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幸運的恩賜,還是命運的嘲弄?這樣的事情進展,巧合得有些可怕!


    陳嫻有一瞬間的心神恍惚,而金瑩已經說了第一個令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此處雅間,皆為女眷,便請太子妃娘娘以女兒為題,先出四句令。”


    被人先占了這個熟悉的題目,陳嫻心裏一下子不好了。而太子妃已經說出了四句令。


    “女兒悲,石榴裙上相思淚,女兒愁,獨立西風上小樓;女兒喜,對鏡晨妝顏如玉;女兒樂,蓮舟岸上放清歌。”說完,笑著舉杯,一飲而盡,道:“窈窕淑女。”


    接下來便是平陽府老太君了,金瑩道:“老太君福壽雙全,請以壽星為題,出四句令。”


    老太君樂嗬嗬地道:“這丫頭倒是個鬼精靈的,我本也是將門的女兒,文字這塊可不行,我認罰了罷。”說完,便將麵前的酒水飲了,太子妃和寧王妃急忙給她倒酒,笑道:“老太君身體康健硬朗,喝了我們這杯,倒是要照應我們也能長命百歲!”


    老太君自然是不推辭地喝了三杯――事實上,這席間的酒都是低度數的甜味的米酒,喝起來就跟飲料似的。隻是老太君下來後,就到秦王妃了。陳婧不由得看了秦王妃一眼――秦王妃倒是鎮定。


    這種小題目,她應該能做出來吧。


    倒是陳嫻,明顯掩飾不住的奇怪表情。陳姍坐在陳嫻旁邊,卻是一動不動,端的是“端莊”得很。但是仔細看,很容易就發現,陳姍比以前瘦了,而且那雙眼睛,簡直如同一灘死水。以往見到陳姍的時候,雖然陳姍是時時刻刻端著,裝成了一個花瓶美人,但是那雙眼睛裏,卻依舊有屬於一個少女的靈動、一個宗室貴女、才女的驕傲,此刻,卻完全成了枯木死灰。


    看來這幾個月,她不好受啊。


    而陳婧也注意到――太子妃似乎從一開始就刻意避開目光,不看陳姍。


    “秦王妃娘娘出身書香世家,便以‘夫子’為題吧。”


    秦王妃笑道:“好不寒磣人的,倒是出的好。”想了想,便道:“夫子悲,青絲成霜未折桂;夫子愁,去年舊病停杯酒;夫子喜,還鄉輕舟日千裏;夫子樂……夫子樂……”


    說到這裏,卻實在接不下去。寧王妃急忙笑道:“你倒是說夫子樂什麽呀,說不出來,可要飲三杯,外帶我一杯呢。”


    “夫子樂,書生也上淩煙閣。”秦王妃急了,脫口而出,一想,卻也不由得自嘲地笑了,寧王妃也是噗嗤一笑,道:“你這個不通,都說是哪個書生萬戶侯,你這是為了韻在湊了,不行不行。”太子妃也連聲道:“罰酒,罰酒。”金瑩也笑道:“該罰五杯。”


    陳婧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看起來秦王妃並不是真被刻意針對的。


    真按照座次輪下來的話,接下來就是陳姍陳嫻了。然後,就到陳慧和她了。


    寧王到底要做什麽,他又能從這樣的酒席上獲得什麽信息?


    還是他根本就沒把陳嫻放在心上,隻是想探探平陽公的虛實罷了?


    接下來,陳姍接到的題目是“夫人”,做的令倒是中規中矩:“夫人悲,遊子在外久不歸;夫人愁,黃昏秋風立小樓;夫人喜,微風入夜帶春雨;夫人樂,六月采得清香荷。”


    太子妃聽了,卻忍不住皺了一下眉,終於忍不住看了陳姍一眼――這對於陳姍來說,和她以前的水平差太多了。


    但是說真的,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她對於陳姍的感情,一下子由原來的欣賞和喜愛,變成了厭惡,甚至是憎恨――這麽小小年紀,就能對家裏的妹妹,而且是親生姐妹下如此毒手,若不是太子需要平陽府,她早已盡全力反對這個姑娘進太子府了,哪怕是皇帝下了聖旨!


