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太皇太後斷然拒絕道,“皇後寶座乃是大周國母,須當母儀天下,幹係甚大,絕不可輕授於人。永泰,你僭越了!”


    呂縈徽作為宗室出女,本也是有資格入選皇後的。當日玉真公主在惜園設宴遍邀長安貴女,永泰大長公主之女呂六娘和高密大長公主之女徐珍皆受邀其中。隻是事後玉真公主覺得呂縈徽性子清高,有崖岸難合群之嫌,城府手段亦有欠缺,沒有配的上皇後的胸襟手腕,所以將之從候選名單中黜落。太皇太後也認同了玉真的看法。因此今日絕不會同意永泰公主的妄言要求。


    “僭越?”永泰公主冷笑,望著太皇太後,唇角露出一絲輕蔑笑意,“馮氏,你也配和我說這句話?這天下本是我的父親仁宗皇帝的,父皇一直以來懷念我母後,待母後留下的一雙女兒疼寵非常,若非我胞兄隱太子早逝,他才應該接任帝位,這大周皇帝的寶座,根本輪不到你這一脈子孫。”


    太皇太後麵色平淡。誠然仁宗皇帝一生摯愛元後肅明杜皇後,對於杜皇後留下的一雙兒女,皇太子姬玢和永泰公主姬穠輝極盡寵愛,如永泰公主所言,若非姬玢早逝,這下一任皇帝定然是姬玢的,姬琮絕不至於有半分機會。但隱太子姬玢病逝乃是天命,並非自己母子出手謀害,太皇太後並無心愧之處,揚頭斥道,“永泰,這些年,本宮看在仁宗皇帝的麵子上,處處容忍你。你不要看著本宮好性子,就以為可以壓倒本宮頭上。若是你再不收斂,就別怪本宮不客氣了!”


    永泰公主絲毫不懂得收斂,走近一步,“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把我怎麽樣?若是你傷了我,我看你如何下去見我父皇。”


    高密公主府,侍女掀起簾子稟道,“公主,呂六娘子在府外求見。”


    “阿宛,”高密公主露出詫異神情,“她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徐珍勸道,“呂表姐平日裏最是知書達理,她這麽匆匆忙忙過來,怕是當真有急事。阿娘,你就見見她吧?阿珍晚上再來向你請安。”


    高密公主垂眸笑道,“也好。”吩咐侍女道,“請呂娘子進來。”


    呂縈徽隨著侍女急急穿過公主府的簷廊,進了次間,朝著高密公主跪下求道,“姨母,求求你幫幫阿宛吧!”


    “快起來,”高密公主急急連忙攙扶呂縈徽起身,“阿宛,究竟出了什麽事了。你這麽匆匆趕過來,我實在是一頭霧水。”


    呂縈徽仰起頭來,麵上泛起淡淡的羞赧。然而此時不是害羞的時候,隻得將之前的事情合盤向高密公主托出。


    “胡鬧,”饒是高密公主鎮靜冷清,聽了永泰公主行事,麵上露出了一絲怒氣,廣袖拂過一旁的案幾,將幾上的水晶盤碟打碎在地方,“皇姐這究竟是在做什麽?”


    呂縈徽又是羞赧又是氣惱,苦苦求道,“姨母,母親匆匆進宮,我怕她魯莽行事得罪了太皇太後,懇請姨母看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進宮勸說勸說吧!”


    高密公主目光沉靜下來,不同於永泰公主依舊沉溺在仁宗皇帝昔日的榮光中,高密公主性子謙敏,卻早已明白,時日早已變遷,如今的大周,已經是太皇太後做主的天下。她沉吟片刻,注視著呂縈徽,目中閃過一絲探究之色,問道,“阿宛,你跟姨母說一句實話,這個皇後,你是不是真的很想當?”


    呂縈徽扯著高密公主的衣袖,麵上湧出一抹難堪之色,低下頭,含羞忍辱道,“姨母,皇後寶座誘人,天下哪個女子不想當呢?可阿宛知道自己不足,難過幾天便也罷了。絕沒有攛掇母親的意思。還請姨母看在母女情分上出手相助。”


    高密公主執手思索片刻,“阿宛,我這就進宮去看看。你在這兒等著,不必太擔心了!”


    呂縈徽鬆了一口氣,垂落坐在地上,哭泣道,“多謝姨母。”


    永安宮簾幕低垂,繼母女相對而立,殿中氣氛仿佛冰凍了一般。


    太皇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姬穠輝確實是仁宗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她不願意與過世夫君結心怨,因此退讓了一步,放緩了語氣,“永泰,皇後之位切實不可輕授阿宛。若阿宛當真想要進宮,老身可以向聖人要求,許阿宛一個貴妃之位!”


