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的覆蓋下來,黑紗般透亮。


    夏夜的夜空上,密布著成片璀璨迷人的繁星。


    光影交錯間,星星點點。


    一如溶洞中那數以萬計的螢火蟲,跳躍而出的熒光之舞,閃耀晶亮。


    漫天的星光之下。


    一個少女迎著星光而立。


    少女兩手杵在鋤頭上,怔怔仰望著星空。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


    她的臉沾滿泥土,又黑又髒,身上火紅的衣衫依舊像是在泥地裏打過滾,皺巴巴的,白色的靴子早已髒得不成樣子,又是黑泥的痕跡,又是髒水的汙跡。


    “小姐,回去歇息吧!”她身後的春雪小聲道。


    少女歎息一聲,幽幽道:“又挖了一天了,怎麽連一個殘肢斷體都沒看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連屍體都沒有,也許他根本都沒死!你瞧,老爺不也下了格殺令,到處在懸賞抓他。”


    金瓔瓔低下頭,又搖了搖,“那隻是爹的障眼法而已,用來糊弄我的。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挖出長生,不然他太可憐了!”


    她轉過身,“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涼爽的夜風一陣陣地吹過。


    夜的濕氣,沾染在挺拔的花樹上。


    花樹在風中抖動著婆娑的枝條,揮灑下點點粉色的落英,仿若下了一陣飄飄揚揚的花瓣雨,又仿若是跳了一場淋漓盡致的夜之舞,應和著寧靜夜空下的蛙叫鳥鳴,在淡淡的銀色月華下,那景色美得無從形容。


    金瓔瓔扛起鋤頭,目光很隨意地一轉。


    她忽地呆住了。


    那是什麽?


    一片片粉紅的,被月華照亮近乎瑩白的花瓣之中,一個年輕公子的影子在婆娑的樹影中冷然而立。


    他像一個黑色的剪影,冷冽而奪目。


    漫天飄舞的落英中,花瓣傲然的舞姿,都比不過黑衣公子身上煥發出的冷峻和驕傲,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冷,金瓔瓔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凝望著他,怔怔出神。


    那種無與倫比的氣勢,那種妖異冷魅的光彩,那種來自視覺的強烈衝擊,以其魅惑人心的美,使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他立在斑斕的樹影之間,麵孔模糊不清。


    黑色的衣袂隨著長發起舞,黑得透徹,那反射出的炫目金光是勾勒在黑色衣衫上,絢麗又耀眼的金色花紋和圖案。


    他的整個人,從氣質到裝束都極其的適合這冰冷清幽的夜。


    “你是……”金瓔瓔愣了一會,扛著鋤頭走過去在他麵前停下。


    黑衣公子乜斜小姐,冷冷道:“你是誰?”


    金瓔瓔最討厭被人斜視的那種不友好的目光,於是怒喝道:“我是這個莊子裏的大小姐,你是什麽人?”


    “原來是玉劍山莊的大小姐,失禮失禮。”他雖然在道歉,從臉上卻看不出他的任何歉意。


    金瓔瓔一生氣,扛著鋤頭轉身打算走。


    在轉身的瞬間,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在黑衣公子腳邊附近的地麵上,有一小塊被翻新的地麵。


    她迅速回轉身,不顧旁側男子詫異的目光,箭一般的衝過去,掄起鋤頭,一鋤頭在那裏開挖起來。


    黑衣公子吃驚地看著她一鋤一鋤的挖著。


    她挖得很專注,那動作和表情就仿佛當旁側的男子根本都不存在。她挖了一會兒,將這塊新翻過的地挖出一個半大的坑,卻什麽也沒看見。


    黑衣公子問道:“你在挖什麽?”


    金瓔瓔頭也不抬,繼續挖著,“找人!”


    “一個死人有必要勞煩大小姐親自動手挖他出來麽?”黑衣公子不以為然。


    金瓔瓔很生氣,一邊挖著一邊大聲嚷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還有,他不一定就死了!”她憤怒的又補充了一句,她覺得這個男人是在嘲笑她,反正這些日子她到處找長生也被仆人嘲笑過了,但是今天被這個男子一說“死人”這兩個字,她感到特別的生氣。


    “都說這家小姐瘋了,這半夜三更在園子裏挖一個死人,看來還真是像。”黑衣公子刻薄地說著,語氣裏有著一絲譏笑的味道。


    ‘死人’兩個字又刺到金瓔瓔,她反唇相譏,“公子難道不知對一個剛見麵的女子說這樣的話很失禮嗎?”


    “有麽?”黑衣公子淡淡道:“我隻是實話實說,一個下人而已,命本就低賤如螻蟻,豬狗不如,死了就死了管他做甚。”


    他絲毫不掩飾話裏的輕賤鄙視之意,說得輕描淡寫。


    “那是,長生怎麽能跟你比,你命很矜貴啊!連罵別人命賤的話都能說得麵不改色,還有誰的命能比你的更高貴!”金瓔瓔牙尖嘴利的回敬道。


    “你說誰命賤了?”黑衣公子一點也不傻,聽出這是反話。


    “當然是你!”