    可是太子妃心裏很清楚,當下的時局,其實對於太子來說,並不是很好,隻要這個強悍的秦王在一天,對於太子的威脅就存在一天。如果將來皇帝死了,太子繼位,秦王立刻就是個功高蓋主的藩王,唯一能克製他的,就隻有平陽公了!


    盡管秦王府那邊種種服軟示好,但究竟不能放鬆了警惕。


    不過看陳姍這個樣子……她不僅表麵上看比以前憔悴消瘦了很多,從心態上,似乎也大受打擊――連往日最讓這個姑娘驕傲的才華,都似乎在短短三四個月之內,被消磨得一幹二淨了。


    以後她進了太子府,應當也要這樣嚴加看管才行,不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又鬧出什麽不堪的事情來。


    還有個陳嫻……接下來就是她了。


    說句實在的,太子妃雖然很不滿陳嫻和太孫的做法,但是大楚民風還是頗為開放的,這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想想看,這個女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就看陳嫻接下來,會做什麽樣的酒令了。


    陳嫻拿到的題目是“貴人”。大概因為詩名在外的緣故,望向她的目光都很是期待。尤其是太子妃,在太子妃的潛意識裏,陳姍已經給她丟臉了,她可不希望陳嫻給她添堵。但是陳嫻此刻卻是千頭萬緒,思維異常混亂,遲疑了非常之久。明珠郡主已經在催了:“嫻姐姐素日裏詩才是最好的,這次可莫要藏拙啊。”


    陳嫻聽到這句話,卻是勉強笑笑,才道:“貴人喜……”同時,似乎偷偷瞄了一眼太子妃。太子妃卻是笑道:“二姑娘隻管做,不要給你大姐留麵子,做得好呢,你們都有賞,做得不好呢,你們兩個可都要罰的。”


    陳婧忽然明白了什麽――這是很多種試探,都一起來了:才華的試探、應變的試探、交際的試探、政治敏感度的試探……這次酒席是個很好的考題,就是不知道是寧王的幕僚們出的主意,還是他自己想的?如果是他自己想的,那這人也有些見識呢。


    不過現在的情況很顯然,陳嫻已經表現得不能再差!


    看來,這一次,太子太孫那邊是完全沒有希望了。


    陳嫻最終還是沒有做得出來,隻得苦笑道:“罷了罷了,我一時才拙了,且讓我罰了酒吧。”說完,也不用別人灌她,拿起麵前的杯子,便一飲而盡。


    很顯然,在這些日子裏,她根本做不到像秦王妃一樣明白自己的處境而有心學習一些必要的東西。


    明珠郡主和明玉郡主直接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而幾個大人也不由得有些驚訝,不過,畢竟是寧王做東的宴席,所以也不會有真的刻意為難的事。寧王妃反而出來圓場打趣道:“看二位姑娘今天的架勢,莫不是見著婆婆和兩個小姑子,害羞力絀了不成?罷罷罷,我們也不與她們頑。接下來便是兩位小道長了。”


    明珠郡主正因為陳嫻和陳姍今天的表現大失所望,看看陳慧和陳婧這兩個,更是不快,便故意插嘴道:“今天姍姐姐和嫻姐姐都沒能做出來,想是金瑩出題太難了,金瑩姐姐,這次可要出些容易的題啊。”


    明玉郡主的注意力也轉了回來,惡作劇地附和道:“是呢……”但是太子妃卻已經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金瑩還沒有出題呢,你們倒是饒舌上了!唧唧歪歪的,倒像個麻雀!”口氣雖然寵溺,其中的責備意味卻也是明明白白的,這兩個小郡主太失禮了。金瑩不由得有些尷尬,隻得把兩個郡主的話語拋到腦後,道:“道家之中,亦有詩仙,請盈慧小道長以‘詩家’為題出令。”


    這個題目?陳慧微微一笑,舉杯道:“詩家愁,故人西辭黃鶴樓;詩家悲,古來萬事東流水;詩家喜,大鵬一日同風起;詩家樂,且就洞庭賒月色。”說罷,飲了酒,笑道:“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好!”眾人都不由得感歎了起來――這些,都是李白的詩句啊!


    這個題目確實出得簡單了,就這個酒令上來看,是看不出所謂的“創作力”的,但是這樣的機變應用和對於詩詞的記憶真是讓人感歎的,而且畢竟是詩仙的句子,合起來一聽,自然別有風度。而酒底配這酒麵,也確實十分大氣!


