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鋪的左邊,也有一個小隔間,此刻門也是關著的。


    在小隔間旁邊,同樣有兩扇門,不同的是,這兩扇門,此刻有一扇是虛掩著的。


    透過虛掩的門看去,正是剛才那位大夫製藥的房間。裏麵擺滿了各種用具,搗藥杵,藥篩子,笊籬等,應有盡有。


    藥鋪大廳內,擺放著幾張桌子和十幾把椅子,上麵放著脈枕等物。


    裴湘付完錢,將藥方揣進懷裏,拿好藥包,對姬紫曦道:“小姐,我們該走了。”


    姬紫曦點頭,與裴湘一起走出藥鋪。


    在藥鋪門口,姬紫曦還看見左側擺放著一張長桌,桌前用紅紙寫著“義診”二字。桌麵光滑,邊邊角角有些殘缺,明顯是經常使用。


    姬紫曦在藥鋪門口停頓了一瞬,看著頭頂樸實無華的“藥鋪”二字,轉身朝著藥鋪後麵走去。


    裴湘見此,急忙跟上她的腳步,“小姐,您是要去大夫說的地方嗎?”


    “該去看看。”姬紫曦隻說了這四個字。


    裴湘知道勸也無用,隻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警惕每一個與姬紫曦擦身而過的人,尤其是靠近她受傷手臂的人。


    姬紫曦對於裴湘的警惕性有些無奈,但也並未拒絕她的好意。


    藥鋪後麵第三條巷子很好找,姬紫曦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標。


    從外麵看,巷子很窄,僅供三個人並排通過,巷子裏有些昏暗。


    兩人走進巷子,越往裏走光線越暗。巷子裏的低窪處有許多積水,此刻都已結成了冰。


    踩在上麵,冰層破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巷子兩側的屋簷上,掛著一條條尖銳的冰棱子。


    道路兩邊,靠近屋簷下的路麵,也有一層薄薄的冰,稍不注意就會摔倒。


    突然,一隻黑貓從角落裏竄出,嚇了裴湘一跳。姬紫曦卻鎮定自若,繼續向前走。


    巷子兩側的屋子裏不時發出各種聲音,有小孩的啼哭,老人的咳嗽,女子的怒罵,男子的抱怨。人生百態,在此刻盡皆入耳。


    走了半盞茶的時間,姬紫曦在巷子的盡頭看到一間破舊屋子,窗戶透著微弱的光。


    姬紫曦緩緩走近那間破舊屋子,裴湘伸手拉住她,輕聲道:“小姐,小心有詐。”


    姬紫曦輕輕拍了拍裴湘的手表示安撫,然後上前輕叩屋門。屋裏傳來一陣拖遝的腳步聲,隨後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


    “誰呀?”


    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老丈,我們是來看望您的。”姬紫曦溫和地說道。那老者聽了這話,把門打開得更大些,側身讓她們進去。


    屋內彌漫著一股草藥味,簡陋至極,隻有一張破床和幾張破舊桌椅。姬紫曦目光落在桌上一堆雜亂的草藥上,心中疑惑更甚。


    這時,老者突然開口:“姑娘,你們究竟是何人,來我家做什麽。”


    姬紫曦微微皺眉:“老丈,你家是不是有個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女兒?”


    老丈搖頭:“我女兒死了,戰死了,我女婿也隨她而去了,我孫女一年前病死了。”


    老丈的話脫口而出,沒有絲毫停頓。


    姬紫曦看著他滄桑的麵龐,渾濁的雙眼,還有因寒冷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心中一陣悲涼。


    她沒有再說什麽,將身上的錢袋放在老丈粗糙開裂的手裏。


    “這是朝廷發給你女兒的撫恤銀,好好給孩子看病,稍後,我身邊的女子會給你送一些棉被和炭火,還有吃食,這些,都是你女兒應得的。”


    頓了頓,姬紫曦看向房子裏被破爛鍋蓋擋住的牆壁,稍微提高點聲音道:“若是此處無法繼續居住,拿著這個錢袋去漠城找知府,她會為你們找尋合適的住處。那裏,也有一群與她一樣的英雄戰士,她們目前過得還不錯。”


    老丈顫顫巍巍的捧著手中的錢袋,渾濁的眼裏滿是淚水。


    “大,大人……我,草民不敢收。”


    姬紫曦將他顫抖而冰涼的雙手合攏,輕聲道:“這是她該得的,是朝廷欠她的。”


