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她的……閨房……房間。∮頂∮∮∮,..”夜焱似是在一一滴地回憶著,過往的畫麵也一幀一幀地回放,從他口中出來的詞語,也就一個拖著一個了。


    興許是“閨房”這個詞存有誤解,夜焱完便改口稱之為“房間”。鎖住的那間什麽女兒家的物什都沒有——素衣白帳掛劍旁,木梳妝鏡油燈上。是清修都不為過,那兒,便是夜焱的青梅竹馬、兼教他武功的師傅,陸皓雪之居所。


    景陌當然知曉,夜焱有相當一段人生都曾作為她的夢境出現過,對於這棟獨墅,這校武場、這蠍子嶺、洞庭湖……也是格外熟悉;可是,從夢境走到現實中去,總會覺得有些落差。是了,在她的夢裏,這兒是充滿生氣的,平日裏有勤武之聲,節日也難掩歡歌笑語。可如今,漫山荒草、不見人蹤,怎一個寂寥二字了得。


    若要景陌在此修行三年,不若將她殺了更好。


    “我拿到劍就走……我去護送靈蘊。”


    “誒?”司徒靈蘊剛撿起來笤帚,這一抖又差落下,白費功夫,“景陌妹子……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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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景陌眼神堅定,心有難言之隱。


    夜焱興歎一聲,對著景陌招了招手,“我本欲將那念慮之根斬斷,卻剪不斷理還亂,終得一‘千絲之劍’;月前閣中見你的那一眼,曾刹那間以為你是她的影,如今看來,著實是我太過矯情。也罷,我賜予你‘鏽劍’便是。”


    完,他就掰開木桌的桌角,從中抽出一柄短劍。這短劍其貌不揚,準確的來,劍身鏽跡斑斑、遍體淩創,是殘劍也不為過。


    然而景陌光是看到這把劍,就已經熱淚盈眶了……


    無論這把劍多麽地不起眼,對於他來,這就是“景陌”的象征,是“她”賜予他最刻骨民心的紀念之一。


    “你竟欣喜至此?”夜焱本以為景陌會不高興,讓他來用實戰演示給她這把劍的出奇之處,但有了剛才那一出,夜焱更是堅定了心裏的某種猜想。


    “嗯……現在就能給我嗎?”


    “拿去吧。”


    鋥!


    鏽劍出膛——如後現代的槍支一般,原本又短又殘的鏽劍猛然彈出三尺長的劍身,直擊地麵,將石板穿了一個大洞。


    “豫讓劍……我終於又拿到你了。”景陌就像是把戀人捧在手心似的擦拭著這把鏽劍的劍身。


    聽到景陌報出此劍之名,夜焱終於肯定了,但他不會,現在不是的時機,時候一到,一切都會分曉。


    “有興趣和我過幾招嗎?”


    “我不會你的功夫。”


    夜焱了然,又喚來杞人,對他打了一陣手勢後,杞人轉向景陌抱拳躬身,隨後率先一步走到校場。


    景陌也會了意,持劍走向校場,半途中拍了拍景軒的腦袋,似是在告訴他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臨場前,杞人接過夜焱遞給他的一把劍,那把劍是兵器,看起來倒更像是樂器。劍鞘寬大,係有琴弦,杞人雖啞,聾倒是不聾,轉軸撥弦三兩聲,頗有韻味。古琴琴尾是一劍柄,隻是做的更貼合琴身,如同雀尾一般,煞是好看。


    試一曲後,杞人頭幾下,示意隨時可以開始。而正是這一琴曲,將景軒的目光從景陌吸引至劍身,再也抹不開。


    夜焱觀察到這一細節,微微一笑:“那是聶政劍,如果在這山裏的幾年你好好修行,那麽,將那琴劍贈予你也未嚐不可。”


    “真的!”


