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剁碎算命人,不必多提,反正有鴻羽劍在手,並不切西瓜更難。


    饒是如此,包括方覺在內,一眾人也看的忍不住想吐,但都認為方覺這個決定十分正確,都死成那個鬼樣子還能用白骨甲傷人,誰他娘的曉得,這怪人還有什麽特殊的本事?


    武君山已經吐了一次,臉色比大多數人都好,處理完後,把褡褳拎給方覺,翻過來一倒。


    嘩啦啦,出來一大堆東西。


    幾錠金銀元寶,半壺清水,兩個硬麵餅子,幾顆一看就很值錢的玉石、火鑽,羊脂扳指。


    最多的,居然是銀票!


    大小麵額不等,有新有舊,看樣子算命怪人這些年攢下來的全部身家都在這。


    武君山粗粗點了一下銀票,竟然有八千多兩,


    還不算元寶、玉石,加起來,恐怕上萬。


    這些鏢師,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走一趟鏢,多得不過分個幾十兩,少的,才十幾兩。


    方覺辛苦教書,一個月也就二兩出頭。


    算是一筆巨款了,


    明顯能聽到一些咽口水的聲音。


    “這人不曉得害了多少路過的商旅!”


    方覺悲天憫人的歎了口氣,沉聲說:“這些不義之財,我們分了吧。”


    微微一陣沉默。


    緊跟著。


    “是,都聽夫子的。”


    “夫子說的有道理!”


    “嘿嘿,這樣好,這樣好。”


    “正該如此,夫子說出了我的心裏話……”


    一路下來,不算方覺,出門時候隊伍裏的12個人,如今活著的,隻剩下四個,紛紛表示讚同,


    鏢師過得就是用命換錢的日子,這一番死裏逃生,這個錢拿得心安理得,至於死掉的,自然有鏢局公款撫恤,


    平日關係好的,私下給對方家裏送點,那是另外一回事。


    我們分了吧,這五個字,深得人心。


    “各位兄弟,我做個主,這錢,夫子拿七成,剩下三成,你們均分,我還有些積蓄,就不要了。”武君山說。


    事到如今,眾人也算是過命的交情,方覺又是個最知道人心的,不等其他人發表任何意見,就先擺擺手,


    “不怕兄弟們笑話,我是個窮光蛋,這錢嘛,我多拿一些,不過有個三四千兩也就夠用了,剩下的你們分。不過……”


    頓了頓,臉色微微一沉,笑容還是平靜,但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今日所見,還請各位不要到處說去,放在心裏就好。”


    武君山頓時明白了方覺的意思,今日他展現了眾多‘手段’,尤其是他和算命人的一番對話,牽扯甚多、甚深,顯然不想泄露出去。


    按住了劍,目光變得淩厲起來,掃過眾人:


    “都是過命的兄弟,廢話我不多說,夫子與我們有大恩,兄弟們心裏要曉得好歹,再者,誰曉得那算命人是什麽來頭?萬一還有同黨,說出去,對誰都沒好處,誰要嘴皮子發癢,莫怪我不講情義。”


    鏢師們也不傻,


    且不說有武君山的‘威脅’,上頭還有個更厲害的方覺鎮著,


    光是看錢,按照方覺的分法,他們每人都能得小兩千兩,足夠洗手不幹,安樂過下半輩子了,可一旦說出去,這些錢就要給全鏢局上上下下分,主要用於撫恤,傻子才說。


    於是紛紛表示一定嚴守秘密,對自己親娘老子也不提,一輩子爛在肚子裏,


    又有人說,回去後大家統一口徑,就說遇到了厲害的歹人……


    方覺笑笑,一輩子爛在肚子裏,他是不會信的,短時間之內,應該可以守住秘密,


    至於幾年,甚至幾十年之後,無非就是多一個供人茶餘飯後吹牛逼的異聞而已。


    武君山在那裏分錢,把幾個金銀元寶和沒有沾上血的銀票,湊了四千兩隻多不少,放進方覺的包裹裏,


    方覺卻拿著那個空褡褳,翻來覆去,甚至把線都拆了,


    還是一無所獲。


    想到了上輩子看的電影小說,莫非,是紋在算命人的身上?也不會,剛才武君山‘做事’,忍者惡心在邊上看了,並沒有。


    “口口相傳,不落文字?”


