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太女殿下!”


    不急不緩地走進會客廳,姬紫曦看了眼神情凝重的眾人。


    “嗯,起身吧!”


    姬紫曦緩緩點頭。


    見一群人蔫頭巴腦的不開口,姬紫曦耐心耗盡。


    “林青!”


    姬紫曦喊了一聲。


    “屬下在!”


    身材健壯,身穿甲胄,看著便威風凜凜的林青從外麵踏步而來,上前聽令。


    “將這群人給孤丟出去,看著礙眼。”


    “是!”


    林青點點頭。


    犀利的眼神看向還一副欲言又止的幾個官員。


    撲通撲通一串跪地聲響起。


    “太女殿下,求求您,救救漠城百姓吧。”為首的官員哭喊道。


    姬紫曦臉色一黑,“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眼前這人名叫鄒婧,是漠城的知府,她從小就是個孤兒,是被漠城的百姓用百家飯給養大的。


    漠城的鄉紳湊錢送她入學堂,後來她高中進士,又被派遣出京去偏遠地區做知縣,由於她愛民如子,又政績優良,就一路高升,被調任到北邊做知府。


    漠城作為邊城,經常與北狄發生戰鬥,很多人都不想來這個整天提心吊膽的地方。


    鄒靜政績不錯,又沒有靠山,本該派官避嫌的她就被有心人給安排到了漠城。


    其實,在漠城之前還有幾座城曾經都歸屬於大昭,十年前大昭鎮北軍統帥戰死,鎮北軍群龍無首,導致大昭邊境連失三城。


    曾經所向披靡的鎮北軍接連慘敗,隻能退守漠城。


    鄒婧就是那時被朝廷派遣過來的。


    “八年前,臣奉命擔任漠城知府,那時的漠城比現在窮困得多,鎮北軍接連慘敗,北狄虎視眈眈,又恰逢北方大旱,顆粒無收。”


    “那時的漠城百姓賣兒賣女之事,如吃飯喝水般平常,女兒還好些,有些男兒根本活不過三十歲。”


    跪在地上的鄒婧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姬紫曦沒有打斷她,任由她繼續講下去。


    “有一次,下官在漠城周邊巡查,走進一個村莊,她們竟然在村口將許多孩子當成雞鴨一般在討價還價。”


    “寒江城因毗鄰運河,情況比漠城好了很多,在寒江城豐台縣有一家富戶鄉紳,那家在當地頗有財名。當家人很喜歡虐打小侍,甚至連她的夫郎都打死了好幾個,性情暴虐無道。”


    “她的凶名遠近聞名,即使如此,依舊有數不清的百姓搶著要將家裏的兒子賣去她家當小侍。”


    “下官在村口遇見的,就是那家的管事,來村子收人。隻因為這些人是按臉算銀兩的,好看的五兩銀子,普通的三兩銀子,長相不好看的一兩銀子。”


    鄒婧很哀傷地道:“殿下,您可知一兩銀子在那時的漠城能賣多少東西嗎?”


    姬紫曦沉默。


    原身身份尊貴,隨便送給穆瑞杺一件首飾,都是精品。她雖未隨意揮霍過銀兩,但也未曾將一兩銀子放在眼裏。


    穿越前,她雖然住在出租屋裏,但工資也夠自己生活,至少吃喝不愁。


    穿越後,她更是動輒上萬兩銀子。身邊所接觸的,也是不缺錢的人。


    但這個世界和曾經不同,卻又驚人相似。


    有人會因為一兩銀子賣掉孩子的一生,甚至生命。


    一兩銀子,以現今的購買力,也不過一千塊而已。


    此時,姬紫曦心中已是巨浪滔天,她以為,隻要籌集軍糧,讓姬紫珺以最小的代價打贏與北狄的仗,就是解救百姓。


    但此刻,她發現好像隻是打勝仗還遠遠不夠……


    鄒婧見姬紫曦沒有回應,苦澀一笑:“北狄前段時間想趁鎮北軍陷入缺糧危機時,乘虛而入殲滅鎮北軍。在與鎮北軍打了幾場,沒有討到便宜後,就開始瘋狂抓人。”


    “目前已經抓了幾萬名漠城百姓扣押,威脅姬大將軍,想以此牽製住鎮北軍。”


    “但北狄的算盤卻打錯了。”


