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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去追,俊美的臉好似冰霜覆蓋。他隻是輕輕一揚手,花著雨肩頭瞬間一陣刺痛。


    她顰眉去看,頓時大驚失色。


    金翎箭的箭尾上,連著一支細白的絲,在月色下閃耀著幽幽光澤,而絲的另一端便纏在蕭胤的手指上。


    倒鉤箭!


    蕭胤射在她肩頭上的,竟是一支倒鉤箭。


    以前,她曾聽說北朝有一種倒鉤箭,箭尖處有倒鉤,射中後,不能直接拔,隻能用刀劍從血肉之中將這種箭挖出來。而這種箭還有一個致命之處,那便是箭尾連著韌絲,韌絲的另一端就在射箭者手中。這種絲很是堅韌,一般的刀劍割不斷,所以中了倒鉤箭,連逃跑都不能。


    “這是倒鉤箭,今夜我逃不走了,你趕快帶著孤兒軍離開,再晚就無法脫身了。”花著雨急急說道。


    “不行,我得了將軍的令,便是戰死,也要把姑娘帶走。”平老大沉聲道,伸劍便砍向那根韌絲,花著雨肩頭頓時一痛,而再看韌絲,卻依舊繃得直直的,一點也沒有斷。


    “今夜就算是你戰死,也救不走我,你們趕快走!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花著雨冷聲說道,清柔的聲音中夾著令人難以抗拒的氣勢,令人情不自禁去聽從她的命令。


    平老大隻覺得此人說話的語氣讓他莫名地想起一個人,心猛然縮了一下,空落落地疼痛。


    花著雨翻身從馬上躍了下去,從頭上拔下銀釵,狠狠地插在戰馬的後臀上,戰馬長嘶一聲,帶著平老大向夜色之中疾奔而去。


    她這才回身,遙望著端坐在黑馬上的王者。而蕭胤,神色冷漠地望著她,並不說話,紫水晶一般的雙眸在月色下閃耀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淩厲和憤怒。


    鐵騎一擁而上,圍成了一個圓圈,將花著雨團團包圍住。


    他抬手,將手中的絲在手腕上纏繞,就好像繡花的女子將絲線在手腕上纏繞一般,動作很慢,很舒緩。


    一圈又一圈。


    每纏繞一下,花著雨肩頭就猶如被撕扯一般疼痛。每纏繞一下,她就被迫向蕭胤走近一步。


    距離越來越近,蕭胤卻忽然停止了纏繞,紫眸微眯,眸中閃過一絲陰晦。


    花著雨暗叫不好,就見蕭胤輕輕呼哨一聲,大黑馬便“得得得”地奔了起來。花著雨被韌絲牽扯著,不得不跟著黑馬奔跑起來。


    她拚命地跑著,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慢下來,一旦她倒下,勾著血肉的箭頭,不知會不會被生生拽出來,那時候,她的肩頭,甚至整個左臂有可能會廢掉。


    月色忽明忽暗,就如同馬上那人陰晴不定的臉色和難以臆測的心思。


    好在,馬跑的並不算快,蕭胤,他還並不想讓她死。但也不慢,是她奔跑的極限。還有肩頭上,那不時被撕扯的疼痛,這簡直是一種令人難以承受的酷刑。


    當馬跑到蕭胤的王帳時,花著雨已經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汗水,從額上滴落,流過臉頰,融化了胭脂。


    蕭胤從馬上翻身躍了下來,大步向帳內走去,被韌絲拉扯著的花著雨,隻得邁著疲累的步子,走向蕭胤的王帳。


    溫暖如春的王帳因為兩個人的進入,平添了一股沉沉的壓抑。


    “說吧,你是誰?”他背對著花著雨,冷冷問道。


    “我是誰?有那麽重要嗎?”花著雨淡淡開口,聲音清澈,語氣冷冷,與之前在他麵前那嬌柔而帶著一絲綿軟的聲音截然不同。


    蕭胤有些驚詫地回首,看到了站在帳內的他的琴妓。


    還是那個女子,但是他卻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沒有了曾經作為軍妓和琴妓的恭順和溫良,她淡定地筆直地立在那裏。臉上依舊是濃妝豔抹的,胭脂被汗水沁過,暈出一片一片雜亂的色澤,更加襯托出她一雙漂亮的明眸。


    那是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眼波流轉間,有著迷人的勾魂攝魄的神韻。而此時,這含水瀲灩的清眸中,猶若冰河乍泄,那般清冷地望著他。


    蕭胤怔住了。


    “你是……”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暮雲公主,和親的暮雲公主?”


