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沈逸卿遠點?!


    耳邊的聲音有點大,震得遲風一驚,半晌沒能做出回應。這話實在很蹊蹺,怎麽理解都像在懷疑他對沈逸卿生了窺伺之心,不解釋不行!


    於是:“屬下不喜歡男人。”


    穆席雲倒噎了一口氣,嘴角明顯地抽搐了下,若不是知曉眼前的男人對他從來沒有忤逆之心,隻怕真要以為這話是在拐著彎諷刺他。


    遲風看了看不說話的人,深感欣慰地以為聽的人明白了,低頭繼續擦洗。


    等到浴桶裏的人出來,穆席雲不無報複心態地命令:“不必穿了。”


    “是。”遲風略感窘迫,擦幹了身子走到榻邊。自己何種身骨他還有數,隻要是個神誌清醒的男人,就不該對他生出邪念。


    穆席雲二話不說,惡狠狠地將人攬進懷裏。


    “唔……”遲風身子一偏,幾乎是被人拽倒的,用的力氣十分大,後背被床板硌得很痛,不由更加誤會:“莊主,屬下真的對男人沒有興趣。”比起解釋對沈逸卿沒有好感,遲風認為按正常人的心思,這句話更加具有說服力。說完後,絲毫不知身側的人因為聽了這話,臉上顏色已經堪比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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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席雲忍了又忍,終於沒真將這十錐子都紮不出一滴血來的人怎樣。


    心裏卻不禁暗問:究竟是隱門的殺手都如此之呆傻,還是閑雲山莊僅僅隻用四年就能把人養成這樣?


    想想懷裏人回答了他兩遍的話,不禁有覺得有些好笑,遂問道:“沈逸卿哪裏不好?”


    遲風聞言沉默,隻想答一句:沈公子哪裏都好。就算他真傻,也不會在穆席雲麵前說沈逸卿的壞話。而且除去他對武林正派都沒什麽好感這點,沈逸卿確實是個不錯的人,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要長相有長相,有名聲有名聲,人品也不差。


    “屬下愚笨。”但就是再好,他也沒有和穆席雲搶人的嗜好與膽子。


    “確實愚笨。”眼睛無意間掃過懷中人後頸上的幾道指印,穆席雲看得有點出神。一時不知是不是被氣得頭腦混亂,竟覺得此印子就像種獨有的記號一般,十分惹人喜歡。


    “說說以前的事罷。”


    以前?遲風愣愣回味著入耳的兩字,不知穆席雲想聽的到底是什麽。


    “說說在隱門的事。”隨便把話指向個地方,穆席雲鬆開點胳膊,讓懷裏的人躺得舒服些,手也找準了腹部摸去。挑選暗衛從來馬虎不得,四年前在他起意之初,莊主管事已經將人從頭到尾查個徹徹底底,隻不過他曆來不好聽這些,所以等回報到他那裏,就成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評定。論起了解,怕還真隻有四年前地牢中的一麵。


    遲風沒有急著回話,而是細細將那些連自己都快要忘了的事慢慢在腦子裏又梳理了一遍。隱門之於他,是人生天翻地覆的開始,如果有可能,他一輩子也不願意對人提起。但穆席雲,從來都是個例外。


    “屬下九歲入的隱門,同許多被買下的孩童一樣,頭兩年由隱門中幾位不算厲害的師傅教授武功與心法。買回的多是六到十歲的孩子,比起六七歲的,屬下習武已經不占優勢,但屬下不想死,所以比起哭鬧,更願意將心思放在練功上。十六歲的時候屬下擠進了隱門中前一百的名冊,不再由師傅教授,那時屬下已換過八名師傅。十八歲屬下殺了溫素雨,被蘇方寒與煙雨樓一名殺手糾纏了整整一年,但一直未引來煙雨樓其他人注意,想是蘇方寒不願讓煙雨樓幹預其家事。一年後屬下任務失手,投靠閑雲山莊。”


    穆席雲一直在聽著,隻不過找不到什麽回應的話。江湖便是如此,水深火熱,凶殘險惡,此種經曆即便入耳,也難以讓人牽起憐憫之心。但懷裏之人太過平靜的口氣,卻還是叫他心生出些感慨。十五年光陰,伴著刀光劍影,生死仇殺,而經曆了這所有一切的人,卻隻願意用再簡單不過的幾語一帶而過。


    有如最初期許的,這話成功壓下了心頭的怒氣與惱意,隻不過連聊聊其他的心情也一並壓了下去。穆席雲輕歎一口氣,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春夜即使涼,也不會冷到哪去,遲風閉著眼,慢慢等待身後的人睡熟。摟抱的姿勢並非沒有見過,但他從來沒有這種習慣,即便曾經也因需要夜宿過青樓楚館。所以於身後之人的心情,他是真的不懂。馬車裏的話,他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敢忘,但他同樣也記得讓身後之人念想了兩年的沈逸卿……


    輕輕拉開了被子,遲風略帶茫然地看了眼仍舊閉著眼的人,最後悄聲穿好了衣衫,翻出窗口離開。


    寂靜少人的村子裏,一道黑影閃閃避避,幾乎找遍了整個村子,最後悄悄潛進一處人人避之不及的陰森老屋……


    “吱――嘎――”


