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健的步伐微微收住,低眉盯著鬆濤居來電,打回去。


    周嫂接的電話,“先生?”


    “你打過電話?”燕西爵聲音低低的,隨著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心底有一種莫名的不安蔓延。


    果然,周嫂自責的道:“先生,我也不知道太太是不是蒙了我,說要去您的公司,晚上跟您一起回來,我看這麽晚了也沒動靜,就多打了幾個電話問問。”


    去他的公司?


    燕西爵下巴微微收緊,她還真是扯謊信手拈來。


    “現在也沒回來?”他低低的聲音已經帶了明顯的壓抑。


    周嫂小心的點頭,“一直沒消息,打電話也沒接。”


    蘇安淺看到來電了,但是肯定不會接,反正人已經出來了,接不接都一樣,回去挨一頓折磨就好了。


    燕西爵掛了電話,一口氣在胸口悶著,臉色越來越沉,側首看了林森,“查清楚她去了哪。”


    如果隻是昨晚一樣虛驚一場就罷了,如果真的出了事呢?


    林森皺起眉,偏偏燕老也沒了影,有這麽巧?


    一邊上車,燕西爵又一邊給蘇安淺打電話,居然通了,但是好一會兒都沒接。


    蘇安淺聽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但是她無暇接聽,場麵在她意料之外,而且毫無預料就亂了起來。


    十幾個人直接衝著燕嘯坤的方向過去,幾乎把她撥到地上亂踩一通。


    也就是那時,她的手機誤打誤撞的被接通,燕西爵就那麽聽著布帛摩擦之下混亂的現場直播。


    “媽?他們都是什麽人?你找來的?”蘇安淺被幾個氣勢洶洶的男人撥開,勉強站穩抓著母親的手臂後退。


    付嫣尚且鎮定,隻是冷眼看著朝燕嘯坤衝過去的幾個人,笑了笑,“燕嘯坤作惡多端,想找他尋仇索命的人多了去了,哪用我費心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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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安淺皺著眉,她並不知道燕嘯坤多招人恨,但把蘇家害成這樣,又似乎可以理解。


    燕嘯坤身邊也是有人的,雖然隻是三四個,但個個都不簡單,一時半會一群人根本碰不到他。


    燕西爵聽完母女倆對話,神色驟然冷峻,黑眸幾不可聞的眯了一下,“季成。”


    嗓音極度低冷,季成略微詫異的回過頭,“四少,怎麽了?”


    “把蘇安淺的定位調出來,立刻。”他低低的命令。


    要根據通話調取地址其實也沒那麽快,但季成不敢有半點耽擱,立刻吩咐下去,讓人以最快的速度發到手機上。


    燕西爵捏著手機,並沒有掛斷,能聽到隱約的打鬥聲。


    那時候,他更擔心的竟然不是被付嫣算計引回來的燕老,而是根本從來到尾什麽都不知道,卻卷在那種場麵裏的蘇安淺。


    那女人很聰明,也很蠢,被她媽賣了都還要幫數錢的白癡!


    ……


    燕嘯坤身邊的人個個都是練家子,沒那麽好對付,糾纏了好長時間,一群人已經被心有餘力不足。


    蘇安淺看了一眼那邊立著的燕嘯坤,看起來除了幾分威淩,真不像十惡不赦之人,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希望今晚真的出什麽人命關天的事。


    “媽。”她忽然轉頭,略微蹙眉,“這些人您都是從哪找來的?可靠麽?”


    萬一把事情傳出去,就是沒做過也成了有罪才麻煩。


    付嫣眼神帶了幾分狠毒,看了被圍困的燕嘯坤,嘴角扯了扯,“放心吧。”


