得她直咳嗽……


    雨停了?


    不。是她頭頂的雨被遮住。虞詩沁擦擦被不知是被雨水、還是被淚水粘住的睫毛,仰起頭。


    天藍色的圓弧。


    一雙與雨水落盡之後、即將放晴的藍天同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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