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d跪下行拜見之禮, 宛平公主向薛郎君遞了個眼角, 才跪了半個身子,就被薛郎君拉了起來:“四少爺不必多禮,我們是替四少夫人來給老太爺祝壽的, 用不著如此客氣。”


    沈慎d臉色一變,也顧不得禮節了, 緊張地看著薛郎君問道:“阡陌怎麽了?她人呢?為何沒來?”


    薛郎君微笑悄聲說道:“四少爺莫急,少夫人感染了風寒, 已經請了大夫瞧過, 隻是這會兒還起不了床,待向老太爺祝了壽,你就能見著她了。”


    “她……她現在何處?”沈慎d顫聲問道, 林阡陌身子本就不好, 他很是擔心。


    “放心吧,少夫人在公主府呢, 有禦醫守著, 公主此行一是替他向老太爺祝壽,二就是來接你一同過去,也好貼身照顧,別的人少夫人可不讓他們近身呢。”薛郎君笑了笑。很是羨慕這對小夫妻的情深意濃,林阡陌就算病得糊裏糊塗, 也不要男子近身服侍,想來對家裏夫郎很是愛護。


    沈慎d聽到這裏,也稍微放下心來。薛郎君挽著他, 一同步入沈家。見到宛平公主身邊的人與沈慎d走得如此近,倒讓沈家兄弟姐妹們大吃一驚,那個沒見過麵的四弟媳對他們來說更多了幾分神秘,一個鄉下丫頭,怎麽會有二品大員的伯父,還能讓公主屈尊降貴到沈家來?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直道老四的運氣太好。


    等進了屋子,宛平公主一招手,身旁的隨從奉上了錦盒,打開了其中一個,薛郎君上前介紹道:“聽四少夫人說老太爺禮佛,這尊玉佛,是請南安寺宏遠法師開過光的,是我家公主的賀禮。”宏遠法師,那可是得道高僧,世人皆不得見的,更別說那玉是純淨的漢白玉,不帶一絲雜質,堪稱無價之寶。


    沈老太爺趕緊稱謝接過,交給了身旁的下人。正要宣布開席,沒想到又一個錦盒遞上,這次換了宛平公主,她朗聲說道:“這幅鬆鶴祥瑞圖,乃是當今畫壇聖手亭山先生專為老太爺而作,是四少夫人的賀禮,她感染了風寒,臥病在床,隻能由本宮替她帶給老太爺。”


    亭山先生的畫,千金難求,老太爺接過,說道:“難為四郎家的有心,好好好,是個孝順孫媳婦,不知那孩子病得如何?”


    “老太爺且放寬心,有禦醫照看著,很快會好的,明明床都起不來,還要掙紮著來給老太爺祝壽呢,還是本宮強行按住,不許她來,您老莫怪我才好。”


    “不怪,不怪,是該好好養病,好好養病。”沈老太爺說道。聽這話,宛平公主與她的孫媳婦關係菲淺,就是衝著孫媳婦的麵子,公主才會來向他祝壽,這是多大的麵子,老沈家傳家幾百年,隻有他有過這個殊榮,他隻有歡喜的。再看沈慎d,越發覺得這個孫子真正是好。


    宛平公主略坐著說了會兒話,飯菜也沒吃就告辭而去,走的時候把沈慎d也叫上了,說是林阡陌就住在公主府,邀請沈家四郎也去住一段日子。沈大人一聽,當然是萬般同意,交待了兒子幾句,反複強調要他照顧好媳婦,她知道宮裏的規矩,公主皇子們的飯菜要專門準備,還要有專人試菜,也不敢多留,遂又率人親自送了宛平公主出門。


    這一耽擱,晚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開飯,賓客中有人餓得肚子咕咕叫,卻沒有一個埋怨的,能在沈家見到宛平公主,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份榮耀,這下回去又有得誇的了。沈慎d的兄弟姐妹們剛好湊成一桌,一個個沉默著吃飯,沒有太多的交談。沈慎重最為失落,扒了幾筷子就不吃了,散席後又被妻主一通埋怨,說他不該小氣,當初故意挑茬奚落沈慎d夫妻,他本來就悶了一肚子氣,在路上就與萬芝蓉吵了起來,到了家,直接將老妻主關在了門外,倒在床上大哭起來,哀歎命運不公,心道若是沈慎d嫁了萬芝蓉,或許今日風光的就是他了。他卻沒想到自己與林阡陌壓根不認識,就算認識,幾天前的林阡陌在他眼中也隻是個鄉巴佬,他又哪裏會瞧得上人家。


    沈慎d到了公主府,林阡陌已經醒過來,夫妻相見,卻是好一番濃情密意。秦宛帶著薛郎君來看護一番,吩咐她好心靜養,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跟服侍的小廝說,自會分派過來,林阡陌連聲說謝。


    義安公主逛園子時,經過林阡陌住的小院,遠遠地站著看了一會兒。羅若安問道:“公主可是要去看看那林阡陌?”