    “為了一個低賤的仆人,你居然辱罵本公子!”黑衣公子的聲音透著一絲冷意。


    “我就是要罵你,我還要教訓你呢,居然那樣罵長生,我打死你!”金瓔瓔其實是會點三腳貓的功夫,不過平常她都不用的,隻在關鍵時候嚇唬人一下,現在她著實氣惱了,什麽也不管的提著鋤頭就上。


    她狠狠的掄起鋤頭,朝著他身上揮過去,誰知黑衣公子輕輕一避,很輕巧的就躲過她的鋤頭,明顯是會武功的主。


    “會武功就了不起啊?有錢就很厲害啊?你以為你是誰,在我眼裏,你連一個死人都不如,我呸!”金瓔瓔一鋤落空,心裏很惱火,一手叉腰,破口大罵。


    “聽聞玉劍山莊的小姐有國色天香之貌,想不到竟是個悍女!”


    “本小姐是不是悍女,關你什麽事!”金瓔瓔氣憤不已,被一個素不相識,第一次見麵的男人說自己是悍女,她能不怒火中燒嗎?


    她越罵越凶,索性掄起鋤頭,什麽也不顧的去趕那個討厭的男人。黑衣公子倒是動作輕巧敏捷,在她揮過來的鋤頭下,腳步輕輕後點,從容不迫的悠然避開,身法非常的曼妙好看。


    “小姐,快住手啊!會傷到人的!”一邊看的發呆的春雪從金瓔瓔背後撲過來,一把拖住還要衝過去的她。


    “雪兒,你幹什麽拉著我!”金瓔瓔一邊掙紮一邊大叫,“他罵長生啊,我要好好教訓他!”


    “小姐,別鬧了,回去休息吧!”


    “雪兒,你放開我!”金瓔瓔掙紮著想甩開春雪。


    “本公子不過是在說一個下人而已,你為何這麽激動?莫非你喜歡這個長生?”黑衣公子瞟了一眼激動的她,忽然道。


    金瓔瓔突然不掙紮了,但是她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


    她想了一會,看了一眼那個黑衣公子,雖然月光下看他的麵容不算太清晰,但她依舊看出他發亮的眼睛裏,有著一絲譏誚之意。


    她大怒,正待說什麽時,但見眼前一花,那個黑衣公子就不見了蹤影。


    她一把甩開身後的春雪,沒好氣的訓斥道:“這下好了,給那個無禮的家夥跑掉了!”


    “小姐,這人會有恃無恐的出現在我們莊子裏,怕是老爺請來和他做生意的貴客,奴婢是擔心小姐會搞砸老爺的生意!”春雪怯怯道。


    “算了,我好累,我們回去睡覺吧!”金瓔瓔伸了個懶腰。


    兩人沿著池塘邊往香閨走去。


    夜風柔柔地吹起。


    她卻在風中怔仲莫名。


    方才黑衣公子的話在耳邊回蕩,“你莫非喜歡他?”


    她隻是在心底問自己,她真的是喜歡長生嗎?為何長生消失時,她當時會覺得很難受。


    不,不會的!她不會去喜歡一個奴才的!她隻是愧疚而已,愧疚長生因她而死。


    這麽想著她也就心下釋然了。


    忽地――


    一陣很怪異的叫聲輕忽的響起。


    本來對聲音就很敏感的金瓔瓔抬頭往聲音傳出的地方一看,頓時呆住了。


    天啊,那是什麽啊!


    她震驚得忘了再繼續往前走,由驚異到歡喜再到興奮,她的臉上一連變了三種表情,立時湧出一片激動的紅潮。


    她一動不動,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


    月光下,前方的池塘邊,一隻金光燦燦的鳥兒立在塘邊。它有著七彩的翅羽,其色美如天上的霓虹,閃著絢麗的光輝。


    寶藍色的羽冠從頭頂延續下來,胸腹部是酒紅色的柔軟羽毛,七彩的翅膀展開如同孔雀開出的屏,又似盛開的七色花,而遠比身軀大上一倍的尾翼上,那大蓬的如金色絲線的羽毛,輕忽華美,流光溢彩之間,似錦如緞。


    好美的鳥!


    金瓔瓔越看越喜歡,躡手躡腳的往它靠過去。


    這隻鳥原本在塘邊扭著頭,用尖尖的嘴在整理羽毛,在金瓔瓔企圖靠近它的瞬間,它警覺轉過腦袋,轉著一雙黑溜溜的圓眼睛和金瓔瓔對視著。


    金瓔瓔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她可不想驚飛它。


    她一點點伸出手。


    一寸寸靠近它。


    呼――


    鳥兒還是被她的動作驚飛起來,奇異的是,這隻鳥居然沒有立刻飛走,反而在她頭頂盤旋不去,並發出一種很奇異的美妙叫聲。


    “鳥兒,你是不是喜歡我啊!那就和我一起回家去?”她笑眯眯的衝它伸出手,微揚的頭迎著黯淡的月色,明眸中都是鳥兒金黃的炫光。


    說來也奇怪,那鳥竟真的飛落在金瓔瓔的肩頭。


    她大喜,跳起來,“呀,太好了!撿到寶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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