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一隻肥碩的老母雞,繞著方覺腳邊不斷打轉,咕咕咕叫喚著。


    自由的反麵是寂寞,一個人住久了,難免有些孤單,養了隻雞,用來下蛋,也算是半個寵物,


    隻是他這個教習先生收入高,生活富足,連老母雞跟著他生活久了,都養出了一身的壞毛病,不但不怎麽下蛋,反而定時等著他喂米吃,不願意通過自己的勞動去抓蟲,十分驕奢淫逸。


    “你這樣下去,是在自絕於人民,朝危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早晚給你殺了燉湯。”


    去廚房抓了把糙米灑在地上,雞也不怕它威脅,自顧自的低頭啄米。


    方覺又去廚房找了白天剩下的死麵餅子,就著醬菜胡亂吃了幾口,才回到房間,點上一盞油燈,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發呆。


    又緊張,又有點興奮,帶著幾分對這個未知世界的好奇心。


    張氏的病、眼中看到的頭發、流花河下的女屍,這些顯然不能說是巧合。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怪存在?


    有鬼,會不會有仙?


    有仙,那就能修仙,


    又該怎麽去修仙?


    自己眼睛裏的火,到底是什麽?


    如果說這是金手指,那這個金手指未免也太弱了點,至少到目前為止,除了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之外,最直接的收益,隻有晚上不用點燈,上廁所不用蠟燭……


    當然,必須承認,免蠟外掛也是外掛,總比沒有好,最起碼彌補了上輩子高度近視的遺憾。


    啪的一聲輕響,油燈爆出幾顆碎火星,


    曬然一笑,疑問太多,不是一時半會能弄明白的,暫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漸漸的,乏起困意,吹滅了油燈,躺在床上和衣睡去。


    屋外,月上梢頭,


    山風吹過,樹影搖曳,映在窗戶上,拉出扭曲的影子,好像有人緩緩飄過。


    吃飽了的老母雞低著頭趴在窩裏打盹,腦袋一垂一垂,


    夜色如墨。


    院子裏,更涼了。


    又是一陣風吹來,院子裏飄蕩起了淡淡的霧氣,正在睡覺的老母雞好像察覺了某種危險,猛地翻開眼簾,伸長了脖子。


    ……


    ……


    半夜。


    方覺睡得正酣,一陣涼意襲來,於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拽毯子,卻抓了一個空。


    身後傳來滴滴答答的輕響,好像水珠落在地麵上。


    “房頂漏水了?上個禮拜才修過的,媽的,古代真麻煩……”


    嘀咕了幾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朝滴水聲方向看去。


    不看還好,這一眼看過去,頓時嚇得汗毛倒豎,魂飛天外!


    身後站著個人!


    一襲白衣,長發垂腰,正站在床頭,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此情此景,方覺膽子再肥也受不了,一股涼意從尾椎骨冒出來,順著後脊梁朝上爬,直衝天靈蓋,


    下意識就想從床上跳起來,可是手腳完全不聽使喚,沉重無比,像是被千斤巨石壓住,


    甚至連閉眼睛、轉頭不看這樣的動作都做不到,隻能睜大眼睛,充滿驚恐的看著對方。


    那人長發垂腰,從身形看,顯然是個女子,卻看不清五官,臉上好像蒙了一層霧氣,煞白煞白的,


    渾身的衣服像才從水裏撈出來,都濕透了,不停的朝下滴水,響起滴滴答答的聲音,


    蒼白的手腕上,一隻翠綠的鐲子,十分眼熟。


    方覺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腦子像是糊住了一樣,無論怎麽用力都想不起來。


    “你是誰?”下意識就想問,嘴還沒張開,聲音卻響了起來。


    對方並沒有回答,也沒有變成很恐怖的樣子,稍稍退後半步。


    蒼白的左手,在身前劃過一道弧,攏住右手,微微低頭,淺淺一蹲。


    ……


    ……


    “女屍!”


    方覺大吼一聲,直挺挺從床上坐起來。


    眼前,哪裏還有什麽白衣女子!


    皎潔的月光如水一般,從窗外流淌進來,映亮了小屋。


    四排舊書整齊的堆放在牆角書架上,桌上還有前幾日寫的半副字,一排毛筆垂吊在筆架上,有兩根已經禿了毛。


    幾件沒來得及洗的髒衣服,堆在角落的木盆裏。


    一切,隻是一場夢而已。


    除了背後的一身冷汗。


    看看窗外月亮的角度,大概在寅時多一點,淩晨三點多的樣子,


    這個時候山裏的老虎開始活動,所以也叫寅虎,是一天之中最凶險的時候,猛獸出沒,生人退避。


    方覺住的地方雖然靠近山,卻從來沒有過老虎出沒,不擔心這個,隻是這麽一驚,是再也睡不著了,下了床倒了一大杯隔夜涼茶,咕咚咚猛灌了幾口,然後拎著一根平日裏防身的棍棒,大著膽子開門來到院中。


    山裏的夜晚靜悄悄,偶爾幾聲從樹林子裏響起的飛鳥動靜,反而把夜襯托的更加寧靜。uu看書uuknshu.cm


    並沒有什麽異常。


    好端端的,為何會夢到女屍?還那麽真切?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還是真的鬼魂入夢,要告訴自己什麽?


    回想起夢中的一切,曆曆在目,那白衣女子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沒有任何動作,一句話也沒說,


    最後,好像還行了個禮?


    “咕咕咕……”老母雞聽到了動靜,從窩裏探出了腦袋,小心翼翼的朝四周張望了一圈。


    “睡你的覺。”


    隨手揮了揮,心念一動,一陣炙熱傳來,雙眼深處的火苗再次亮起。


    在小小的火苗之下,院子裏的一切纖毫畢現,


    白天老母雞行動的留下的紛亂足跡,泥土中行軍的螞蟻,甚至連正在菜葉上蠕動的幾條小小幼蟲身上的褶皺,都看得一清二楚。


    目光緩緩的移動,從院子裏,來到房間中,


    舊書架上裂開的紋路,書桌邊邊角角的灰塵,地麵上的……


    腳印!


    一對濕漉漉的腳印,腳尖方向正對著床。


    方覺頭皮一麻,


    然而,還不等他感到害怕之類的情緒,被他眼中的火苗一盯,那雙濕腳印就像是遇到了高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幹涸,變淺、變淡、縮小,


    轉眼間就蒸發的一幹二淨,所有的水漬,最後凝聚成了一個螢火蟲般的光點,緩緩的飄了起來,直奔方覺麵門飛來,


    方覺下意識一歪頭想要躲開,沒想到光點看似極慢,實則又快又準,直接鑽入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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