    義安公主搖了搖頭:“回去吧!”他趕緊接過她伸來的手,扶著她緩緩離去。


    羅若安是個心靈剔透的人,他的外貌隻能算是中上,比他絕色的男子多的是,可義安公主這些年來隻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知道並不是自己有本事,而是公主把他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身。盡管羅若安從未見過那人,也從未聽人提過,可他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甚至不是宛平公主早逝的父親,因為那個男子的畫像他見過,與自己並不想像。


    第一次見到林阡陌,羅若安就是一驚,隻因她的相貌,與他竟是極為相似,他慶幸林阡陌是個女子,若是男子,隻怕自己的地位就會不保了。他不知道宛平公主為何要將林阡陌接進公主府居住,但羅若安知道,住在蘅蕪院的這名女子是不可以得罪的。他如今三十有三,卻無一個子女環繞膝下,他也知道,自己這一生恐怕是沒有這個希望了,看著這個長相酷似自己的女子,不覺勾起他的傷心事來,如果義安公主肯為他生個孩子,沒準就會長成那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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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安公主沒有過問女兒的事,她依舊整日將自己幽閉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偶爾會召羅若安侍寢,蘅蕪院她再沒去過,縱然天下間相似的麵貌有很多,可是終歸不是她所想的那一張臉。那個女孩兒既然有緣像他,那麽,給她個前程,就當紀念他在天之靈。


    有禦醫精心看顧,又有公主府的好藥好膳食服著,林阡陌的風寒好得很快,沒有誤了考期。冬月十六很快來臨,宛平公主沒讓林阡陌出府,當日親自送了她到長安巷,再匯合了寧安府的同窗們,一同往貢院設的考場而去。宛平公主想得很周到,這次與林阡陌同來的人每個都得到一份公主府的考籃,裏麵除了筆墨紙硯齊全,還有一個精致的手爐。要知道大冬天的考試,又是露天的小敞棚,手都凍得僵直了,考一場試下來,家貧的學子幾乎沒有不病倒的。


    林阡陌暗暗詛咒了一番,覺得金陵這個科考真的很變態,這麽多好日子不選,怎麽偏就選一年中最冷的天氣,莫不是以此來檢驗身體?幸好今年是一科一科地考,若是如往年一下考幾天,吃住都在小棚裏,不知道會不會凍死人?


    蘇三從家鄉托進京的商隊帶來一個包裹,林阡陌打開來,卻是一套冬衣,沈慎d則為她縫了一件鬥篷,她穿在身上去應考,隻覺得那暖意一直到達心裏。林阡陌沒想到學問一流的郎君居然還會做針線,而且那針腳縫得密密的,不亞於機器織的,不由又是驚訝又是感動,看情形是兩人商量著做的,裏外都兼顧到了。


    宛平公主笑道:“阡陌的夫郎真是體貼呢。”


    “那是!”林阡陌很是得意,“公主羨慕了吧,所以說找郎君,就是要找自己喜歡的,就如那農家小戶,隻要夫妻恩愛,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其中滋味,亦是甜蜜。”


    宛平公主笑了笑,沒有說話,她想起了母親,縱然享足富貴繁華,縱然麵帶微笑,可是她看得出母親眼底的寂寞。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快活過,如果她也有一位真心相愛的夫郎,想必就不會如此了。


    宛平公主對大家鼓勵了一番,便先行離去,她不可能親自送他們去考場。沈慎d卻沒有走,他要親眼看著林阡陌進去,寧安府的學子們與他早就混熟了,難免一番調侃,林阡陌見他臊得慌,幹脆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衝眾人說道:“你們啊,就是酸葡萄心理,慎d,別理他們,他們這是羨慕咱們,妒忌咱們。”


    沈慎d被她逗得笑起來,王謙益等人一陣起哄,林阡陌麵不改色,由著他們。


    因為一天隻考一科,離考試時間尚早,元修憂灼菁腋狹斯矗吹剿且簧目祭海掠製肴貌豢上Аa眾淠暗卻蠹倚渙耍澩幼約旱目祭豪錟貿鮃話鰨鍤紙械潰骸耙桓鋈艘凰。乇o鍘!


    “什麽東西?”元修壞玫嬌祭憾媚眨叛緣諞桓鏨俠辭懶艘凰ィ蔥巫詞竅趕咧凰終疲種竿芬桓齦齜摯矗揮盟鄧兔靼琢耍自謁種希牡亟械潰骸鞍パ劍媸橋停庀灤醋質輩慌率紙┝恕!


