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老獵狗後,布萊恩回到了偵探事務所內。


    一進門,就看見阿涅絲和米莉一起在忙前忙後,西蒙娜則是擦拭著《牧師之影》的封皮。


    “這本書怎麽了?”


    布萊恩一邊脫下大衣,一邊問向旁邊的秘書。


    “我剛才看的太入神了,以至於它不小心從我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哦,原來如此,”布萊恩左顧右盼了一陣,“她們兩個在幹什麽呢?”


    “我又承租了兩個房間。一個用來安置阿涅絲,一個用來拓展其他業務。如果你父親願意的話,可以把他接過來,我敢肯定,他的書以後會成為暢銷作品,到時候就是莫德柯郡的名人。”


    西蒙娜露出淺淺一笑。


    “啊哈!”布萊恩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給你獻上我的小心髒。”


    布萊恩雙手放於胸口處。


    “你還真會討人說好聽的話。”


    “說起來,你才是這家公司的老板,我才是打工的。”


    待到偵探說完,西蒙娜自信滿滿地走來,一臉笑盈盈。


    “對於有意義的事情,我樂於去花錢投資。未來不可知的事情,總是充滿神秘,令人著迷。所以我相信你。”


    “今天,卡特怎麽沒有回來呢?”


    她又繼續問道。這個女人啊,簡直就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個性熱情如火,心地卻像天使一樣善良!


    “沒有,他在監視那所公寓。如果那個幕後之人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應該會再次造訪。”


    “那你得看好他,說不定你不在的時候,給哪個美女看看身體呢。他可是深藏不漏,嘴上說著不會,其實心裏麵饞得很,對女人挺有一手的。”


    布萊恩輕輕搖了搖頭,雙手搭在西蒙娜的肩膀上,“對於這點,我還是很相信他的,畢竟一個是公事,一個是私事,他會掂量清楚的。”


    沒有說什麽,西蒙娜笑著點頭,布萊恩的話似乎具有感染力。“那你給我也派點任務,我不能老是在家裏閑著呢,你們不在的時候,也沒有接到過什麽大的案子,就是一些丟失寵物、少了東西的小事。不過還好的是憑借著我們兩個女人的努力,很快地給解決掉了。”


    西蒙娜衝布萊恩眨了眨眼,又舔了舔嘴唇。


    “真不錯,”布萊恩發自內心地誇讚了一番,“不過,後麵肯定有你出場的機會。之前你說過你當一個作家,可以試著寫一下偵探小說,把我們接過的案子都寫上麵去。塑造一個無所不能的名偵探。”


    “我試試吧,不過,我感覺我對文字的駕馭能力好像還不行。據說有的作家為了獲取靈感,準備大量的咖啡和香煙。傍晚開始寫作,直到清晨才歇手,白天都用來補眠了。”


    聽完這番話,布萊恩鄭重其事地為她鼓掌。


    “對了,我們不在的時候,阿涅絲有沒有透露過其他新的線索?”


    “今天上午,在她丈夫失蹤之前的幾天,她似乎出現了幻覺,有人在公寓門口時刻盯著她看,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這就對了。”


    西蒙娜一臉愕然。


    “看來酒吧老板口中的那群混蛋說的沒錯,待會我得去拜訪那個神秘的麵具人了。”


    離開了事務所,布萊恩去了阿涅絲的公寓。


    卡特此時還在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點也不放鬆。


    “我得去拜訪一下那個家夥。”


    “你確定你要自己去嗎?萬一是個硬茬,你可就不好脫身了。”


    卡特頗為擔心地問著。


    “放心吧,我有把握,別忘了我也是個進化者。”


    逗留到傍晚,暮色已經淹沒了整座城市,街道兩旁的店鋪百葉窗垂放了半截,玻璃櫥櫃染遍了琥珀色的暮靄。


    林立在工廠周圍的屋宇,像印象派裏麵的畫卷一樣起伏波動著。


    顧及到老板的人生安全,卡特塞給了他一把手槍。加上自己的手杖,布萊恩覺著全身而退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老獵狗提供的情報是一個十分荒涼的地方,當乘著馬車到達目的地時,附近幾乎沒有人的蹤跡。


    “長這麽大,我都不知道這裏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這是車夫的原話。


    布萊恩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這個麵具人的居所是一個荒廢的別墅,建築在山林之間。


    眺望時,可以看到宅邸裏麵的燈火閃動著。


    得到小費後,膽小的車夫不敢停留半刻,火速地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想要到達那個別墅,得要走過一段嶙峋怪異的石階,上麵雜草叢生,積滿落葉,兩邊的枯黃藤蔓甚至把觸手紮進了石縫裏,擴張著自己的領土。


    如此交通不便的地方,真不知道這幫人是怎麽生存的。布萊恩仔細地觀察者周圍,並沒有發現有流浪人出沒。


    也許他們隻有聚會的時候,才會聽從首領的指令,聚集到這裏。


    這位涉險的大偵探此刻隻能這麽去猜測!