    姬紫曦輕輕拍了拍老丈的手,帶著裴湘走出了破舊的小房子。


    走了十幾步距離,老丈對著姬紫曦的背影磕了個頭,又重新將門關上。


    姬紫曦這才停下腳步,“你去買些禦寒衣物,被子,鞋子,感染風寒的藥材,還有食物,炭火送來這裏,不用太多,免得引起他們附近鄰居的懷疑。”


    裴湘見她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隻能點頭道:“太女殿下小心,屬下去去就來。”


    姬紫曦點頭,重新返回那個破舊的小房子。


    老丈關上房門後 ,小心翼翼的將錢袋揣進懷裏。獨自一人坐在破舊的椅子上,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門外,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羅預(144秒)間,一陣砸門似的拍門聲響起,“老東西,誰給你送好東西來了,趕緊開門!”


    聽到拍門聲,老丈渾身一顫,立即起身將門打開。


    門外不遠處,站著很多巷子裏的人,都是被屋門口的吵鬧聲,吸引出來的,一群人圍在一起正嘀嘀咕咕說著什麽。


    “孟老三家這是又鬧起來了?”


    “這都多少次了?瞧著她家老小馬上就要不行了,那兩個姐妹倒是會選時間。”


    “可不是嘛!那兩個大的貪了撫恤銀子,又不給她女兒看病,還要把自己的妹夫賣給大戶人家做小侍。要不是她們母父死命攔著,這妹夫就被綁去賣了。”


    “造孽哦!都是一家子的親姐妹,見三妹腿斷了,不想著幫襯一把,強占了她家的屋子,把一家子趕到這又破又小的屋子,還不給住,逼得那一家子住地窖裏。還隔三差五就有人牙子上門抓她的夫郎孩子去賣銀子,可是慘嘍!”


    “嘖嘖,別說了,到底是孟老三家的事兒,咱也管不著。”說話的嬸子一邊說一邊搖頭。


    都是土裏刨食的,以前孟家有幾畝地,又有孟老三打仗的銀兩補貼,孟家老大,老二別提活得多滋潤了。


    這孟老三一殘廢,孟老大家就把房子給強占了,孟老二家把田地瓜分了,還要賣夫賣女,將孟老三活活餓死,這一家子幾乎被逼到絕路了。


    “哎!都是骨肉血親,這都做的什麽損陰德的事哦!”


    這孟家老大和老二過來鬧,起先還有鄰居去拉,去勸。但這孟家老大和老二可不是吃素的,對人是又打又踢,有一次一個拉架的人還被砸破了腦袋。


    之後,就沒有人再敢上去勸孟家姐妹了。即便是一些與孟家比較親近的人,也隻是遠遠的看著,小心翼翼的聽著動靜,怕真鬧出人命。


    孟家老大和老二帶著一大家子人堵在門口,罵人的聲音都不帶收斂的,罵的話連巷子外都能聽見。


    雖然說孟老三殘了,之後的生活的確是不方便,可都是一家姐妹,因為孟老三傷了就要逼死這一家子人,也著實太過狠辣。


    就這會兒,孟家兩姐妹在罵著自家妹妹是個掃把星,咒她們的妹妹怎麽沒有死在戰場上,非要回來禍害她們之類的話。


    “母父,今兒咱就把話說明白了,這一家子掃把星是一定要趕出去的。您要是願意跟老三那個殘廢一起走,咱們兩個也不攔著,這麽多次了,我們好說歹說讓你把那一家子給賣了,您不同意,您要是再這樣護著,我和老二一家就要被掃把星給害死了。”


    “是啊!您不為我和大姐考慮,也要為您的孫子孫女們考慮啊!我和大姐都有夫郎孩子,將我們給克死了,孩子咋辦?她們還小呢!”


    “與其讓她拖累家裏,克死所有人,還不如把她們一家子賣給大戶人家,還能給您賺點養老錢來孝敬您。”


    “母父,您要是還不鬆口,那咱們可就直接去綁老三她們一家子了,她那夫郎長得還不錯,能賣二十六兩銀子呢!”


    “剛才是不是又有大戶人家的管家來看妹夫了?這次出了多少銀子?有三十兩嗎?”


    老丈聽到這話氣的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滿是褶子的老臉憋得通紅,伸出手指頭,顫顫巍巍地指著兩個女兒罵著:“你……你們兩個畜生,你們是想逼死你妹妹一家子不成!看我今天不、不打死你們。”


    老丈說著就要去屋子裏拿東西,可人還沒走兩步,就被一個石頭砸中後腦勺,給砸暈過去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手裏拿著另外一塊石頭,興奮的跳了起來。“母親,母父,我砸中這個老不死的了!”