    “姬大將軍軟硬不吃,就算北狄士兵直接在大將軍眼前屠戮漠城百姓,她都毫無所動,甚至攻擊得更加狠辣。”


    “看著漠城百姓被屠戮,鄒靜心有不忍,但鎮北軍掌控整個漠城,肩負著守衛大昭的使命,也有自己的考量,下官今日隻想請求太女殿下,在帝姬前往北狄和親時,可否提出將我漠城百姓歸還,哪怕是屍體。”


    “漠城的百姓,就算是死,身為知府也想讓她們落葉歸根。”


    姬紫曦深吸口氣,身為上位者,她能理解姬紫珺做出如此選擇時,心中的掙紮與博弈。


    身為將軍,她的責任是守住漠城,守住身後千千萬萬的大昭百姓。


    若是能用數萬人換取千千萬萬人的幸福安穩,她會做,姬紫曦也會做。


    她看著鄒靖,沉聲道:“孤明白鄒大人的意思。待與北狄和親之時,定會向北狄提出此事。”


    鄒靖感激涕零,連連叩謝。


    “下官,代漠城百姓,叩謝太女殿下。”


    姬紫曦心情沉重地離開了會客廳。


    她知道,這場戰爭不僅僅是兩國之間的交鋒,更是人性與利益的博弈。


    她決定在與北狄和親之前,想盡辦法了解北狄的情況,以便在談判中為漠城百姓爭取更多的利益。


    不遠處,身穿甲胄的姬紫珺正等在那裏。


    她靜靜的看著姬紫曦,嘲諷一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別人。


    “太女殿下都知道了吧,臣下令不顧無辜百姓死活,直接開戰。”


    姬紫曦點頭道:“你的選擇沒錯,她們身陷囹圄,又手無縛雞之力,救不了。即使你的妥協能救下一部分人,但比起失去的,救下的那些人已微不足道了。”


    姬紫珺沉默了一會兒:“殿下不覺得,下官應該秉持能救一個算一個,多少救下一些。”


    姬紫曦搖了搖頭:“取舍間必有得失,姬大將軍,鎮北軍在你手裏沒有埋沒,你有鎮國大將之姿。”


    “謝殿下理解。”姬紫珺眼眸微動,眼底的光柔和了幾分。


    姬紫曦拍了拍姬紫珺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道:“戰爭總會有犧牲,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犧牲。此次與北狄和親,我會盡力為漠城百姓爭取更好的條件。”


    姬紫珺微微頷首,表示認同。兩人一同望向遠方,心中都有著各自的擔憂和決心。


    姬紫曦暗自思考著應對之策,而姬紫珺則盤算如何加強邊防。在這風起雲湧的局勢下,她們都將肩負起守護大昭和百姓的重任。


    站了一會兒,姬紫曦便轉身離開了,她的步伐堅定而沉穩。


    姬紫珺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感歎,這位紈絝的太女殿下,如今在危機麵前也展現出了非凡的冷靜和果斷。


    逆境果然是培養人才最好的溫床。


    回到將軍府特意準備的書房,姬紫曦立即召集裴湘和袁不莒等人商議對策。她深知與北狄的和親並非易事,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眾人紛紛進言,提出各種建議。姬紫曦傾聽著,時而沉思,時而點頭。


    最終,她決定派出密探深入北狄,搜集情報並了解北狄王的真實意圖。


    說起密探,姬紫曦想起母皇給自己的那塊令牌。她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各項事宜都在緊鑼密鼓準備的同時,她也在計劃如何加緊訓練自己的親信力量,以備不時之需。


    在緊張的籌備中,時間一天天過去。姬紫曦每天除了去漠城逛逛,就是在與姬紫珺和她的將領們討論戰略。


    五天後,禦林軍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袁不莒親自來向姬紫曦辭行。


    “太女殿下,護送糧草的任務已經完成,末將也該帶領禦林軍返回京城了。”


    姬紫曦摸著下巴,意味不明道:“袁將軍,你辭行辭早了。”


    袁不莒不解:“太女殿下此言何意?”


    姬紫曦打了個響指,開懷一笑:“最新消息,你們這三千禦林軍被母皇派遣去送親了。”


    “雖然,這人和糧,你們都送到了漠城,但這糧接走了,人還沒有。你們得等到北狄的接親使團到來,將人安全送出邊境,才能返京。”


    袁不莒:“……”


    被姬紫曦禮貌勸退的袁不莒正準備回去,就被姬紫曦塞了一遝紙。


    “袁將軍,既然暫時不回京城,不如來幫孤做些小事,如何?”