    大門緊閉著,像是要拒人於千裏之外。


    雖然宅邸發黴的院牆並不高,但是布萊恩放棄了這個偷偷潛入的想法。眼下還是得需要表現出誠意,盡管是虛偽的。


    演戲得要做全套!


    咚咚!


    門環叩擊木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外麵靜靜等待的布萊恩,默默地感受著此時不可名狀的寂靜與蕭瑟之感。


    背後的黢黑山林,每片樹葉都紋絲不動。


    星光漫天,片片浮雲沒有方向地隨意飄散。


    呼吸聲,甚至做出動作時發出的摩擦聲,都能夠可以感受到。


    此刻的布萊恩有些不耐煩了。


    咚咚!


    沉悶的叩擊聲再次響起。


    繼續等了一會之後,大門緩緩地打開了。


    從門縫伸出一張皺的變了形的臉,紅眼皮外翻,嘴巴咧到耳朵後,額頭上皺起層層的皺紋。


    那雙渾濁的雙眼吃力地看了一眼布萊恩,隨後點了點頭,做出邀請的姿勢。


    從那身裝束來看,和平時所見的流浪人區別不大,隻是這個仆人看上去衰老滄桑。


    這個仆人打扮的人一言不發,就像緊閉的墳墓一般。


    他在前麵帶著路,布萊恩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堆滿黃葉的庭院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布萊恩甚至都懷疑這些仆人到底有沒有履行過義務,宅邸的內部雜亂不堪。大量稀奇古怪的雕刻,像不倒翁一樣橫七八歪地躺著。


    曲折走廊的盡頭便是寬敞的客廳,地麵是平滑的白石鋪砌的。


    仆人微微鞠躬之後,便把布萊恩獨自留了下來。在這裏,遠處的城市夜景一覽無餘。


    望著紗簾縫隙外的夜景,布萊恩打發等待麵具人的這段時間。


    過了一會兒,


    一個陰影凸顯在灰白的牆壁上。


    布萊恩回過頭來。


    一個人站在那裏靜止不動,身子完全被籠罩在微弱燭光的陰暗角落裏。雖然如此,可是卻仍然能感受到那銳利的目光。


    在布萊恩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他逃離了陰影,快步走進。


    那張麵具完全遮住了他的麵容,上麵有三個鍾表的圖案,代表的時間分別是7,4,1。雙手完全藏在碩大的風衣裏麵。


    “晚上好,首領。我是布萊恩·韋斯特,是一名探險家。”


    “晚上好,無聊的探險家。”


    這一聲“探險家”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表達了這樣的一種情緒:“見鬼!”


    由於對方不按套路出牌,布萊恩沉默了許久,不知道怎麽應付下一次的行動。


    “瞧,我竟然把你嚇著了,真該死。”他的話又一次從麵具的細孔流瀉出來。“你可以叫我梅爾西斯,想要喝點什麽嗎?”


    “不,我沒胃口。”


    布萊恩說。


    對於眼前的梅爾西斯,布萊恩直覺地感到他的冷淡是一種刻意的表現,對於矯揉造作的虛偽情感,他從內心非常排斥。


    “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坐下聊聊。”


    屋裏正好有兩個塗著黑漆的高背椅,兩人隔著圓木桌子相對而坐。


    白色金屬盤裏放置的蠟燭火焰,如如不動。


    柔和的月光在身上灑下一片泛藍的明亮。


    剛才離開的那位仆人又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端著兩杯大概是紅酒或者是某種烈酒的飲料,不過,布萊恩連淺嚐一口的意願都沒有。uu看書ukanshu


    透過月色和燭光,布萊恩可以看到梅爾西斯麵具之外的部分皮膚,和自己的差不多。


    從這個觀點可以進行推測,他應該還是個年輕人。


    “我想你不可能在這麽個晚上,專程來找我談天的吧?有話快說。”


    梅爾西斯似乎有些不耐煩,猝然間迸出這句話來。


    “我想你應該知道馬可這個人吧?”


    “奇怪的陌生人,我為什麽要去知道他。對於任何不感興趣的事,我不會浪費時間去理他,那是自討沒趣。”


    這句話說完,梅爾西斯露出豺狼般地冷笑。


    “據我調查,你的部下和他的妻子發生過一些交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那群小崽子可不管我的事,我很少去管他們,除非遇到重大危機,才會出去露一麵。我不想猩猩作態,盡說些違心之論,我想,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為這對夫婦默哀一分鍾。”


    “那倒不必了。”


    “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被原諒的,如果有,就換位思考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試想一下。這一分鍾的沉默,可以讓一個笨蛋看起來像一個智者。”


    “你的理論並不適用於任何事情,人的情緒隻是物理和化學的反應堆,這是很單純的生物學。所有對於現實人生的詮釋和觀察,都是因應需求而產生的。人總要等到聽聞口袋裏的金銀錢幣哐啷哐啷響,才會發覺自己的內心早已被貪婪所蒙蔽。仇恨也是一樣。”


    布萊恩的話讓梅爾西斯很不舒服,犀利的目光有如冰冷的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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