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殘月的退讓下,齊春麒麟門三弟子執扇儀步入了天字乙號房,分別在房中央的圓桌前坐了下來,帶著適度的笑儀看向樂菱。


    樂菱卻分明見那笑裏暗含憂鬱,彷如悲儀,於是決定不挪窩,警惕地端坐榻上。


    自緣木魚館煙雲閣始,樂菱便無在客房中待客的禮儀,故爾血月三兄弟也無人奉茶儀,自然而然地呈包抄之儀各尋了處角落或站或蹲,冷視著桌前三士子。


    而於杜子望三子,禁言令當前,士子之間顯然也不必寒暄,且禮儀在上,更不可涉嫌眉目傳情。如是杜子望、晏子仰、公孫子魚坐下笑儀後便分別將另一手裏的筆、紙、墨放在了桌上,由杜子望秉筆直書起來。


    杜子望書就,三子向樂菱看來。樂菱不動聲色,殘月上前取過文章轉回交給了樂菱。


    樂菱看過杜子望惜字如金地寫在紙麵上的內容,方知杜子望三子不是來尋釁滋事而是來求自己的。且見其上頂格書寫預留空白的行文格式,亦知杜子望不僅等著自己回答,還等著將紙收回。顯然齊春士子已在節約用紙了。


    諸侯國都富裕,齊春士子雖也不缺錢,但也不提倡鋪張浪費。


    且紙墨並非難得之物,士子們出行不可能攜帶大量的紙墨,一是未料禁言令,二是未料霧霜城的紙墨會變得稀缺,此時自當更百般儉省,以備不時之需。即便齊春士子不出去惹,也須防某城士子來踢館。


    樂菱暗道不知他們今日是否也在天楓廣場,早間紅楓客棧學儀氣氛那般濃鬱,竟沒見此三子,這會兒一冒出頭。便給自己帶來麻煩。


    杜子望見樂菱既不答複,又不將紙還回,臉上的憂鬱便有所加深,原本微黑的膚色亦加深了些許,有心再書再勸再申明大義,卻又顧慮不語索紙失儀,示意索紙又不達意,一時便不知該如何是好。轉頭與矮黑胖的晏子仰和高白胖的公孫子魚目光交流,均麵現鬱色。


    君子動口,小人才動手,君子不能言儀時除了書儀,還能如何儀?心語技能並非人人能學,而英無忌與他們也一直未達成默契,目中再多情義。隻怕英無忌也看不明白。


    見秋深露寒三子卻頻頻揮扇,樂菱遂不忍,輕搖折扇衝殘月一擺頭,殘月立刻送還字紙,對三子清楚地說到,“不去。”然後退回原地。


    三子聞言立時更急。杜子望心一橫。再秉筆疾書,一麵字斟句酌,一麵掐算字數,力求言簡意賅,文情並茂。


    樂菱暗暗搖頭,儀破天自己也不會答應去。


    霜城主竟又傳令每城士子明日各派四人到霧霜城主府去參加酒會,且不管她是何用意,齊春麒麟門正好師兄弟四人。偏要自己去湊數,而不讓顧子我去。


    樂菱原本與顧子我就有別扭,不說會因此而更加深嫌隙,就樂菱本人也不願去。一則怕行藏敗露,二則也不願再見到鷹緬與霜城主在一起。


    管他杜子望寫得再懇切。總之不去就是不去。


    待杜子望寫好再交給殘月交給樂菱後,樂菱迅速掃了一遍。由衷地再讚了一次杜子望的方正小楷和樸素文字,方知自己不去。齊春士子也去不成。


    這可是大丟齊春麵子的大事。


    齊春禮儀在百城之中久負盛名,雖不是人人認可,然齊春禮儀已從普通百姓家的俗禮上升至國家仙禮,且能攻能守,承不承認、服不服氣也是如此。故此,百城士子所在的地方,焉能沒有齊春士子?


    而南炎聯盟神王也將同在,此乃給予各城士子的無上殊榮和表現機會,齊春又怎能不爭?


    那麽,若樂菱不肯去,杜子望三子勢必傾所有存紙存墨,亦要說服樂菱。


    樂菱看清楚了這一點,說實話已於心不忍。就算自己叫血月三兄弟將所有紙墨都給杜子望三人,隻怕不達目的他們仍會筆耕不止鞠躬盡瘁死而不已。


    杜子望再一次誠實地寫明了原委,各城士子的名單乃城主府所定,少一個錯一個都不行,要不然就別去。


    看似溫情,卻點到了齊春命脈。英無忌之於齊春,實屬噩夢。


    樂菱暗道此事必是猴越屬下幹的,瞧他們跟間諜似的到處潛伏,百城士子首領的名字隻怕早就白紙黑字摸得一清二楚,說不定這些首領們穿開襠褲時的豐功偉績都盡在掌握中了,也未可知。


    肯定是因昨日自己帶頭對鷹緬施儀,被他們認定為齊春暗藏的首領,所以才非把自己揪出來不可。不然,幹嘛偏偏將自己圈進去?


    既然……何不兵行險招,將計就計,利用這次機會鼓搗百城士子來霧霜城辦學,屆時,便不須自己再費心,就可在霧霜城給聖學院安上百枚釘子,走也走得安心。


    但是……杜子望他們為什麽不解釋清楚?莫非認為戳穿本英無忌更丟他們的臉?甚至不怕自己在神王們和百城士子們麵前砸他們的鍋?


    其中有何詭計?


    見樂菱麵上一時現出不忍,一時現出堅決,一時又現出狐疑,杜子望三人密切觀察後,再又互視後,公孫子魚和晏子仰隨即也分別運筆紙上。


    書成,殘月再取,樂菱再看,看完之後終於決定下來。


    無他,但見其上寫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麒麟公孫子魚。”,且,“為者長成,行者常至。麒麟晏子仰。”


    齊春麒麟果然了得,既有門派禮儀,還有圍繞此禮儀的弟子儀。杜子望示以誠儀,公孫子魚示以變儀,晏子仰示以執儀。


    樂菱也不僅認可此三儀,同樣也喜歡戴高帽子。你折騰人這麽久,人齊春士子還認你是君子,你還不君子麽?水滴之於大海,終是量小必化。


    說白鳥,轎子是人抬的,麵子是人給的。


    既然麒麟門不計前嫌,以麵子來儀自己,總要成全他們一次才是。話說萬一這就是麒麟門弟子施人禮仙器的儀技,若不尊此儀,說不定就會吃他們人禮一擊。昨晚冷戰時他們頭上冒出那浩然白氣還沒弄清是何物事,與何物相克,當不得輕視。


    見樂菱凜然點頭,杜子望三子也終於出了口長氣,晏子仰在下細折疊那篇論紙之時,尚細下查看了紙張的背麵,麵上露出完全還可再行文其上的表情。


    如是齊春麒麟門三子功成身退,執扇拱儀,微笑還出。


    見三子笑中不再雜有憂鬱,樂菱不由再次點頭,不錯,寫出來了,也不痛苦了……


    樂菱夜裏忽從夢裏醒來,聞到夜氣帶來的冷冷楓香,不知怎麽就想到英大哥了。英大哥是從王城來此尋找他出走的妻子的,還說若找不到,他就會一直找下去,無論天涯海角。


    英大哥一定是深愛他妻子才會這樣,是什麽原因才會讓他妻子舍得離開他呢?或許下次見到英大哥時問問他,說不定能幫他找到他妻子。


    想到此時,不由生恨,鷹緬就隻知把我藏到極南去!難道他不知極南那隻於菟更危險嗎?還是他真以為孩子是於菟熙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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