    小女孩的母親和母父見此,非但沒有責怪,還鼓勵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小丫,做得不錯,回去獎勵你一個大雞腿。”


    周圍一個同樣上了歲數的老丈繞開這孟老大和老二家這一大家子人,上將將老丈的頭微微抬起:“老哥哥,老哥哥,你可不要嚇唬我啊,老哥哥,你醒醒,快醒醒!”


    此時,院子外麵站滿了人,有孟家老大和老二和她們的夫郎和孩子,可這麽多人看著自己的母父,祖父被砸暈過去了,竟然都冷眼旁觀,沒有一個親人來幫忙扶一把自己的親母父。


    孟家老大甚至還低聲嘀咕了幾句,“死了更好,跟娘親一樣,被孟老三給克死了,正好沒人攔著,直接將孟老三丟去亂葬崗,把她夫郎和孩子賣個好價錢。”


    看著女兒一家子,竟然對自己母父的生死無動於衷,站在人群後麵,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姬紫曦眼底浮現出一抹殺意。


    扶著老丈的老者見他遲遲不醒,悲從中來,“孟家老大,這可是你們的親母父啊!你為了逼死妹妹,賣了她的夫郎孩子,就不管你母父的死活了嗎?”


    孟老大看了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母父,臉上沒有半分愧疚之色。


    “我怎麽就不孝了,給他吃,給他住,讓他別管那掃把星一家子,非要跟我們對著幹。他這個當母父的都不為我們姐妹二人考慮,難道是想讓我們這一大家子伺候他和瘸子一家不成?”


    “你……,那也是你親妹妹啊!”老者痛心疾首的道。


    “我隻有一個妹妹,孟老三從今天起,被孟家除名!”孟老大斬釘截鐵的說道。


    而在破舊房子的黑暗地窖裏,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孩子通過一個母子大小的縫隙,一直看著她們。


    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孩子偷偷爬回地窖深處。


    “娘親,母父,祖、祖父父,不好了……”


    小女孩很小,走路跌跌撞撞,說話也不太利索,可她知道一直疼愛自己的祖父被欺負了,還暈倒了,她邊跌倒邊手腳並用的跑起來繼續跑。


    還用自己小貓般的音量,最大力氣的喊著。


    地窖裏有一點點光透進來,那裏躺著一個渾身發臭,雙腿盡斷的女子,她正用著全身力氣將雙臂撐起,想從潮濕的稻草上爬起來,很顯然,她聽到了小女孩的喊聲。


    黑暗中,一個瘦成皮包骨頭的小夫郎,見孩子又跌倒了,伸手費力的將孩子抱進懷裏。


    “暖暖,怎麽了?”小夫郎紅著眼眶,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柔聲問道。


    外麵的動靜,她已經聽到了。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太多次了,隻是這次似乎鬧得特別凶。她的妻主本就毀掉的雙腿,這幾年沒有藥物治療,已經發臭流膿,這幾日情況更加嚴重了,已經有很多蛆在皮肉裏蠕動。


    她有時候,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意識昏沉,睡著的時候越來越多,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今天排隊領的粥都隻是喂進去一點點,眼瞧著就要不行了。


    可他沒地方訴苦,母親為了給妻主攢錢治病,大冬天去修城牆,被倒塌的牆給砸死了。母父年紀大了,為了幫她們一家子攔住大姐和二姐一家子,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頭。


    他不能抱怨,不能懦弱,隻能將淚往肚子裏咽。


    他隻是一個外嫁的小夫郎,無父無母,沒有母族支持,若無人護持,隨時都會被長姐如母的孟老大和老二綁去賣了。


    孟老三這會兒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現在的她連稍微起身都很困難,方才睡著了,隱約聽見外麵的爭吵聲。估計是大姐和二姐又來鬧了,正想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自己的女兒就跑來叫人了。


    她看著女兒暖暖正想說話,就被夫郎給抱走了。


    “妻主,我帶著暖暖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若是餓了,凳子上有粥。”


    瘦弱男子說完,就抱著女兒往地窖出口的方向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炮灰皇女,我靠寵夫郎贏麻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散無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散無竟並收藏穿成炮灰皇女,我靠寵夫郎贏麻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