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她不足五米遠的上遊有一團綠油油的水草,在水草的正中央立著一隻被水泡漲了的人手,五根手指呈抓握狀,遠遠看過去像是一朵白蓮花。隻可惜,落在上麵的不是蜻蜓,而是一隻隻碩大的綠豆蠅。


    在我們這,山河浮屍不算是什麽稀奇事兒。但這具屍體卻不太一樣,因為人溺死以後,會先沉底,等屍體泡漲之後才會慢慢浮上來,那個時候,體內的筋肉早已經失去效能,屍體會變得軟綿綿的。而這具屍體的手卻高高舉起,小半個胳膊都露在水麵以上。


    我跟張堅強找了根杆子把它劃拉到岸邊,隔著河水,我發現這是一具女性浮屍,穿著黑體恤和牛仔褲,因為浮腫的厲害,實在是分辨不出年紀。而且她的眼睛和嘴巴長得老大,秦教授說,人死之後眼睛不閉是死不瞑目,嘴巴不閉是要吞陽養陰,要是不處理了她,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禍害。


    處理這種浮屍,最好的辦法就是拖到岸上,用太陽曬一曬,加速腐爛,隻要化成一堆白骨,她也就沒什麽戲可以唱了。


    隻是,當我和張堅強準備伸手把她拽上來的時候,她卻''咕嘟'';一聲沉了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堅強這愣小子把漢陽造往地上一扔,挽起褲腿子就要下河撈屍,還沒等我出手,秦教授就一把給他拽了回來。這浮屍沉了底,說明她已經變了,這個時候下河不是找死嗎。而且我們這趟是為了追劉芸,像這種閑事還是少管的好。


    張堅強向來沒主見,聽我倆這麽一說,立刻打消了念頭。張豔本來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無神論深入骨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甭管哪一樣都能顛覆她的三觀,沒崩潰都算是好的了,她更不願意跟這種邪物打交道。


    大家一拍即合,沒管那浮屍,沿著河往上遊走繼續追蹤劉芸。說來也怪,我在這疙瘩從小長大,可愣是沒來過這片地方,越走越陌生,到了最後,幹脆和秦教授他們一樣,成了路癡,全憑著甄甫玉暗中指路。


    隨著太陽越來越毒,老雕的屍氣也越來越弱,接近中午的時候就徹底散幹淨了,沒轍,我們隻能暫時停下。我剛要喝張堅強去打野味,秦教授就指著西邊嘀咕道:"小趙,我眼神兒不好,你看看那邊是不是有個村子?"


    我停下,往那邊一瞅,還真是個村子。有村子就說明能蹭飯,能蹭飯誰還花功夫去打野味,就算山上的野味再鮮也有吃膩的時候。


    這村子的規模不大,打眼一掃,統共也就二三十戶的樣子。


    一進村子,我們就後悔了,因為這村子幾乎半數的人家門上都掛著喪幡,一看就知道是在辦白事兒,這個時候來蹭飯,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張堅強撇了撇嘴,嘀咕道:"看樣子咱還得鑽林子打兔子,這飯八成是吃不上了。"


    我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一陣大嗓門的哀嚎聲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這聲音是個娘們的,哭的相當傷心,我當時覺得好奇,就順著聲音尋過去瞅了瞅,發現一個三十來歲,穿著孝袍的婦女正趴在門口哭天抹淚。在她身邊,還爬著一隻大狼狗,竟然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哭喪。


    張堅強有模有樣的說這大狼狗快成精了,我跟秦教授不屑一顧,動物本來就通靈性,尤其是以狗、馬、牛、狼、狐狸最為典型。自古以來就有狐狸為報恩德以身相許的典故,而且我還親眼見過主人死後,養的馬流淚的場景。


    就在我心裏同情這婦女的時候,我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嗬斥:"柱子媽,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要笑,你咋又哭了!"


    我轉身往後一看,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一個中年男人。這男人約莫五十歲的樣子,非常正宗的北方打扮,渾身上下處處透著草根氣息,正怒氣衝衝的瞅著那婦女。


    我們都覺得挺奇怪,家裏死人了哭幾聲再正常不過了,你不讓人哭也就算了,還非要讓人家笑,這不是腦子有泡嗎。要是我跟那婦女的身份調換,八成得跟那中年男人幹一仗才行。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婦女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強忍著哭意,硬是擠出了兩聲幹笑。


    末了,秦教授實在是忍不住了,就問那男人:"朋友,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還第一次看到你們這種習俗,咋的,白事隻能笑不能哭?"


