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陌伸手過去, 秦樓用三指搭在她的脈上, 仔細探查,過了片刻抬頭笑道:“不錯,恢複挺好的, 我給你的藥丸繼續吃,別停下。”


    林阡陌點點頭:“嗯, 我會的!對了,出來一會兒了, 我得回去了, 否則王謙益和楊易一會兒看到我不在,要嚇著他們的。”


    “這兩人……有什麽特殊的嗎?你在乎?”秦樓問她。


    林阡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意有所指, 笑著啐道:“想歪了不是, 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咱們都是經算科同窗,不過一起溫習功課罷了。”接著她將府學的事講了一遍, 聽到他們是被臭氣熏跑的, 秦樓不禁哈哈大笑。


    “怪不得,我還奇怪怎麽你不進府學,原來是這個緣故,要不要我幫忙,給你們換個地點?”秦樓問道。


    林阡陌搖頭:“不用了, 我覺得在家挺好的,學累了還可休息,整天坐在學堂, 坐得又要直,時間久了還真受不住。你給我的那些題做完,差不多夠應付考試了。”


    “也好,那些老家夥,也教不出什麽新東西來,好好溫習功課,我今晚就要回京,以後不來看你了,你若有事找我,就帶信給東門雀兒街的羅家,自會有人報我知曉,非急事大事我就不再露麵,等你到了京自會見到我,給你的書要記得看,考題要記得做,還是那句話,對你有好處。”


    林阡陌答應了,秦樓帶著她躍過牆頭,一點響動也沒弄出來,王謙益和楊易還在做題,壓根沒有抬過頭,並不知她已經從外麵逛了一趟回來。秦樓沒有多停留,對她揮了揮手,一陣風似的去了。


    林阡陌站在牆頭,默然站立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詞:“仿佛如同一場夢,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秦樓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場夢,有時候她會恍然,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這一次秦樓沒有對她做什麽出格的舉動,就算是帶她過牆,也是一到就放手,明顯有著疏離,這樣的狀況正是林阡陌所期盼的,本來兩人之間就不該有曖昧,可是為什麽心中會有些奇怪的感覺,仿佛是……失望?搖了搖頭,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拋開那些胡思亂想。


    第二天,有人上門找林阡陌,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廝,見到林阡陌,小聲回道自己姓羅,叫羅鈺,是秦樓派來的。他吩咐了一聲,便有人從門外的馬車上往下搬東西,是各式各樣的菊花盆栽,他們將盆栽搬進林阡陌住的院子,擺了滿院。


    “知道姑娘喜歡秋菊,秦公子便叫在下送些過來給姑娘玩耍。”羅鈺說道。


    林阡陌汗顏,她可不是那賞花之人,若是秦樓知道她隻想把那花摘下來,曬幹,泡茶,壓根沒去注意它們美不美,不知會不會覺得她暴殄天物。


    推辭幾番,羅鈺堅持不肯搬回去,林阡陌隻得收了,滿院鮮花盛放,王謙益與楊易倒是高興,直說如此花香襲人,與府學那間臭屋子有天壤之別。他們打聽是何人送的,林阡陌不好說出秦樓來,隻得謊稱是家中夫郎給她買的,一來觀賞,二來可作藥茶。她心中早就躍躍欲試了,既然送給了她,就是她的,最多留下來看幾天,她很快就要辣手摧花!


    見到林阡陌所住的院子大換顏,再聽得王謙益與楊易一吹,經算科的幾個同窗紛紛要求跟著林阡陌自學,不再上府學學堂。張芸聞言冷笑道:“他們也太高看那林阡陌了,她再厲害,比得先生麽?如此糟蹋自己,到時候考不中,有他們好瞧的。”


    嚴文修有些替林阡陌擔心,讓嚴琳兒去勸勸林阡陌,還是安心去學堂,免得生出事端。林阡陌聽了說道:“我可沒開班授課,府學並未強求咱們必須天天去,這事的厲害關係我說過了,他們自己的行為自己負責,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將來有何長短皆與我無關,別人要學我,我也管不著不是?”