    這是林阡陌織的五指手套,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粗細合適又保暖的線來織,幸好公主府什麽都有,這幾天讓她找到了,便趕著織了出來,當然,有大部分是她心靈手巧的夫君與公主府的織工幫忙織的。這裏的人冬天也有戴手套的,但卻是厚厚的兩個筒子,隻能取暖,戴著根本無法做事。林阡陌慶幸自己大學時代跟著宿舍的姐妹學過織圍巾和手套,這下派上了用場,戴上手套寫鋼筆字不大好寫,寫毛筆字居然還容易些,因為用力點不一樣,她試過了,這種線又不滑,織成手套戴上,又保暖,又不影響握筆。


    大家戴上手套,互相比劃著,開心不已。王謙益笑道:“阡陌的心思可真巧,這東西有個名兒沒?跟著你我們可是得了不少好處,難為你病著還為大家操心,我們卻沒給過你什麽。”


    “套在手上的,就叫手套了。”林阡陌說道,“大家同學一場,講這些做什麽,若是你覺得不好意思,將來發達了,有好東西隻管送我家來,我絕對敞開門隻管往裏搬,不會跟你客氣。”


    “哈哈哈!”林阡陌的話引來一陣大笑。她揚起手來,手上戴著天青色的手套,其他同窗也舉起手來,大家圍成一個圈,一隻手蓋著另一隻手,緊緊握住,齊聲大喝:“勝利!”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們會盡力去考這一場試,有了之前的努力,有了大家的相互鼓勵,他們相信一定能取得成功。林阡陌說過,團結就是力量!正是這樣一路團結著向前,他們過了州試,過了府試,他們互相承諾過,誰也不能掉隊,要一直向前,直上雲霄。


    考場門外,各地的考生按地域分成了幾塊,要依著次序列隊進入考場。沈慎d將考籃交給林阡陌,低聲說道:“別慌張,慢慢做,我在外麵等你。”


    “天這麽冷,你還是回去吧,考完我自會回來,你看有這麽多同窗陪著,大家會互相照顧的。”林阡陌勸道。


    “沒關係,回去我也是牽掛著你的,靜不下心來,不如在這裏守著,我也不會傻站著,自會尋處避風的地方,茶樓啊,酒館啊,總之我會安排,等敲鍾開閘時,我就站在那棵樹下等你。”


    林阡陌隻得應了,笑著衝他揮揮手,走到入口出。大家都在等著她一起進去,見她過來,金果兒歎氣道:“阡陌,你真的很讓人羨慕啊!”林阡陌衝她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又小跑著回去。


    “看看,依依不舍!”柳學慶咂咂嘴,摸著下巴說道。


    林阡陌伸手從脖子上取下玉佩,塞到沈慎d手中:“拿著這個,一會兒要搜身,戴著不方便,隻怕給人順手牽羊拿了去。”


    沈慎d笑了,將玉佩放在懷中,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擱我這兒,一定給你保管好了。”林阡陌還記得他曾經要過玉佩,卻是要的另一枚,後來卻沒有提過,想來經過這一段日子,人成熟了,也覺得那些言語有些幼稚,不好意思再提。


    隨著同窗進入貢院設的考場,林阡陌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地方占地真寬,估計是個校場,中間和兩邊留出了過道,其他的地方是一排排木板搭建的簡易棚子,考生就在那裏完成答題。搜過身的,就過去找地方坐好,隻是看了半天,林阡陌都沒弄明白經算科的坐在哪裏,隻有等著考官分配了。


    張芸、韓箏以及嚴家兄妹等人都在一塊寫著寧安府的牌子下站定,林阡陌等人也過去,各自站好,與相熟的打著招呼。她發現張芸精神不濟,臉有些浮腫,眼睛隱約地發黃,那樣子活似得了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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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林阡陌去公主府養病,與嚴家兄妹就未再見,聽到嚴琳兒的埋怨,她笑著拿出早就預備好的手套:“怎麽會落下你呢,瞧,給你準備著的,隻要你這大小姐不嫌棄,盡管拿去。”嚴琳兒套在手上,舉著十個手指頭翻來覆去地看,很是開心。


    籃子裏還有一雙手套,林阡陌遲疑了一下,還是拿了出來,遞給嚴文修:“最後還剩一雙,嚴兄試試,看是否合適。”


    嚴文修接過去,道了聲謝,套在手上。他低下頭,臉上浮起一絲淺笑。手套很合適,就像是量過他的手掌做的,大小正好,半分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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