    蘇安淺剛要說什麽,那頭猛然傳來低喝,她驚了一下,不知怎麽的,她的線人居然溜到燕嘯坤旁邊把他挾持住。


    “都別過來!”黑帽男子手裏亮閃閃的匕首,指著燕嘯坤的幾位保鏢,說罷完全沒有猶豫,一個手起朝著燕嘯坤的後勁打下去。


    燕嘯坤沒有任何防備,因為他根本還沒搞清楚這個男人是誰,這會兒眼前昏花,渾身使不上力氣,要不是被男子挾持著,他就倒地不起了。


    “愣著幹什麽?把他們解決了。”男子指揮著付嫣帶過來的一群人。


    在對付燕嘯坤這件事上,兩人正好目的一樣,當然一致行事。


    不過等幾個保鏢被放到綁起來拖到暗處之後,處理燕嘯坤成了關鍵。


    黑帽男子並沒有把帽子摘掉,誰也看不清他的臉,為了保險,他也沒有把燕嘯坤鬆開,而是看了那邊的付嫣,又看了蘇安淺。


    “蘇小姐,煩請把你母親帶過來,我可不想沾血,但燕嘯坤必須死。”


    蘇安淺一聽這話,皺了眉,“你什麽意思?……你想借我母親之手?”


    且不說她不覺得燕嘯坤現在就該死,就算是,也絕不可能讓母親扯上人命,但她又不能直說,怕激怒男子,畢竟他們事先有約。


    所以,她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兩步,“在你做別的之前,我有話想問燕先生。”


    男子略微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沒有阻攔,拍了拍燕嘯坤的臉,“老不死的,別給我裝了。”說罷看了蘇安淺,“你問吧,盡快,我時間有限。”


    蘇安淺站的地方,距離燕嘯坤並不遠,但也留了足夠的安全距離,也不拐彎抹角,直直的盯著燕嘯坤,“燕先生,我知道商界有商界的競爭之道,但蘇氏忽然跨了就是有人背後搞鬼,所以您不用跟我說別的,我就想清楚的知道,是不是你讓人做的?”


    燕嘯坤緩了一段時間,目光微弱的看了蘇安淺,嘴角卻是莫名的笑,冷眼看向不遠處的付嫣,“這事,你不應該去問你母親麽?她會最清楚。”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蘇安淺一時莫名,看了黑帽男子,“別告訴我你的調查結果有誤。”


    男子笑了笑,“不可能,這老頭並未否認,蘇氏出事本來也不隻是單方麵原因。”


    燕嘯坤看了她,“沒錯,我在背後指使,我非要蘇家灰飛煙滅不可!但還有人能從中找準機會獲利,我小看了她!”


    蘇安淺壓根無心去聽後一句話,擰眉看著他,盡量壓著情緒,但眼底的恨是很明顯的,“你讓蘇氏變成今天這樣,讓我爸無辜在監獄受難,竟然還能坦然說出口?”


    嗬!燕嘯坤目光再次移向付嫣,可還沒說話,付嫣忽然走上前來,看了黑帽男子,厲聲:“你還等什麽?把他處理了。”


    母親這樣的語調,讓蘇安淺也愣了一下,她知道母親會恨,但這語氣中帶著一絲陌生。


    隻見黑帽男子笑了笑,看了蘇安淺,“我很懷疑,你到底看了我給的調查資料麽?”


    否則,她怎麽會護著付嫣呢?


    蘇安淺一臉莫名,“什麽意思?”


    也正是這時候,付嫣的聲音又高了一個度,“別再浪費時間了!”


    黑帽男子一手挾持燕嘯坤,一手握著刀,看了付嫣,露出半個下巴似笑非笑,“處理燕嘯坤的事,就必須要蘇夫人親自動手了,我要他死沒錯,但蘇小姐會是人證,證明人是你蘇夫人弄死的。”


    付嫣似乎終於覺察了哪裏不對勁,看了蘇安淺,“你們認識?”


    蘇安淺抿了抿唇,才道:“媽,之前的調查資料,就是他幫我查的。”


    什麽?付嫣心裏猛的一僵,看了黑衣男子,這麽說來,蘇氏垮台之後最終獲利內情,豈不是這個男人很清楚?她竟然撞到了槍口上!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付嫣竟然想去撞男子握刀的手,讓刀尖沒入燕嘯坤大動脈。


    可黑帽男子有防備,一個背手防了過去,但不得不鬆開燕嘯坤,自己的手臂也被自己劃到了,頓時擰了眉。


    “蘇小姐。”黑帽男子忍著手臂的疼痛看了蘇安淺,“到現在你還不明白?你所謂的好母親,才是整件事最終受益人,若不逼著她弄死燕嘯坤,最後死的人裏頭,還會多你和我!”