    陰氣過重的屋子裏大概放過太多死人,吱嘎怪響的木門乍一被人推開,就迎麵卷來一陣令人後背發寒的陰森之氣。


    遲風吸了口氣,借著夜風清了清神,閃身走進透著陰森古怪的漆黑義莊。


    停放屍首的義莊幾乎是所有人的忌諱,且被放在這裏的多數還是死得不明不白的屍首,遲風屏住氣,不想被湧入鼻息的惡心味道攪亂了心神。


    越是鄉野之地,越看重入土為安,若不是死者情況有怪,這密布了塵土的義莊向來不會被人用到,而在建造最初,似乎也有意無意地沒有留出窗扇的位置,是以隻要將木門一關上,這陰森森的屋子就沒了一絲光亮。


    “喀――”


    突地一聲怪聲響起,遲風還不及握上腰間佩劍,已覺腳腕處一涼,一股陰涼寒意立刻在腳背蔓延散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遲風本能低頭想要去看個究竟時,身後已然多出隻黑漆漆的手掌向他背心伸去!


    “哧――!”


    在後心幾乎被拍上的前一瞬,遲風猛然有所覺察,立刻將劍從腰間抽出,全力朝身後方向劈去。


    “紓


    但黑暗裏的東西就好似鬼魂一般全能全知!隻在利劍揮出一刹,便已將十成的內力盡數化去,連使劍之人牢牢握住的劍柄也脫手而出,被一股詭異的力氣送到了幾尺之外的地上。


    “白日裏殺了人,夜晚再來毀屍,若有人剛好發現,就將其一並送入黃泉?”


    遲風粗喘著氣,兩眼眨也不眨地望著眼前一片虛空的黑暗,依舊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直到背後一暖,被具近日來越發熟悉的身體擁進懷裏。


    “莊主……”


    遲風認命地閉上眼,暗裏卻恨恨地咬緊了牙根。


    “以後不要再在我麵前動這些腦子。”是警告,也是教訓。穆席雲收緊了點胳膊,讓鬆了力氣的人完全倚靠到他身上。將人嚇成這樣確實有點過分,畢竟胳膊裏環著的人還懷著他的孩子,不宜受驚嚇。


    “莊主能看見?”


    “不能。”


    再深厚的內力,也沒法叫人在完全密閉黑暗裏雙眼視物,穆席雲之所以知道義莊中情況,不過是在去監牢之前命暗衛打探過:“屍體周圍撒了鹽,鹽上擺著碗,碗裏盛著水。”


    “是那婦人做的。”遲風肯定地斷言,不著痕跡地掙出身子蹲下摸索了下地麵。


    “嗯。”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個火折子,穆席雲將之點著遞過去。


    遲風默默接過,伸臂在周圍照了照,最後跨過地上圍繞屍體擺了整整三圈的瓷碗,靠近屍體,邊蹲下身子邊道:“有人已經來過了。”地上的碗倒過三隻,雖然除去剛剛他碰翻的已經全部恢複原樣,地上的水跡卻不是說幹就可以馬上幹的。


    穆席雲不說話,隻是繼續看著一死一活的兩個人。


    遲風又將火折子拿得靠近了些,試探幾下屍體的脖頸,然後像被什麽困惑住了一樣,半晌沒有動作。


    “指甲裏雖有泥土,人卻真正是被懸吊致死的,且死前並未如何掙紮。”


    穆席雲沒去關心地上屍體的死因,隻是將目光鎖在了凝神思考的人身上。


    遲風頓了一頓,想起該解釋些什麽:“屬下的養父是名仵作,曾常常與屬下講起這些。”


    同樣是敘述,用的卻是與之前講起隱門時截然不同的語氣。裏麵藏著的,是從未有過的一星點柔軟與懷念。穆席雲默默地看著,不再打擾。仵作的手段他不清楚,但眼下滴水不漏的查看與利索的動作卻能讓他從中明白許多事。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遲風將火折子收起,遞還給穆席雲。


    “莊主可否先回宅院中休息?屬下去找些鹽與水,將此處恢複原樣。”


    就算說得不明不白,穆席雲也聽出了門道:“已能找出凶手?”就算真的是精通仵作之術,他也不認為隻要看下屍體就能斷案了。要真有這般神奇,那閑雲山莊幹脆也改改行當得了。


    “尚且不能,但明日便可。”遲風的聲音冷靜無波,聽起來十分有把握:“莊主放心,此事明日便可了結,絕不會損了沈公子名聲。”


    穆席雲在原地站了良久,最後點點頭,返回從婦人處租來的宅院。


    借著漸明的天色,穆席雲躺在榻上想了很久。除去給沈逸卿賣命的半日,兩人幾乎都在一起,甚至包括剛才查看屍體的時候。所以要說真能推斷出凶手,那他應當也能才對,但反複推敲許多遍,仍舊不能理出什麽頭緒。


    想不明了這些,穆席雲幹脆開始猜測遲風會用何種辦法尋找證據。但任他百般猜測,都沒料想到天明親眼所見時,會帶給他如此之大的震撼與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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