    貴妃乃是皇後位之下,後宮之中最尊的位份。這在太皇太後看來,已經是自己能夠給與的最高位份了。隻是貴妃之位,再貴,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妾室。永泰公主卻覺得受了侮辱,勃然大怒,“太皇太後,你這是看不起我們母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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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後曆經六朝,亦是有脾氣的,冷笑道,“能給的恩典,我已經給你了。你愛要不要。”厲聲喝道,“來人,永泰公主發已癔症了!請公主回府好好歇息!”


    殿外侍衛應聲稱是,持著鋼戟從殿外衝入內,將太皇太後團團護住。一位身披鮮亮甲胄的少年郎將從侍衛中踏步而出,朝著永泰公主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有禮道,“永泰公主,請吧!”


    永泰公主望著永安宮中橫列的侍衛,麵上露出了凝重神情。


    她一直自傲於自己的高貴身世,此時此刻,麵對著永安宮中泛著鐵血氣息的宮廷侍衛,方第一次在心中有著真切的認知,原來自己的驕傲確實一文錢不值,太皇太後若是願意的話,可以隨時軟禁自己,剝奪自己的全部驕傲和任性。


    一滴滴汗珠從永泰的額頭緩緩滲出。


    高密公主匆匆入宮,揚聲大聲道,“女兒高密求見母後!”


    太皇太後目中露出一絲詫異之色,永泰大長公主確實是仁宗皇帝生前最寵愛的女兒,如若可能,她也不想和永泰公主撕破臉皮,留下一個繼母女不和的風聲,傳到宮外,貽笑大方,此時聽見了高密公主的聲音,繃緊的下頷微微放鬆了一些,揚聲道,“宣進來吧。”


    高密公主一身禮服入內,望著殿中劍拔弩張的場景,目中閃過詫異,笑道,“喲,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擺出這場陣勢來了?女兒托個大,您就看在女兒的份上,收收架勢吧。“


    太皇太後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笑著道,“老身也不想如此,隻是永泰發起脾氣來,老身也受不住啊!”


    永泰望著高密公主問道,“你怎麽來了?”


    高密公主悠悠道,“阿宛剛剛急急到了我府上,請我入宮來勸一勸皇姐。那孩子急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皇姐,你就聽妹妹一聲勸,向母後道個歉吧!”


    永泰公主又氣又急,“啪”的一聲,打了高密一巴掌,“怎麽,連你也背叛了我,打算去捧馮氏的臭腳了麽?”


    高密公主雖然是庶出公主,但亦是金枝玉葉,這些年來日子過的舒適,養氣移體,陡然間受了這份侮辱,不由捂著臉,目中露出一絲怨懟之色,忍耐半響,方忍下了一口氣,勸說道,“皇姐說的哪裏話?母後乃是小妹姨母,妹妹從小到大,多受皇姐照顧,從不敢或忘之恩!可是皇姐,父皇已經過世了!”


    她抬頭直視永泰公主,殷殷勸道。情真意切的話語落入永泰耳中,永泰心頭巨震。


    父皇已經過世了,他所留予自己的尊榮、疼寵早就已經不複存在,如今這大周天下,是馮氏子孫掌權的天下。永泰公主挺直背脊,撐住自己的驕傲,鳳目中含了淚珠,“你們都忘了父皇,忘了皇兄,可是沒關係,本宮會一直都記得,一直一直都記得!”


    高密公主歎了口氣,望著永泰強撐著的驕傲,繼續勸道,“父皇如何會有人忘記?可是父皇我們會放在心頭懷念,可是終究是在生的人比較重要。皇姐,我知道你疼阿宛,想要給阿宛最好的,可是你有沒有認真想過,究竟什麽是阿宛需要的?”


    永泰詫然,抬頭望著高密,“你這是什麽意思?”


    高密唇角泛起一絲微笑,“阿宛性子纖弱,若是當真做了皇後,日後聖人要納妃進侍,阿宛不還得傷心死啊!永泰你這個做阿娘的,如何忍心看著阿宛到這個地步?倒不如你精心給阿宛擇一個夫婿,日後阿宛嫁過去,夫妻和順。豈不是好麽?”


    “這……?”永泰聽了進去,不由得心頭意念搖晃起來。


    高密瞧著永泰心旌動搖的樣子,知道永泰這是聽了自己的勸,心中鬆了口氣,微微一笑,抬頭望著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淡淡一笑,努了努嘴。殿中的侍衛得了授意,靜靜的退了出去。


    “永泰,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日後行事要仔細想想,莫要風風火火,總是瞻前不顧後,倒是傷了彼此間的和氣。”


    永泰公主也知道自己今日所作所為確實有些過分了,低下了頭,勉強朝太皇太後道歉道,“今日是女兒莽撞了,還請母後看在兒臣早逝的父皇母後份上,饒了女兒這一次吧!”


    太皇太後一哂,永泰便是到了這步田地,還是要拿仁宗和杜皇後出來壓住自己。她伸手拂住了發鬢,冷淡道,“老身今日頭有些疼,就不虛留你們了,你們都回去吧!”


    永泰和高密都順應這太皇太後的意思起身,拜禮道,“女兒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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