    袁不莒看著紙上的“以工代賑,以勞換食計劃書”,隻能應道:“屬下遵命。”


    袁不莒接過計劃書後,便著手實施。他組織士兵和百姓們參與漠城的建設工作,如修築城牆、修建道路等。


    袁不莒的行動能力是真的很強,這也是姬紫曦為何一定要想方設法將她留下的原因。


    如此聽話好用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姬紫曦則利用這段時間兩國戰事的沉寂期,進一步了解北狄的情況。通過與北狄俘虜的交流,以及對收集到的情報進行分析,逐漸掌握了更多有關北狄的信息。


    在忙碌的日子裏,姬紫曦與裴湘也不忘關心士兵們的生活。她們經常前往工地看望士兵,為他們送去溫暖和關懷。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為了隨時監督。


    姬紫曦將自己的太女禁軍放到軍營裏,可不是讓她們去簡單的體驗生活的。


    不久之後,北狄的接親使團終於抵達漠城外十裏處,在那裏安營紮寨。


    如今兩國交戰,就算戰事暫時平息,兩國即將聯姻,姬紫曦也不可能直接將人放進漠城。


    於是,提前十幾日,就已經安排鄒婧帶人去漠城外十裏處設置了一個攔門宴。


    這個攔門宴共有三個關卡,隻要通過,就能進城,相反,如果通不過,就隻能在城外十裏安營紮寨,等到帝姬的和親儀仗隊出來。


    結果,很顯然。


    在姬紫曦這個現代作弊器的操作下,北狄接親團成功被攔在了城外十裏處。


    北狄接親團被攔下後,無奈之下隻得派使者入城與姬紫曦談判。姬紫曦在城主府接見了北狄使者,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口舌之爭。


    使者認為姬紫曦故意刁難,有損北狄顏麵,而姬紫曦則義正言辭地表示此舉是為了確保兩國民眾的安全,加深友好的文化交流。最終,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姬紫曦順勢提出了一些條件,其中就包括釋放之前被抓的漠城百姓,若北狄接親團同意,便可放他們靠近漠城。


    技不如人,北狄接親使團隻能同意。


    姬紫晨與姬紫珺一人身著紅衣,長袖飄蕩,墨發飛揚,眼底精光隱現。一人身著甲胄,英氣逼人,眼神銳利。


    一個斥候騎馬出現在漠城之外。


    “報!北狄接親使團獻上牛羊五萬頭,駿馬三萬匹,白銀四十萬兩。”


    姬紫曦點頭:“放她們前進一裏。”


    “報!北狄接親使團獻上南海夜明珠十顆,千年人參兩株,延年益壽丹一粒。”


    “報!……”


    如此報了五次,此時的北狄接親使團已經來到了距離漠城五裏之地。


    姬紫曦站在城牆上,看著逐漸靠近的北狄接親使團,心中暗自盤算。她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


    當北狄接親使團距離城牆還有一裏時,她們的身後,綁著密密麻麻的幾萬名大昭百姓。


    這些百姓衣衫襤褸,渾身傷痕。


    姬紫曦眼神一冷,果然如她所料,北狄這是在威脅她。她轉身對身邊的將領下令道:“讓城下的士兵準備好,如果北狄膽敢傷害我大昭百姓一根汗毛,立刻射箭。”同時,她也讓城內的士兵做好防禦準備。


    北狄使者見狀,連忙上前喊話:“大昭太女莫要衝動,這些百姓我們自然會毫發無損地歸還,隻要太女願意按照約定讓我們進城迎娶帝姬。”


    姬紫曦冷笑一聲:“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本太女?孤絕不會讓我大昭子民成為你們的人質。要麽你們按照約定放開百姓,要麽就別怪孤不客氣。”


    雙方僵持不下,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姬紫曦定睛一看,隻見一支騎兵飛奔而來。


    北狄王子看著站在城牆上的姬紫曦,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他下馬,向姬紫曦行禮,表示願意按照約定歸還大昭百姓。


    姬紫曦微笑著回應,但她的眼神卻充滿了警惕。


    當剛才這支騎兵到達城下時,姬紫曦和姬紫珺都從對方的眼底看見了濃烈的殺意。


    如此濃鬱的殺意,可不像是奔兩國和親來的,倒像是來屠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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