    蘇安淺被突如其來的衝突撞到在地,根本反應不過來,“你在說什麽?我媽怎麽可能,那是我爸的公司,他們是夫妻。”


    “果真如此!”黑帽男子笑起來,“你沒有直接看到我給的調查結果?”


    蘇安淺點了頭。


    所以,她從頭到尾什麽都清楚,當然輕易就被付嫣牽著鼻子走了。


    “淺淺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想要燕嘯坤的命,卻需要背黑鍋的人,他在離間你我!”付嫣厲聲喝道,不要命似的衝向黑帽男子。


    蘇安淺腦子裏很亂,可她根本插不上手。


    付嫣忽然痛呼一聲,並不瘦弱的黑帽男子竟然被她撞倒在地,隻是她自己也被劃上了,匕首被付嫣一甩手飛到了蘇安淺旁邊。


    付嫣不知道是被劃到了哪,看起來很痛苦,看著她,“淺淺,快把那個老不死結果了!不能讓你爸白受苦,是他害了蘇氏,害我們一家破散你還等什麽!”


    蘇安淺恨燕嘯坤,可她搖了搖頭,“我不會殺人,我需要法律給爸一個公道。”


    之前燕嘯坤的話,她已經錄下來了,足夠了。


    付嫣一看她這樣,氣得火冒三丈,但挪動有些困難,咬著牙就往她的方向走,卻被黑帽男子扯住腳踝。


    黑帽男子手臂汩汩流血,甚至有了失血過多的傾向,但他腦子很清楚,如果蘇安淺弄死了燕嘯坤,他必定要一起背上謀殺之名栽在付嫣手裏。


    有傷的兩人又一次扭在一起,付嫣試圖去拿落在地上的刀。


    蘇安淺心裏一驚,把刀握在手裏,她總不能看著母親殺了黑帽男子。


    “你幹什麽?!”付嫣異常憤怒,眼睛裏都要噴火似的。


    蘇安淺似乎才發現,她很少看到今晚這樣的母親,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驀地就問了一句:“媽,他們說的是不是並非無據?”


    否則,一向溫和的人,今晚怎麽會是這樣?


    “我看你是瘋了!沒出息的東西,白養了你二十年,早知如此……”付嫣氣得說了出來,但最後一句忍了。


    “早知如此,當初不該收養她,養大她?”身後忽然傳來燕西爵冰冷而諷刺的聲音。


    蘇安淺木訥的轉過去,腦子裏已經一片空白,好像她白活了這二十年,似乎她真的從頭到尾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別過來!”蘇安淺忽然站起來,死死盯著燕西爵。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周圍似乎都沒了動靜。


    燕西爵來得急,身邊並沒帶人,季成跟他分頭找,這會兒也不在,所以他隻能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燕嘯坤,看起來沒傷略微放了心。


    付嫣被黑帽男子咬牙撐著一口氣死死製住。


    她盯著燕西爵,緊握著刀柄的手不斷的出汗,聲音卻極度冷靜而壓抑,眼底有著莫名的痛,“我問你,蘇氏出事,是不是你弄的?是不是你父親授意的?”


    燕西爵修長的身影立在那兒,深邃的目光鎖在她身上,起初隻是薄唇微抿。


    可她終歸要知道的。


    “是。”他薄唇微動,很坦然,“你父親進去,也是我一手造成,但……”


    “我不想聽別的!”她低低的喝到,眼圈越來越紅,“你接近我,是不是隻為了把蘇氏徹底弄消失?讓我們母女走投無路。”


    燕西爵濃眉幾不可聞的蹙起,“她不是你母親。”


    “我沒問你別的!”蘇安淺情緒有了極度的起伏,他剛來的那句話,她聽到了,甚至,她曾經莫名懷疑過的,因為家裏沒有任何人跟她血型相同。


    她在家裏是那麽怪異的存在。


    那種感覺,很飄零,很驚恐,可她不願去想。


    “是。”燕西爵再一次開口,依舊清晰而堅定。


    她終於紅著眼,略微諷刺的扯起嘴角,“你對我,沒有半點感情?”