    又過了幾天,連元修膊蝗パ昧耍糾闖さ門鄭捅冉習酰鸕錳縟ド涎Ф運此凳羌純嗟氖攏紗喔帕眾淠盎焐狹耍遼倏梢遠嗨u言謐唄飛係哪嵌問背健6哉飧齦傻艿埽眾淠笆欽嫘奶郯模約旱盟缸誘展肆級啵繞涫僑∷杖皇露囁髁四弦錈Γ幕掣屑ぁe碌10罅嗽傲擻秩埃魏文羌一鐦蚨酥饕飧潘凳淺橇眾淠耙踩パ茫裨蚓捅鶉八眾淠爸壞玫逼鵒思醫蹋資紙痰肌18氐閂嘌


    後來柳學慶、趙飛幾個與元修嫻煤玫募喚雒煌瞬劍6搗吹瓜袷薔簧伲蛺輪朗橇眾淠俺雋瞬簧傯飧觶切┨庠趺純叢趺從猩疃齲芟袷怯k允笨脊儷齙奶猓美鏘壬駁模侵岸莢諳匱e菅aЧ揮行碌哪諶藎氐鬩囊簿褪竊謨k哉庖豢檣希壬薔槎啵芨┫低車母聰埃11至肆眾淠八齙奶獗認壬齙幕掛科祝父鋈艘怖肟眉尤肓頌友t缶艚幼牛狹斬複穩傲眾淠懊蝗俺曬Γ貢渙眾淠耙環八檔眯畝判殖ひ步頌友Ф遊欏


    在林阡陌的帶動下,府學第一次出現了大規模的逃學大軍,也不知是誰扇風點火,在府台大人那裏告了一狀,結果那位大人在書院點名批評了,林阡陌首當其衝,被冠上了個狂傲之名。有膽子小些的就退出了林阡陌的學習小組,不過下學後仍舊會來討教,遭到其他人的鄙視。林阡陌見到後,反幫著他們辯解,並勸大家最好都去上學,稱自己是因為身體不好,久坐不得,散學後如果有需要,大家照樣可以互相交流,她不會藏私。她說到做到,果然每日都會在睡前留一個時辰和大家交流,幫助答疑解惑,這樣一來,又有一部分人去學堂了,留下的便不算多。而她在學子中的名聲越來越好,不光浦城的,就連其他州縣的也有來請教的。有那瞧不起經算科的,在見了她對別人的文章點評之後,頓時心服口服,更有人揚言,說林阡陌乃當世全才,沒有什麽能難倒她。


    林阡陌聽了卻謙虛道:“過譽了,周子瑜、張芸、嚴文修……他們都比我好,我雖什麽都懂一點,卻都不精,就算在經算科考個第一,也隻是僥幸,哪裏敢稱全才。”周子瑜就是這次府試的頭名,乃是涇南縣的,與張芸一樣,少有才名,人雖長得瘦瘦巴巴,文章卻是做得漂亮。


    聽過張芸埋汰她的人,聞此言更是佩服,隻道林阡陌有容人之量,是真正的有識之人。


    林阡陌定了個規則,逃學小組的人,每人輪流當一日先生,將其所擅長的與大家分享,若有疑問就當場辯論,當然了,做題也是少不了的,出題人就是林阡陌,反正她從秦樓那裏得了許多,整個人就是一個題庫,做了題後,大家又拿出文章來互相討論優缺點,最後由林阡陌總結標準答案。在這種積極的學習氛圍之下,誰也不藏私,都把自己的心得拿出來分享,學人長處,補己之短,很快大家都感到自己有了進步。林阡陌笑稱他們這是單幹班,自己又當“班長”了,這個稱呼雖然新鮮,卻很快被大家所接受,從此後人人都叫她班長,這個稱呼一直跟著她過了很多年。


    林阡陌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每天和同學嘻嘻哈哈,甚是快樂,這時候的她才真正像個十七歲的少女,每日裏一群少年在小小的院子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這一幕許多年依然存在每個人的腦海,不曾忘記。


    又過了月餘,天氣越來越冷,為了不至於耽誤京試,林阡陌與大夥兒商量著提早進京,隻是離開時還得府台大人在他們的“學曆證明”書上蓋章,京試時要提供那個東西,才有資格進考場。誰想到府台大人對林阡陌其人印象極差,認為她是沽名調譽之輩,還帶壞了府學的風氣,於是有意為難,文書官報上去多日不見音信,隻說府台大人沒有空閑,要等著。


    林阡陌等得無奈,隻怕過幾日大雪降下,在路上禁不住風雪,於是與幾位同窗商量,備了份厚禮,親自到府台大人府上拜會,想開開後門,讓他早日放行。


    到了府台大人府上,遞了名貼,門房便讓等著。過了好久才來回話,說府台大人有客,沒空見他們。林阡陌想著難得來一趟,心知這位大人可能有意為難,遞了幾兩銀子過去,陪笑著對門房說:“我們就在這兒等著,麻煩這位大哥,等客人走了再幫我們通傳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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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房收了銀子,縮進袖中,見林阡陌是個識趣的,出手也大方,臉色稍微好些了,說道:“侯著吧,我再去看看,請劉管家幫忙通傳一聲,看老爺可能抽得空見你們。”


