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遇到的狀況多麽離奇,現實的周遭卻沒有任何改變。


    一如既往的太陽升起,一如既往的得去上學。11月的空氣已經有些寒冷,強烈的反差讓我總以為這兩者之間有一個是謊言。


    當然,這也隻是感覺,我很清楚兩者皆是現實。


    早早來到了學校,我才發現學校的電風扇已經被換成新品,發生了這種事也是理所當然。


    我趁著空餘時間開始繼續思考案件。


    “第三...不,第二個案件。”


    11月12日周一發生的。


    我想嚐試分析一下第二個案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破綻。


    我所知道的,僅僅隻有何越的幾句話。


    要從中推理出真相太過艱難。但我有著非這麽做不可的理由。


    我記得何越說的是“事件發生在美術室。”,這點沒什麽好理解的,犯案現場。


    我問了:“誰發現的?”


    “去上美術課的同年級其他班學生唐歡。”


    ...


    美術室的門隻有美術課老師有鑰匙,他們隻會在上美術課前一節下課打開美術室讓學生進去,而結束後門會被最後一個離開美術室的人關上。也就是說被害人肯定是在美術課後最後一個人離開前被殺的,而美術課後最後一個離開的必定是負責打掃教室的,因為他要負責關門。


    有沒有可能是犯人去找老師要的鑰匙才執行了計劃?那太明顯了警方不會查不到,排除。


    最後一個離開的學生忘記關美術教室門的可能性呢?可被害人不可能知道這點,最後一個離開的人因為忘記了也不可能告訴別人,被害人如果想去美術室就肯定得向美術老師借鑰匙。而美術老師為了上課,肯定得在他負責的其他班上美術課前收回鑰匙——而唐歡這個發現人,和被害人是同一年級的學生,換句話說他們的美術老師是同一人。所以美術老師必定得在唐歡去美術室之前找回鑰匙,因為他要給唐歡他們班上課——那麽第一個發現現場的就不會是唐歡這個學生而是美術老師了。


    因此最後離開的學生忘記關門和被害人去找美術老師要的鑰匙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美術課後最後一個人離開前被殺...


    首先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美術課後學生走的隻剩下兩人時發生的事件。也就是除了被害人以外最後一個留在美術室的人。可這太容易想到了,警方自然也會懷疑。然而在未來即使過了幾天警方也沒有確定嫌疑犯...而且,隨機殺人本來就是為了隱藏身份,這麽做就本末倒置了。更何況還需要兩個留下的理由。


    1.要自己留下的理由。為了殺最後留下的一個人才留下的?又不能保證最後必定是一個人留在美術室,快速打掃完教室和朋友一起離開的也不少。


    2.解釋給別人聽的留下理由。要找借口並不難,可沒有理由這麽做。和1一樣不能保證最後必定是一個人留在美術室


    是最後離開美術室的學生下手的不合理之處太多了。


    那麽犯人本來就得留在美術教室的可能性呢?比如犯人就是負責打掃教室的,在他打掃教室時,剛好有人單獨留在美術室,犯人看到機會才殺了人。


    可這樣犯人就必定得最後一個離開教室,那別人就知道他肯定看到了殺人現場啊。


    排除了和被害人一起待到隻剩對方,那就隻有兩個可能性。


    1.被害人待在教室內打掃教室,犯人走進美術室殺人。


    2.犯人待在教室打掃教室,被害人走進美術室,犯人殺人。


    然而2是不可能的,之前也分析了,打掃教室的必定最後走,那別人就知道他肯定看到了殺人現場。


    犯人就隻會是在美術室隻剩下一人時才進來的。因此,被害人就必定是負責打掃美術教室的。


    ...這就是情報缺乏的壞處,我費勁心思絞盡腦汁思考了那麽久,才得到這麽點結論。這些結論要是能去調查,根本費不了多少精力...當然,其實我也沒廢什麽力氣。隻不過是坐在自己座位上思考了一會罷了,論效率甚至有可能我更高。


    可就算被害人是負責打掃美術教室的,也不一定一個人離開啊,如果沒什麽需要打掃的話他會和最後離開的人一起離開。犯人是怎麽知道被害人會單獨留在美術教室的?


    等等,就算知道被害人會單獨留在美術教室,犯人又怎麽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美術教室隻剩下一個人的?


    在美術室外側觀察?美術室在四樓,除了要上課沒人會去。他要是在觀察那也很容易被美術室裏的學生看到,更何況當時還有很多學生從美術室離開。


    有沒有可能是犯人在三樓記下了被害人班級的全班人數,根據離開的人數推算出剩餘的人?


    理論上可行,可心理上不可能,因為這說明犯人是在殺人之前有策劃的,可隻要有其他班也來到四樓上課,他這計劃就會被破壞。他總不可能背下全學校的課程表,畢竟距離他有殺人之心還沒幾天,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去調查所有班級的課程表肯定會被人注意到。


    而且這麽做就是暴露了自己所在班級在三樓。


    排除了在外側觀察的可能性那他是如何知道美術室從幾時開始隻剩下一個人的?