    燕西爵定定的望著她,“你把刀放下。”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很絕望,好像活了二十年,一點意義都沒了,她像個傻子一樣。


    “我從十二歲喜歡你。”她哽咽的聲音,眼眶裏的濕潤讓視線越來越模糊,“到現在這樣受著你的折磨,燕西爵……”


    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麽,可是心裏很疼。


    燕西爵一步步走了過去,“付嫣隻是在利用你,從讓你查證據,到今晚把你引到這兒……”


    “你別說了!”蘇安淺幾乎咆哮著,眼淚從臉頰掉落,“難道你不是嗎?!你沒有利用我嗎?!”


    燕西爵的腳步停了下來,抿唇看著她,沉默著。


    她笑了,“我真覺得沒意思,蘇氏若真的沒了,我這樣的千金小姐可能會餓死,這是你的目的吧?那我現在死,是不是也一樣?”


    “你想幹什麽?”燕西爵的神色驟然沉下來,壓抑的焦急鋪在眉峰之間。


    蘇安淺卻淡淡的笑,“不對,我爸一直很疼我,他卻因為你在監獄受盡苦難,我是不是也該在你父親身上還一刀才公平?”


    她不會要燕嘯坤的命,可她現在就想這麽做,或許這樣做,她以後就再也不必見到他,而是跟爸爸作伴去了,也不用理會各種紛擾。


    想到這裏,她淒涼一笑,多好的辦法?


    “我再警告你一遍,把刀放下!”燕西爵沉冷的嗓音似乎有了顫抖的跡象。


    而她竟然一咬牙,真的這麽做,隻是第一下,燕嘯坤挪了一下,撲了空。


    見勢,付嫣像瘋了似的踹掉傷到靜脈失血過多的黑帽男子,直接往蘇安淺衝過去,迫使蘇安淺一刀直直的朝著燕嘯坤胸口插去。


    蘇安淺心口一緊,她不想要人命!但是身體失了平衡,根本控製不了。


    就在那一瞬,身旁傳來付嫣一聲驚叫,似乎被人揮手扔了出去,重重落地。


    而她眼前一黑,一具身體擋在燕嘯坤麵前。


    她的刀就那麽直直的插了進去,因為慣性,力道很大,她似乎都能聽到刀尖沒入皮肉的聲音,刀尖也劃過了她的心髒。


    很痛。


    惶恐、木訥的抬頭,燕西爵隱忍而壓抑的峻臉近在咫尺,黑眸微微垂下來看著她,那一瞬,她沒看到他對她的職責和怨恨,反而是一種道不明的縱容。


    “啊!”她反應過來,猛然後退,目光從燕西爵臉上,挪到插在他胸膛裏的刀,整個身體幾乎都顫抖起來。


    燕西爵的呼吸變得輕飄,不去看刀,隻是盯著她,“這樣,解氣了?”


    蘇安淺根本說不出話,目光在他身上徘徊,帶著恐慌,“我不是故意的……”


    她收不住慣性。


    可是解釋沒意義,她停了下來,沒有章法的自我安慰:“是你,是你先害我爸爸的……”


    埋怨著,她慌忙的拿手機要叫救護車,手機卻掉落在地,怎麽都拿不穩,眼前一片模糊。


    燕西爵紋絲不動的立著,看著她的慌亂,沒有冰冷的責備,也沒有憤怒,隻是氣息有些弱,“從今晚起,這件事結束了,蘇氏結束了,但你跟我,隻是開始,在我醒來之前,你最好給我安分呆著。”


    他必須把整件事讓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否則他們之間的坎,永遠都跨不過去。


    “燕總!”季成終於趕來,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地上躺了三個,站著兩個,其中一個胸口還插著刀。


    他立刻過去扶了燕西爵,也來不及看蘇安淺,急忙把他扶到車上。


    蘇安淺被季成的聲音驚醒,擦了一把淚,驟然去看躺在地上的付嫣,跌撞著上前,“媽!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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