    金瑩笑著道:“三姑娘好機變!接下來就是盈婧小道長了,我看……道家不可不說老莊,就以莊子為題吧。”


    這是偶然的區別對待,還是無心的?這題目可比詩家那個要難好多啊……


    陳婧不由得暗暗腹誹,不過,這終究沒有難倒了她――陳婧的原主,可是經常看《南華經》的,幾乎能背下來了!


    “莊子愁,涸轍誰引秋水流;莊子悲,神龜留骨死方貴;莊子喜,濠梁橋下鰷魚嬉;莊子樂,螳螂怒臂以當車。”


    都是出自《南華經》的典故,至少從這樣看來,陳婧這個小女孩,不僅典故十分熟悉,應變能力也不遜於陳嫻――其實說真的,這兩個女孩,儼然已經勝過了之前的兩位娘娘。太子妃不由得輕輕歎息了一聲。


    為什麽這兩個有才華也孝順、心善識大體的女孩不是嫡出的呢?如果她們是嫡出的,而且定下的是她們,那今天也沒有這麽多糟心事了。


    而且她以前竟也沒有發現……隻可惜現在,都已經出家,而且被秦王府接去了。


    太子妃當然不會想到,陳婧和陳慧被秦王府接走,是因為她們對於秦王府而言意義重大。


    陳婧看著席間眾人的表情,知道自己也被認可了,鬆了一口氣,舉杯喝了酒,笑道:“莊生曉夢迷蝴蝶。”


    而接下來的兩位小郡主和寧王妃的酒令,則是差不多和陳姍一個水準了――甚至明玉小郡主還錯了一句韻,被罰了酒。今晚上,陳慧和陳婧也算是大出風頭了。


    這一次表麵上其樂融融,內裏卻各有滋味的宴席在亥時左右結束。盡管讓某些人過得並不是很盡興,但是卻沒有鬧出什麽事來,也算善始善終了――要知道,這酒席上,可有三個藩王,一個國公,而且明爭暗鬥的,內席還有對於女眷的種種試探……


    迎客鬆的掌櫃依舊笑盈盈的,似乎不知道今晚上的這樁“大生意”之中的諸多風險。站在送客的寧王後麵,殷勤地打著燈,寧王也心情頗好,雖然因為多喝了幾杯,臉都紅了,但是看上去還算清醒,和寧王妃一起,親自送走了太子和秦王一行。


    平陽府的人是最後走的。在平陽公和老太君向寧王告辭的時候,陳嫻低著頭跟在後麵,借喝了酒裝醉,一言不發,偏偏寧王卻笑眯眯地拉住了她:“哎哎,這是二姑娘吧?本王聽說你可是才女,詩詞很不錯,近日裏得了兩句詩,你也品鑒品鑒。”說著,也不等陳嫻答話,緩緩道:“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如何?”


    陳嫻愕然,不由得抬頭,怔了許久才勉強道:“好,做得真好。”――這個寧王,是穿越的?


    “可是啊,本王覺得不滿意,這十四州太少了,改為四十州,你看,是不是更有氣概?”


    陳嫻笑得越發勉強:“是,是。”


    寧王卻是大笑,拍拍陳嫻的肩膀,道:“小姑娘,我也算是能當你們叔叔的年紀了,聽叔叔一句勸,有些事情的話,還是不要問了,說了之後,你也不會明白的。而且啊,這鋒芒太露,也是不好的,那話兒是怎麽說的,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陳姍看著陳嫻此刻的窘迫,想到這些天來平陽府裏壓抑的生活,想到方才席上的種種大失水準的表現,心裏居然隱約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忍不住為陳嫻解圍道:“殿下醉了,殿下原就是老爺那一輩的,自然是我們的叔叔輩了。”


    “醉了?那算是我醉了吧。”寧王卻又拍拍陳嫻――似乎更用力地拍,甚至讓陳嫻不由得歪了一下,“回家要小心,別跟丟了平陽公。”


    老太君頓時也無語了,笑道:“殿下真醉了,坐馬車怎的會丟了?娘娘可要看著殿下,醉酒的人,最忌吹著了風,兩位也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寧王妃笑道:“老太君請放心,我和殿下也是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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