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眼看著春闈的日子也漸漸近了,凡是要來京城參加春闈的舉人也紛紛湧入京城。


    住在唐家的唐立義,這段時間更是用功讀書,經常熬到深夜。


    唐瑾睿知道後,還特地專門找唐立義談了一次心,讓唐立義別如此用功,若是身體壞了,到時候就別想在春闈裏取得成績。


    唐立義也不是完全不聽人勸的,他也知道,這段日子他實在是太過緊張了一點,這樣的心態的確是有些不對。


    唐立義聽了唐瑾睿的話,很快調整了作息時間,再也沒有苦讀到深夜,第二日醒來,瞧著渾身疲憊的模樣。


    這一日,顧明卿正跟周氏坐在一起說話,唐心陪在一旁。


    唐心才過了十三歲生日,長得亭亭玉立,相貌是集合了周氏和唐立仁的優點,可以說是十分出眾。


    顧明卿和唐瑾睿看著唐心一日日長大,頗有一種「吾家女兒初長成的」的感嘆。


    顧明卿正要告辭時,下人來稟報說是外麵來了一位公子,自稱是胡太醫之子,叫胡誌才。


    顧明卿離去的腳步頓了頓,說道,「胡誌才?我記得胡叔叔倒是說過,他有一個兒子,叫胡誌才的,今年好像十八了吧。不過不是說胡誌才一直在外麵遊學,前些年是跟著師傅,這些年就自己遊了。他怎麽回京城了?」


    周氏道,「我也聽師兄提起過他兒子。誌才那孩子的確是不錯,聽師兄說,他才十五時就考中了舉人。難道這次回京城,是打算參加春闈?若是十八歲就考中進士,金榜題名,那可真是少年英才啊。」


    「娘,我跟您一起見見那胡誌才吧。讓我看看,胡叔叔的兒子是個怎樣的俊傑。」


    唐心插嘴道,「娘,嫂子,我也想見見。」


    顧明卿還沒說話,周氏便先說道,「你個小姑娘家家的,哪裏能見外男呢。」


    唐心的眼裏立即浮現失落之色。


    周氏見狀,說道,「那你就躲在簾子後,見見人就行了。」


    唐心這才重新展露笑顏。


    很快,胡誌才便被請了進來。


    顧明卿和周氏都是第一次見胡誌才。


    隻見胡誌才穿著一件天藍色杭綢直綴,身姿挺拔,麵如冠玉,嘴角微微向上牽起,猶如三月的春風,溫暖宜人,讓人一觀,便有想親近他的衝動。


    「見過姑姑,見過唐夫人。」


    胡太醫是周氏的師兄,因此胡誌才稱周氏為姑姑,這也沒錯。


    周氏盯著胡誌才,笑了,「真不愧是師兄的兒子,你長得跟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可真是像。方才我看著你從外麵進來,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你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


    胡誌才起身,臉上的笑容扔在,隻是說出來的話就有些意味深長,令人忍不住探尋了,「姑姑的記性可真是好。這都多少年了,仍然記得我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


    周氏沒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說道,「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往事。」


    顧明卿卻忍不住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胡誌才,總覺得胡誌才的話有些古怪啊,聽著怎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是再看胡誌才,他臉上除了真切的笑容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是她想錯了嗎?


    周氏見到胡誌才,卻覺得很是親熱,招呼胡誌才坐下,又吩咐下人上茶,上點心。


    胡誌才也是個會說話的,不斷說著他這些年在外麵遊歷時遇到的趣事,逗得周氏連連發笑。


    顧明卿也不能不承認眼前的胡誌才,的確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很容易就能得到別人的好感。隻是方才的怪異感,始終纏繞在心頭,讓她覺得很是不寧。


    顧明卿還覺得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可是仔細想想,好像又想不出什麽事情奇怪。


    顧明卿緊緊盯著胡誌才,電石火花間,終於知道她覺得奇怪的事情是什麽了。


    「胡公子是說你今日才剛剛到京城?」顧明卿問道。


    胡誌才微笑著點頭,「不錯,我才來京城,便來唐家打擾了,還請姑姑和唐夫人見諒一二。」


    周氏自然是說不介意,希望胡誌才多來打擾打擾。


    顧明卿卻問道,「我有個問題想要胡公子幫我解答一下。胡公子這才來京城,怎麽不第一時間先回家,探望胡叔叔呢?怎麽第一個來的就是唐家?」


    周氏一愣,下意識看向胡誌才,她方才沒注意這個問題,可是細想想,這的確是有些古怪。


    胡誌才回答,「父親是太醫,就是我回家,想必父親也不在。既然父親不在家,我有什麽好回去的?我和父親的通信中,經常聽他提起姑姑一家,因此雖然從未見過,但是我也早已心嚮往之,這才一回京城,便來唐家拜訪。隻盼望姑姑和唐夫人別嫌棄我打擾才是真的。」