    放置監視器?美術室也沒地方既能觀察整個教室又能隱藏。


    不是直接看到的,那還能如何間接地推測出來?


    被害人有留在美術室的理由而犯人知道?因為那個時間段沒理由留在美術室的學生肯定都走完了,犯人才去殺人。打掃不需要那麽久...難道是明確的指令,比如對被害人說‘美術課後留在教室內別走等我去找你。’


    可被害人是犯人隨機挑的無關的人,不可能聽信犯人的指令。假如有個陌生人要我這麽做,我在知道第一件事件已經發生的情況下反而會聯係老師。


    那犯人是怎麽確定被害人會留在美術室的?留在美術室會做的除了打掃教室也沒什麽其他的是犯人也會知道的...


    卡關了,我猶如遇到瓶頸的創作者一般焦躁地撓了撓頭。周圍已經有許多學生來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如既往地開始補作業。原本安靜的教室不知不覺也已經開始有交流聲環繞。


    時間距離早讀已經不遠,我應該得不出結論了。自己思考了那麽久結果卻沒有得出什麽結論,我深深感到自己的無力。


    果然我還是放棄吧,隻要在芳雨漣遇害當天改變了她的行動就可以了。


    ...不,別放棄,再努力一點。我敲碎了自己打退堂鼓的想法,如果我退後一步殺人犯就能更進一步。


    必須阻止他,實在不行就隻能...


    因為焦躁的情緒內心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我將它悄悄壓下,一如既往地翻開早讀課本。


    中午的時候,和何越談談看能不能找出突破點吧。


    切換了下思考方式,我回歸學生的日常,等待著午休來臨。


    ...


    “喲,張擇日你怎麽一臉煩躁的表情。”


    “...你來的倒是夠早。”


    午休時間,吃完午飯的我來到社團活動室想要解決疑點。剛踏入就聽到何越的聲音,他一臉悠哉地坐在自己座位上。


    “畢竟我們社團是我組建的嘛。”


    這之間有什麽因果關係嗎,因為是你組建的所以來得早?


    要說是熱情度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


    “昨天的那個事件,我想到了一個劇本,你來聽聽。”


    “嘿,有意思啊,你說說。”


    他搓了搓手,有點興奮地看向我。


    “一年級三班因為自己班級被封鎖了,隻能去其他教室上課,就假定五樓吧。”


    “聽起來就累,五樓啊。”


    我抿了抿嘴,這點無所謂。


    “他們上完課後,最後一個人負責打掃教室關門,其他學生都準備離開了。犯人要怎麽做才能使這最後一個人滯留到班裏沒其他人,能讓犯人行凶?”


    “以犯人的視角來思考啊...不能直接讓最後一個人留在教室內嗎?”


    “犯人不認識他,無法提這種要求。”


    “搗亂打擾他打掃呢?”何越沉默了一會後又問道。


    “犯人不能暴露身份。”


    “暴露給被害人又無所謂。”


    “他不能暴露給別人看。按你說的,隻暴露給被害人,那就是說犯人去搗亂時教室已經隻剩下被害人一人了,那不是毫無意義嘛。”


    “對喔,我腦抽了。”


    何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嗯...有什麽辦法可以延長他的打掃時間嗎?”


    “等等,你說什麽?”


    何越無意間的自言自語卻帶給我一絲靈感。


    “延長他的打掃時間啊。”


    何越有些不理解地重複了一遍。


    對了,就是這句話!


    不需要找其他理由使被害人留在教室內。


    犯人隻要延長被害人的打掃時間,就能使被害人單獨一人留在美術室了。


    “你真是個天才!”


    我忍不住誇了一聲,坐在對麵的何越聽到我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也沒有那麽厲害啦~”


    我無視了他,開始急速地思考著。


    要延長打掃時間,那隻要製造需要清潔整理的物體就行了。換句話說,隻可能是之前上美術課最後離開的學生。他在離開美術室前故意放置了難清理的垃圾,比如留在教室牆磚或地麵黑板上的難以擦除的痕跡,這使被害人不得不花時間來清理。


    ...可是不對啊,犯人要這麽做就絕對是之前上美術課最後離開的學生,如果是其他人打掃的話他無法保證自己留下的痕跡會不會被清理。可這不就等於暴露了自己嗎?能讓警方多日沒抓獲成功的犯人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破綻?不可能。


    那他是怎麽延長被害人的打掃時間的?