    能夠被花穆派孤兒軍前來營救的人,他知曉絕不是簡單的。他從沒有想過,會是那個和親的公主。


    在他看來,南朝的貴家小姐,被封為公主來和親的貴家小姐,被他貶入紅帳篷的貴家小姐,怎麽會是他身邊的琴妓?而且,還在戰場上,用琴曲相助南朝。


    雖然當日他並不知曉,那一仗南朝何以忽然勝了。事後,細想,卻覺得和那個琴妓有關。他原想,她可能是南朝派進來的奸細。


    沒想到,她竟然是她,和親的暮雲公主,花穆的千金。


    女子並不答他的話,優美的唇角,卻勾著一絲笑意,慵懶的、倨傲的、甚至是嘲弄的笑意。


    蕭胤冷冷一笑,被他扔到紅帳篷還能活著出來的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南朝的嬌小姐,他不得不去重新認識她。


    先不說別的,她這份忍受屈辱的耐力,就讓她極是欽佩,換了別的女子,怕是早就抹脖子死了。


    “你是花穆的千金,甚好,甚好……原本本殿下以為,能夠一舉擊敗南軍,如今戰事陷入僵局,你的出現,真是太好了,時機正好。明日,本殿下便將你捆了,塞到囚車之中,拉到戰場上。如若花穆不投降,本殿下就讓人將你的衣衫剝光。”蕭胤冷笑著說道,一邊朝門外冷喝道,“來人!將她綁……”


    話未說完,隻聽得身後一聲大喝:“你敢!”


    伴隨著這聲大喝的,是重重的拍案聲。


    蕭胤耳朵一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紫眸,快速環視了帳內一周,看到帳內並沒有別的人,隻有他和她!


    說話的不是他,那便是她!


    在蕭胤有生以來的二十三年歲月裏,他還從沒有聽到有人在他麵前像這樣大聲說話,就連他的父王母後也沒有過。何況,說的還是“你敢”!


    一般的女子,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哭泣求饒嗎,再烈性一點的,或許會大罵他。


    而她,卻說:你敢!


    還是拍著桌子說的。


    “你……你在說我?”蕭胤驀然回身,紫眸中隱有怒焰翻卷,似乎能將一切燃燒殆盡。


    然而,視線一觸及花著雨,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那個拍案大叫的人兒,此時竟然坐在了她方才拍過的幾案上,端著他的茶水仰著脖子正往嘴裏灌。這是一個略顯粗魯的動作,不過,她做出來卻讓人絲毫不覺得粗魯,反倒是盡顯瀟灑和優雅。纖細白皙的脖頸微微後仰,呈優美的弧形,很是魅惑。


    誠然,這屋裏除了他現在坐著的龍椅,再沒有別的椅子了,可是,她也不該坐在他的幾案上。再者,這茶水是侍女為他沏的,是今春的名貴新茶,是要細啜慢品的,怎能這樣牛飲?


    花著雨實在是太渴了,任誰追在馬屁股後麵跑半夜都會這樣吧。何況,今夜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也沒必要再在他麵前裝出一副恭順溫良的樣子,裝的實在有些累。最後一口溫茶入喉,她抬手優雅地將白玉茶杯放到幾案上,淡淡說道:“不錯,確實是好茶,不過泡法卻不對,茶的香醇損了不少!我們南朝的茶泡法可是很講究的。”


    蕭胤此時,氣到了極致,出離了語言,反倒有些想笑。她吼他,她拍他的桌子,坐他的幾案,還喝他的茶?他之前是瞎了眼,才會認為她隻是一個奴顏婢膝的軍妓。


    “那是你的喝法不對!”蕭胤冷哼了一聲,說道。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臉色頓時一陰,轉瞬被冰雪所覆蓋。他再次,成為地獄裏的閻羅。狹長的鷹眸微眯,伸指彈了彈手中的韌絲,慢條斯理地說道:“方才你說,本殿下不敢?”