    周氏很快釋然,「唐家就是人太少,你若是能多來做客,我是歡迎得很呢。」


    胡誌才立即道,「不瞞姑姑,我這次回京城,便是要參加這一次的春闈。聽說唐大人的四叔這次也要參加春闈,不知我以後是否能京城上門,來跟唐大人的四叔一起討論學問。」


    周氏想要不想地就答應了,「這有什麽難的。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想必四弟也很盼著有人能跟他一起討論學問。」


    周氏回答得太快,顧明卿真是想阻止都不能。


    顧明卿打量著胡誌才,哪怕她再挑剔,也不能不承認胡誌才很優秀,長得好,有學問,又有禮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服感覺。


    可是顧明卿就是覺得胡誌才在回答周氏那句,她記性好的話時,語氣很奇怪。可要說哪裏奇怪,顧明卿也說不上來。


    總歸胡誌才就是不能讓顧明卿放心。


    胡誌才倒是善談得很,因為在外遊歷的時間長,他能說的事情也多,逗得周氏時不時開懷大笑。


    就在胡誌才打算告辭時,胡太醫來了。


    胡太醫是在離開皇宮後,得知胡誌才來了京城,這才匆匆趕到唐家,大冷的天,硬是讓胡太醫跑出了一身的汗。


    周氏見到胡太醫,說道,「師兄,你可真是會教人,看看你誌才多出色。這一次春闈,誌才一定能金榜題名,你以後就等著享兒子的福吧。」


    胡太醫臉色有些不太自然,隻能隨意「嗯嗯——」算是附和了周氏的話。


    胡誌才柔聲道,「爹,您趕得太急了,看您這一額頭的汗。現在天冷,小心得風寒。」


    胡太醫道,「這點汗沒事。師妹,我看誌才在這裏打擾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就先帶誌才回去了。」


    周氏卻道,「既然都來了,要不留下吃一頓晚膳吧。我讓廚房好好準備。」


    胡太醫想也不想地拒絕,「師妹的好意,我心領了。誌才才回來,我這當爹的想跟兒子好好親近親近。」


    這個理由很合理,周氏也不能打擾他們父子親近,於是道,「好,那就下次吧。」


    胡誌才道,「好,那就下次。我還真想嚐嚐姑姑家的菜呢,想必定是十分美味的。」


    周氏連連說好。


    胡太醫和胡誌才離開了。


    一直躲在簾後的唐心也掀起簾子,走了進來,說道,「娘,嫂子,我看那位胡公子很好啊,長得相貌堂堂,彬彬有禮,說話也是妙語連珠。」


    周氏點頭,連連附和唐心的話。


    顧明卿卻發出不一樣的聲音,「我倒是覺得那胡誌才怪怪的。還有胡叔叔今日也怪怪的。」


    周氏和唐心齊齊狐疑地看向顧明卿。


    顧明卿道,「胡叔叔平時偶爾也會來咱們家,可是胡叔叔每次來咱們家,都很自然。可是方才胡叔叔瞧著很不自然,好像還特別緊張。」


    周氏想了想,說道,「有嗎?為何我一點也沒發現?應該是師兄知道誌才回來京城,他許久沒見到親生兒子了。所以高興激動的吧。」


    唐心附和周氏的話,「就是就是。嫂子,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吧。」


    顧明卿卻道,「我看著是一點也不像。那哪裏是什麽高興激動,分明是——」


    周氏卻不想再聽了,「明卿啊,我看你真是想太多了。誌才多好的孩子啊,他能有什麽古怪的?你啊,別看個人,就覺得對方古怪,有問題。哪兒來那麽多的有古怪的人不是?我跟師兄雖說隻是師兄妹,可是除了沒血緣關係外,我們跟親兄妹也沒什麽兩樣。


    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兩眼一閉,兩腿一伸——」


    「呸呸呸!娘,你說什麽啊。您要長命百歲,我和相公要好好孝敬您的。」


    周氏笑了,「知道你們孝順,不過誰沒有那麽一天呢。師兄就隻有誌才一個兒子。以後誌才是要當官的,我隻盼著瑾睿能多幫幫誌才那孩子。」


    顧明卿也不再說胡誌才有什麽古怪的話了,明顯周氏的眼睛戴著濃濃的濾鏡,看胡誌才是怎麽看怎麽好,她再說,也隻會引起周氏反感罷了。


    不過顧明卿可沒將事情放下,晚上,等唐瑾睿回來,她還是將事情說了。


    唐瑾睿還是比較相信顧明卿看人的眼光的,畢竟顧明卿看人,還真是很少看錯過,大多時候都看得準準的。


    最好的例子就是柴美華了,那看得有多準啊!