    “前提是,你不光武功要學到家,琴技也能超越杞人。若不是他啞巴,也許我早就將他收為我的關門弟子了。”夜焱幽幽一歎。


    “師父……可……徒兒景軒也是腿腳不利的殘……”


    “不。”夜焱立馬製止,“我有一招,腿腳不利可以使得,啞口無言卻使不得。”


    夜焱話音剛落,景陌便已出手。


    似是要一雪前恥,景陌不會內力運轉之法,卻深諳天蠍劍法中的“鉗心十三劍”,第一招便是“詭譎三鉗”,豫讓劍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一射一收,霎時間從三個詭異刁鑽的角度以幾乎同一時間刺向杞人。


    杞人對招卻是不溫不火,一道餘音便破了三鉗中另外兩處殘像,知道景陌的攻勢是自己的右下,於是反手拔劍,悄無聲息地破除了她這一招。


    景陌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豫讓劍被某種柔軟之物給卸去了勁力,但眼一花,並沒有看清楚是什麽在作祟,更別提聽到錚錚劍鳴,杞人拔劍的那一刻景陌早已屏氣凝息,這詭譎三鉗壓根不是實招,三招皆虛。


    然而虛招並未探得實處,徒勞耳。


    豫讓劍飛速收回,這一次,景陌瞄準了杞人的腋下,那是劍客的死角,但一般都無法刺中。豫讓劍這獨特的構造使得中距離刺中敵手的腋下成為可能,因此景陌再度虛晃一招,借助石質地磚的縫隙和豫讓劍的突刺將自己彈射至高空,趁杞人將劍橫舉之時挺劍刺之。


    這一招確實刁鑽狠毒,杞人一開始也沒有注意到,習慣性地將琴膽劍匣打開,隨時準備拔劍,可當景陌在高空準備出劍時,杞人感到腋下猛然一寒,這才恍悟。於是他急中生智,化守為攻,一撥琴弦,一股勁力傳至劍匣內,緊接著當景陌的劍騰然射出地那一刻,杞人及時拔劍。


    依舊無聲無息,卻情勢急轉。聶政劍的劍體竟是一把白羽拂塵,這拂塵的前段連著劍匣裏的琴弦,琴弦又傳導著杞人那並不算深厚的內力,這一來二去,拂塵借力打力,將豫讓劍震得三震,直接從景陌那兒脫手而出。


    “啊!”


    看到自己的劍脫手而出的那一刻,景陌意識到內勁的重要性,可她本就不懂內勁,景陌並沒有教他……


    【等等!我有的是什麽!我和她都會的是什麽!】


    忽然間,景陌意識到自己在身為“零”的時候,所領會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獨門秘技,這些獨門秘技都是由於景陌將自己的雙眼讓給了他。


    “卍天魔眼……”


    景陌出了神似的喃喃自語,而這一瞬間也被夜焱捕捉到了!


    【竟然……還有著……原來,我終究是把我的一切給了這徒兒啊……】這一瞬間,夜焱心中閃過萬千思緒,他也明悟到,如果一切不變,那麽此女終將是自己最後的托付。


    “卍天魔眼·開!”景陌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瞳孔隱隱轉動著兩個對稱的卍字,一頭秀麗的長發無風自動,散而不亂。這一刻,景陌本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但她卻用著一個人的身體、一個人的記憶。


    對身體操控的記憶、對武學理解的記憶……


    曾經用於對抗夜修亞的“靈魂模擬”,再度重現。


    豫讓劍還在空中旋轉,景陌卻好像突破了時間的桎梏一般跨步飛躍,一把將其奪回。


    奪回的那一刹那,劍仿佛與自身融為一體,正值最好的時機,景陌果決地射出一劍——“心劍·彩雲飛!”


    塵埃落定……


    景陌,以其最後關頭的絕地反擊,一劍定輸贏。


    那豫讓劍,停留在杞人腋下一公分處不再抖動。


    是的,就連狂躁的山風也不能讓它顫動分毫,這是何等的控製力!


    夜焱撫掌笑歎:“景陌,恭喜你,出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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