    撿起算命人留下的青幡,翻來覆去,依舊找不出什麽東西來。


    心念一動,拿起一把刀,朝青幡杆子劈下去,


    哢嚓一聲,竹竿裂開。


    其中有一截裏,塞著一卷黑乎乎的東西,像是某種動物的皮,取出來打開一看,裏麵細細密密的刺滿了米粒大小的字。


    開篇便是:古有魔,以骨做甲。


    ……


    ……


    一望無垠的灰色世界中,


    經曆了上次那一陣不安之後,白衣女子好像又多懂了一些事,於是繼續她的旅程,


    她已經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很久,


    原本被碾碎的記憶,重新回到了腦海之中,那些消失的情緒和感受,也漸漸的重新恢複。


    她知道了自己的來曆,記起了那一對夫妻的模樣,想起了家裏的花貓,想到了那個熟悉的姓氏。


    想到了河邊的失足。


    但是,這些對於她而言,好像都已經不重要了,十分的遙遠,遙遠得像是另外一個人的故事,而她隻是一個看客,有唏噓、有感慨,卻沒有感同身受。


    她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個新的生命,


    唯一能讓她感到悸動的,隻有那一點從天而降的火星,


    那是一顆種子,從那顆種子上,結出了新的生命。


    然而,生命是沉重的,成長是有代價的。


    她重新掌握了自己的生命,也恢複了生命應該擁有的情感和感受,


    饑餓、寒冷、疲憊、寂寞。


    沒有日夜和時間,她走累了,就會蜷縮在堅硬的砂石地麵上,像隻流浪的貓一樣休息,


    有時候,會抬頭望向陰沉的天空,那顆火星來的方向。


    饑餓更是揮之不去的煩惱,行走了這麽久,她欣喜的發現,這片大地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的生命,


    可以吃!


    然而,在短暫的欣喜,和一次完全失敗幾乎喪命的捕獵之後,她悲傷的意識到,原來自己是這片大地上,食物鏈中最低等的存在。


    食物鏈……這個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知道的。


    又是一陣風吹來,她裹緊了單薄而殘破的衣衫,眺目四顧,想要找一塊大一些的石頭,可以稍稍阻擋風寒,也能讓自己安全一些,免得成為其他生命的食物。


    哢哢哢……


    在她的目光中,風沙裏,‘走’來了一個奇怪的家夥。


    是一具殘破的骷髏,渾身的骨頭都是傷痕,頭骨上還有兩個洞,


    最可笑得是,兩條腿已經沒有了,隻有兩截幾寸長腿骨一高一低的戳在地上,靠著兩根枯骨手臂,一撐一撐的朝前‘走’。


    一根手臂,還缺了好幾根手指。


    四目相對,鬼和骷髏都明顯愣了一下,同時感覺到,對方,是可以吃的。


    但白衣女子的感受,明顯更多一些:對方身上有一種很親切的氣息,讓她想到了那顆火星,


    “你,冷不冷?”白衣女子鬼使神差的問。


    骷髏一愣,很是茫然,但卻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一下,差點把腦袋給點下來,連忙抬起手臂骨,扶正了腦袋,可是沒有了手臂的支撐,身子又是一歪,差點摔倒。


    白衣女子笑了起來,走過去,雙手抱起了骷髏,像是抱著一個孩子。u看書 .ukanshu


    那股熟悉的氣息,更濃了。


    “我背著你走吧。”她說。


    骷髏沒有再點頭,殘破的胸骨緩緩張開,從後麵緊緊的包裹住了白衣女子。


    看上去,白衣女子像是穿了一件簡易的盔甲。


    風依舊在吹,骷髏盔甲十分單薄,女子身上也沒有什麽熱氣,可是雙方好像都感覺到暖和了一些。


    “你叫什麽名字?”白衣女子側過臉,問耳後的骷髏頭。


    骷髏沒有皮肉的臉上,再次露出了十分茫然的奇怪表情,


    “哢哢……哢哢……”牙齒碰撞著,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白衣女子好像聽懂了一樣,“哦,你也沒有名字啊。”


    “哢哢。”


    “還是有個名字比較好。”白衣女子認真的想了想:“有了,你方方正正的,又傻乎乎的,像個呆秀才。不如,我就叫你方夫子吧。”


    “哢哢……哢哢……哢哢哢”


    牙齒飛快的碰撞著,骷髏頭用力左右搖晃,顯然對這個名字十分不滿意,


    甚至本能的討厭!


    “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就這麽定了,方夫子!”


    白衣女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的過了,敲了敲‘方夫子’快要掉下來的腦袋。


    白骨無奈的服從,扶住自己的腦袋,牙齒發出“哢哢哢”的聲音。


    “你說的對,我也應該有個新的名字。”


    白衣女子低頭看了眼包裹住自己的殘破白骨,嘴角一翹,露出一個很好看的弧度:“你就叫我,白骨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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