    唐瑾睿聽完顧明卿的話後,說道,「娘子,你的話我是相信的。可是我有一點想不通,你說胡誌才奇怪,難道他是想害咱們家不成?他要是想害咱們家,他圖什麽?咱們家跟胡家沒仇啊。


    相反咱們家跟胡家的關係不錯。總不能是那胡誌才就是看咱們家不順眼,就是想害咱們吧。」


    「我也沒說那胡誌才想害咱們家啊。可我就是覺得那胡誌才怪怪的。可惜相公你當時不在,你要是從頭看到尾,再看到胡叔叔那奇怪的反應,你肯定也會有懷疑的。不過我也好奇,胡誌才到底想幹什麽?


    害人?找不出理由。想跟咱家套近乎,拉關係?那態度瞧著也不太對。」


    總歸要顧明卿說,那胡誌才就是哪哪兒都不對。


    「讓人盯緊點胡誌才吧。若是沒事,那自然是最好的,要是真的有什麽,也能防範於未然不是。」


    顧明卿點點頭,將唐瑾睿的話聽了進去,她就是如此想的。


    唐瑾睿和顧明卿這裏因為胡誌才而討論了一番,胡太醫帶著胡誌才回到胡家後,他們父子兩個也並不平靜。


    胡太醫壓抑著心頭的怒火,死死盯著麵前的胡誌才,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去唐家做什麽!」


    比起胡太醫的壓抑和憤怒,胡誌才就要輕鬆多了,他就當著胡太醫的麵,找了個位置坐下,吩咐下人給他上茶後,這才回答胡太醫的話,「爹的話可真是有意思,我怎麽就不能去唐家了?我為什麽不能去唐家?爹給我一個理由啊。」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不成?你去唐家就是不安好心!」胡太醫出奇地憤怒了。


    胡誌才的臉也冷了下來,「爹說的是什麽話?我去唐家怎麽就不安好心了?我做什麽了,讓爹如此說我。這樣的罪名我可不是不敢認啊。」


    胡太醫卻是滿臉頹廢地跌坐在椅子上,一臉痛苦又無奈地看向胡誌才,「誌才,爹已經跟你解釋過好多次了。你娘的死真的跟你姑姑沒關係,她——」


    胡誌才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頓時一變,熊熊怒火在他的眼裏燃燒,整個人像是變成了一團火,隻要靠近一點,立即就會被燃燒成灰燼!


    「你還有臉提我娘!?我娘就是被你還有那賤人給害死的!你有什麽資格提我娘?你提起我娘,你難道就不會羞愧嗎?」


    胡太醫滿心疲憊,「你胡說些什麽東西!什麽賤人,那是你姑姑!」


    「我呸!還姑姑?那賤人配當我姑姑嗎?我想想就覺得噁心。我娘在我六歲的時候就死了,她死了!我娘是怎麽死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娘就是被你還有那賤人給害死的!」


    胡誌才憤怒咆哮,看向胡太醫的眼神裏含著深深的恨意,「你還有那賤人就是害死我娘的罪魁禍首!可憐我娘被你們兩個給害死!你們怎麽就沒有半點的羞愧之心!


    你心裏從頭到尾愛的就隻有那個賤人,為了那個賤人,你硬生生拖著不願意成親。我還真是好奇了,你既然想當情聖,你怎麽不一輩子當下去?你娶我娘做什麽?你娶了我娘,你又不願意珍惜我娘,冷落我娘,你知道這有多傷人嗎?


    酷刑傷的隻是人的皮肉筋骨,可是你對我娘的冷落是直接傷了我娘的心!你可知道我娘都是怎麽過的?日日以淚洗麵,從我有記憶起,我看到的就是我娘淚流滿麵地抱著我傾訴她的苦,她的恨。」


    提起往事,胡誌才的眼底濕潤一片,似是想到了他可憐的母親,「你是如何對娘的,我也都看得一清二楚。每一次,你跟我娘話說不到三句,你們就吵起來。每次吵完,你就去太醫院待上個好幾天。你想過娘會如何嗎?娘就是在你這樣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冷漠中,將生命漸漸耗完。


    一直到我六歲,娘終於耗盡了她的生命,離開了人世。」


    「誌才,我知道我和你娘的事,對你造成的影響很大。可是我敢說一句,我對你娘問心無愧,我娶了你娘,我自認也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職責。可能那時候你還太小吧,你那時候才剛出生,你不知道你娘有多瘋魔。我用瘋魔來形容你娘,一點也沒有錯。」


    「我娘是被逼的!如果不是你對我娘漠不關心,如果不是你的心裏隻有那個賤人,我娘就不會鬱鬱寡終!你作為一個男人,你竟然將所有的錯都推到我娘一個女人的身上,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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