    中年男人瞥了秦教授一眼,然後逐一打量我們其他幾個人,臉上的怒意稍稍收斂:"你們是哪的?不知道我們黑羊子屯不能隨便來?"


    張堅強這小子嘴相當快,還沒等秦教授回答就搶過話頭,說我們是白皮山的。


    那中年男人一聽,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你們白皮山可比我們黑羊子屯邪乎多了,怪不得膽子這麽大。"


    說實話,我在這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沒聽說過''黑羊子屯'';這個地方。反正天還沒黑,不急著趕路,我們索性跟著中年男人聊扯起來。


    交談中得知,這中年男人叫吳庚,是黑羊子屯的村長。這黑羊子屯別看是在大興安嶺地界,但已經緊挨著嫩江了,周圍的支流極多,四麵環水。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黑羊子屯又有山又有水,可偏偏沒招到福氣,反而淨招些禍害。


    我們來的時候經過的那條河,是樣子屯附近最大的支流,就是這條河,每年都要吃幾個人。時間久了,每年開春,村長都會請高人來算上一卦,看看河神今年要吃幾個。前年算的是六個人,結果淹死了六個以後就再也沒淹死人了。今年算的是八個,已經淹死七個了,再死一個就齊活兒。按照吳村長的說法,之所以要笑,是因為算卦的說要讓河神知道,那些淹死的人都是村子裏主動獻給他的,等河神一高興,興許以後就不會再吃人了。


    張豔像是聽故事一樣,覺得匪夷所思。


    張堅強把嘴一撇:"屁的河神,要我看不是鯰魚精就是泥鰍怪。從水裏抓出來,給它腦門上來一槍,看它還吃不吃人。"


    張堅強這話說的雖然不中聽,但也沒錯,民間這神那神這麽多,有幾個是真神?


    而且有一點我不太明白,這村子規模不大,每年都要死七八個,用不了幾年就得絕了戶,咋能撐這麽久?等我問起吳村長才知道,原來這河神是三年前才鬧起來的,前後加起來,一共死了二十來個人。


    短短三年淹死二十多人,這可不是小事兒,要這麽說的話,那條河裏還真有邪物。我突然想起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浮屍,心裏琢磨,難不成是它搞的鬼?等我在吳村長麵前提起來,吳村長眉頭一皺,忙問我那浮屍的穿著打扮。我簡單的描述了一下,結果吳村長沉默不語,剛才那個哭天抹淚的婦女突然衝到我麵前,死死拽著我的袖子。


    "你瞧見我閨女了?你把沒把她拽上來?"


    我本以為那浮屍淹死有一陣子了,沒想到竟然是剛淹死的。我沒回答婦人的話,扭頭看向秦教授,問道:"秦教授,這事兒你怎麽看?"


    秦教授搓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那浮屍真是這婦人剛淹死的閨女,那可就怪了。按理來說這麽短的時間,是絕不可能屍變的,現在屍變了隻有一個解釋,就是那條河不對勁。"


    見我倆說的有板有眼,吳村長試探性的問道:"咋?你們倆懂點門道?"


    張堅強牛氣哄哄的說:"何止是懂點門道,老頭兒是茅山正統傳人,年輕的是出馬仙。我們後山大墓知道吧?就是讓他倆給連窩端了。"


    "啥?!"吳村長被張堅強這添油加醋,不著邊際的牛皮驚得目瞪口呆。


    還沒等我來得及開口解釋,吳村長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動地老臉通紅:"兩位大仙,你們說什麽也得救救我們黑羊子屯啊。我們屯子上上下下八十三口人,能不能活著吃上今年的餃子,全指望你們了。"


    說實話,天底下閑事兒這麽多,哪能管得過來。可看著吳村長和那婦女充滿希望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澆他們冷水。就在我有些犯愁的時候,張豔站了出來,她對付邪物沒轍,但對付人可是有一套。


    "吳村長,幫我們是肯定要幫的,但我們還有正事兒,不如這樣,我讓他倆給你看看這禍根在哪。找出禍根以後,你們隨便找個跳大神的也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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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村長高興地不得了,一聽我們還沒吃飯,趕緊把我們帶回他家,飯菜雖不豐盛,但卻管飽。


    由於晚上還要繼續趕路,我跟秦教授睡到下午將近四點才出門,沿著河邊溜達。我倆的想法一致,這禍根甭管找得出找不出,隻要太陽一下山,我們就繼續去追蹤劉芸。至於這黑羊子屯,就隻能說聲''暗牧騷瑞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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