    “多謝大哥。”林阡陌道。


    等了一會兒,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出來了,門房嘴在他身邊,陪著笑臉,想必那就是門房口中的劉管家了。林阡陌上前拱手道:“劉管家,在下等人不日將進京應試,特來與恩師告別,不知府台大人可有空閑見我等?”說話間自袖中掏出約五兩銀的利是,放到那管家手中,“一點小意思,給劉管家買茶喝。”


    銀子起了作用,劉管家揮了揮手,招呼道:“隨我來吧。”幾個人跺了跺僵直的腳,跟著進了府台大人的院子。這位大人很會享受,住的是自家買的私院,並非衙門提供的,所以整個院子很是氣派,花木扶疏,曲徑回廊,繞了好久才見著屋子。劉管家將幾人安排進一間偏廳坐著,便去向府台大人回話了,偏廳裏有兩個小廝侍侯著,還燒了碳盆,比外邊暖和多了。


    嚴琳兒哈了哈氣,悄聲問道:“阡陌,你說這次能成嗎?今年的天氣冷得早,我看最近就要下雪了,若是不早些走,路上可真是受罪了,京城離這裏可是有好幾天的路程呢。”


    “不知道,但願能成。”林阡陌說道,她的心裏也沒有底。


    等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劉管家終於回來了,眾人欣喜地站起來,隻聽他麵帶笑容說道:“我說了好多好話,大人終於肯拔冗見爾等一麵,隨我來吧。”


    “多謝劉管家!”林阡陌等拱手謝道,隨他走到正堂,府台大人正坐在廳上,表情嚴肅。林阡陌等人見了禮,他也不說請坐,於是幾個人就這麽傻乎乎地站著,低垂著眼看向坐得穩當當的府台大人。


    “你們誰是林阡陌?”府台大人問道。雖說林阡陌是經算科第一名,但在這位大人眼中實在算不得什麽,文科學子前二十名可能他都記得,其他科的,他也就記得醫科的,畢竟看病時用得著,別的麽,好像與他無關,也就沒放在心上。


    “回大人,小女子便是。”林阡陌朗聲應道。


    府台大人的眼光落在她的臉上。這女子看著也並不出眾嘛,怎麽外麵將她吹得跟有三頭六臂似的?張芸因著長輩的關係,經常出入府台大人家,林阡陌的事這位大人多多少少聽過一些,當然好的不多壞的多。他心道你個學算術的,沒事多撥撥算盤珠子,鬧什麽妖蛾子,搞得文科一眾學子當她能人似的,他還就不信了,一個學經算的,能有多大學問,便有心要考較一番,也好滅滅林阡陌的威風,以正聲名,否則豈不是壞了仕林風氣!


    “聽說你文采不錯,本官今日就考考你,如果你能答出來,就給你們簽了這書函,你們也好早日進京,如若答不上來,就乖乖再等兩月吧!”


    乖乖!這不是有意為難麽?再等上一個月,豈不是比其他人還要晚上月餘,正是最冷的時候,豈不所有時間都花在路上了!王謙益等人麵麵相覷,甚至有人開始後悔跟著來這趟了,若是不來,還可與其他學子一同按正常時間出發,這一來,若是林阡陌過不了關,豈不是連累了大家!


    嚴琳兒生怕林阡陌應下來,卻又不敢出聲提點,要知道這位府台大人,可是正經的三榜出身,大正三年皇上欽點的探花郎,又在翰林院修過史編過誌,乃是當代文壇才俊,林阡陌在學生中是拔尖的,可是碰上這麽一位老辣椒,如何鬥得過他!


    她在那裏暗自著急,林阡陌已經出聲:“承蒙老大人教誨,學生應承就是,還請大人手下留情。”


    林阡陌知道,這位大人對她有成見,以前不是沒有人提前走過,尤其是家在京中回到原籍考試的那些公子小姐,也沒見誰攔過,輕鬆就放行了,他們偏生受到攔阻,定是眼前這位故意為之,所以她退讓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賭上一把。


    經過秦樓的培訓,林阡陌早不複以往的怯懦,信心大增,就讓她檢驗一回秦樓所稱的天下第一是否名符其實,再不濟她還有暗招,表麵上說得和氣,心中卻是毫不客氣地冷笑:我就不信用五千年的文化精華,壓不死你這老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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