    我又一次陷入了死胡同,剛剛跨過難題的喜悅就像是在嘲笑我一般。


    “啊啊...快來不及了啊。”


    我想要在他殺人前阻止他,可他明天周四就會開始殺人了。


    “什麽來不及?”何越有些茫然的問道。


    他對我焦躁的心態有些無法理解,我突然湧出將自己狀況告訴他的欲望,但很快又被遏止。


    何越並不是完美無缺的好友,他有著許多讓我印象深刻的缺點,說直白點我無法完全信賴他。


    “......”


    再想辦法尋找突破點吧。


    “何越,你剛才說的延長他的打掃時間你能想到什麽辦法嗎?”


    “故意留下垃圾,難以擦除的繪畫...”


    和我想的差不多。


    我突然有些後悔剛剛提出那樣的‘劇本’,這使我無法對何越解釋其中的條件區別。比如故意留下垃圾會被之前上美術課最後離開的學生清理。


    “算啦算啦,不講這劇本了。”我歎了口氣阻止他繼續思考。


    “正無聊呢,為什麽?”


    “沒意思。你呢,昨天過後有沒有根據事故想出個故事?”


    “哈...”他有些難堪的移開了視線。


    看來不用聽也知道了。


    突然有些疲憊,我趴在社團活動室的課桌上有些無力地朝何越提問到。


    “何越啊,有什麽事是會讓你一下子從普通人變成殺人犯的嗎?”


    “嗯...這個問題,對方做了讓我足以喪失理智的行為我大概就會變成殺人犯吧。”


    何越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普通。


    “我是說殺無關人的殺人犯。”


    “哦,原來如此。那我大概要對現實以及周遭非常失望時才會如此吧。”


    這個著眼點其實不錯,無法根據證據痕跡找到犯人是誰,那直接根據殺人犯的心態來縮小範圍。


    會隨機殺人的殺人犯絕對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樣對生活周遭充滿熱情,所以可以排除一大部分學生。


    ...那大概就和初中的我差不多吧。


    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太過離奇,讓我忍不住搖了搖頭。


    初中的我是不會殺人的,那時候的我相信著正確。


    ...可是現在呢?現在的我做得出來嗎,這個舍棄了正確卻知道他人陰暗麵的我。


    腦海裏突然閃過芳雨漣死去的場景,我忍不住攥緊了雙手。


    我想...可以的。


    ...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覺得校園時間流逝的太快。


    在我還在思考期間,太陽毫無聲息地從天空中消失,純黑色的天空讓走在回家路上的我心境也有了點變化。


    我在糾結一個選擇。


    自己該不該在明天去事發現場阻止犯人?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明天那起事件大概才是第一起事件。因為是他第一次殺人,肯定也是最青澀的一次行動。


    可是我該阻止嗎?


    阻止了能救下一人的確是好事,可——這是他第一起殺人事件。如果阻止了,這個犯人就會變得沒有罪。警方也不可能因為他未來有可能殺人而逮捕他。以殺人未遂要求懲罰他?不可能,他殺人的行動隻有短暫的幾秒,我不可能剛好在那個時間段阻止他,而且那時候也來不及了。攜帶凶器呢?在學校有的是借口,而且那凶器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日常會用到的物品。


    那我該阻止嗎?他要是沒受到懲罰,要怎麽保證芳雨漣的安全?可就為了芳雨漣的安全而故意害死一個人,這種事能允許嗎?


    “真煩...要是知道死的是誰就好了。”


    假如知道死的是誰我就不會有這種糾結,如果對方讓我有好感,u看書.ukanh 覺得去救他是一件應該做的,或者是個人渣,讓我覺得死的活該都比現在這樣糾結好多了。


    ‘...真的需要這麽糾結麽?’


    心中突然浮現出這一聲音。


    ‘能讓你有好感的人有那麽常見?’


    是啊,說的沒錯,我討厭的人滿世界都是,多到我甚至對這個世界沒什麽好感。


    “好,決定了。”


    狠下心,我在心中下定了決心,不去阻止。反正那個人本來就會死,並不是我做的,在我跳躍的這段時間內死的人又不止他一個,我沒理由背負這些人的性命。


    他們是死於命運,並不是我的決定。


    終於走到自己的家門前,我掏出鑰匙熟練地打開大門。被黑暗吞沒的空間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人存在。


    “...這樣更好。”


    我並非孤兒,自然有著親人的存在,但我與他們的關係並不親昵。並非是他們的原因,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每次想到他們,我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討厭與他人關係過好。


    雖然喜歡芳雨漣,但我並不了解她。不,通過對話我大致感受到了她的性格,但她的經曆,她的痕跡,她的煩惱我沒去了解過。


    雖然和何越是朋友,但更多隻是在利用他的活力,我從未照顧過何越。


    這麽說我可真冷漠,真是好奇何越為什麽還願意和我當朋友,芳雨漣是例外不算。


    我坐到沙發上,從放下的書包內取出作業後用手機叫了份外賣。


    隻有孤獨陪伴的夜晚,卻給我帶來了莫名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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