    ?  倒鉤箭射入肩上,本就很疼,傷口再次被牽扯,偏又拽不出來,更是疼痛。


    花著雨抿緊了唇,清澈的明眸瞬間有些迷蒙。


    “你不敢,也不會這麽做。你可知,為何你們北軍節節敗退,卻在退入北朝後,便再也沒有敗,而和南朝對峙起來。因為你的兵士知曉,這是最後一道防線,一旦再敗,再退,南朝兵士便會長驅直入,攻入你們北朝。國將不國,家將不家,他們的親人會流離失所。你若將我帶入戰場,在戰場上,在南朝兵士麵前,讓兵士淩辱我,激起的,是南朝兵士的義憤,那麽,這麽多天的對峙僵局,馬上便會打破。北朝,定會一敗塗地。”花著雨顰眉說道,清淡的語氣,帶著沉靜,好似流泉過石,柔中帶剛。


    “你倒是,很懂得如何激勵軍心。”蕭胤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到底是誰?”


    一個閨閣小姐,如何能懂得這些?他有些不信!


    他的問話正中花著雨心懷,她微微顰眉,悠悠道:“我是花府的丫鬟,我叫丹泓,以前是伺候侯爺的,是以在戰場上呆過兩年。這些戰場上的事情,也知曉一二。後來侯爺將我賜給了贏少將,我便為贏少將撫琴。再後來,贏少將不幸早逝,我便回了候府,正巧你來提親,我便代我家小姐嫁了過來,就是這樣!”


    蕭胤聞言,臉色愈加陰沉。


    原本,他要娶得是溫婉,卻不想娶了花家小姐,而到了最後,娶到的,卻是一個丫鬟……贗品中的贗品。如今,就算是將她弄到戰場上,恐怕也威脅不了花穆。若是花穆被逼無奈將她一箭射死,倒是會真的激勵了南朝的士氣。


    “你不娶我家小姐,是你的福氣,不瞞你說,我家小姐,生的極醜。”花著雨瞥了蕭胤一眼,見他臉色不善,淡淡說道。


    “那日城樓上,你彈得是什麽曲子?”蕭胤再次問道。原來是贏疏邪身邊的那個紅衣女子,怪不得會撫琴,更會激勵南朝的士氣。


    “是我經常在戰場上彈得那個曲子……殺破狼。”花著雨清清淺淺地笑著,清清淺淺地說道。


    怪不得啊,蕭胤冷冷地笑著,怪不得南朝兵士聽了備受鼓舞。


    蕭胤薄唇微抿,思及第一戰便是因她的緣故而敗,其後,便一敗再敗。若非是她,他蕭胤何以會落到眼下這種進退兩難的境況。


    他慢條斯理地從椅子上起身,紫眸中的高深莫測鬱結為山雨來前的陰霾,一寸一寸緩緩席卷散布開來。他扔掉手中的韌絲,將花著雨扯了過來,反剪雙手,按在地麵上,伸手將她右臂上的衣衫撕開。


    花著雨沒有反抗。


    今夜,她讓他認為她不是花家小姐,而是花府的丫鬟,這便是她的成功。她決不能讓他拿她的命去威脅她的爹爹,無論如何都不能。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知道蕭胤恨她,恨不得殺了她。


    要想保住自己的命,在這一場對峙裏,她就隻有不服輸,不管如何,不能輸給蕭胤。否則,她的命一定不保。隻有她贏了,蕭胤才會不甘心,才會留著她的命,繼續折磨下去。


    花著雨猜的不錯,身後,響起蕭胤冷厲的聲音:“你說,本殿下若將你手指上的關節一個一個的拆掉,你猜,你這隻手,還能不能為南朝的兵士撫琴,還能不能激勵他們的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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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著雨鳳眸一眯,在蕭胤看不到的陰影處,閃過一絲寒光。隨即,她卻淺淺笑了,她淡淡說道:“大概,是不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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