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天,我沒等到楊樹林的招見,卻等來了剛上任的多經副礦長姚南北的兩次屈尊就駕。


    因為和姚南北不熟,我對他並沒有成見,也沒有鳩占鵲巢的抵觸情緒,規規矩矩地向新領導匯報了修造廠的基本情況,陪同視察了全廠五個生產車間,也主動匯報了近期的工作安排,表現出下屬對上級應有的尊重,自認為應對得體。


    當然,我不會諂媚,沒有曲意逢迎,隻是客客氣氣地例行公事。


    姚南北顯然不是大度之人,表麵的熱絡謙恭下,流露出對我強烈的忌憚和戒備心理。


    設身處地想一想,我能理解姚南北的想法。


    修造廠風頭正盛,產值占了全礦多種經營單位一半,利潤更是超過其他多經企業總和的十倍,這個成績幾乎是憑我林子龍一己之力創造的。


    胸襟再開闊的領導,特別是新上位者,對這樣的下屬怎麽可能沒有忌憚心理,而且大概率不會有刻意拉攏,為我所用的想法,最想做的是千方百計限製掣肘,給跑得太快的頭馬拴上馬轡。


    姚南北第一次上門的時候,我告訴他,古城農機廠是修造廠最大的外部客戶,修造廠為其生產的農用柴油機提供鑄件和機加工配套服務,來自農機廠的訂單,占了鑄造和機修兩個車間產能的一半以上。


    當宋超打電話告訴我,有個姓姚的人自稱是榆樹坪礦副礦長,是你的頂頭上司,今天上午來我這兒攀交情的時候,我一笑置之。


    姚南北很聰明,知道想控製修造廠,最好的把手是把它的用戶抓在自己手裏。


    修造廠的用戶大部分是內部單位,有體製上的先天優勢,隻要產品質量和售後服務不發生大的滑坡,這部分用戶不易流失。


    所以姚南北的目光,首先盯在了古城農機廠身上。


    腹誹姚南北心眼太小,操之過急的同時,我也暗暗佩服他身體力行的精神頭。


    看來姚副礦長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知道什麽是主要矛盾,而且看起來確實想幹一番事業。


    姚南北不知道宋超和我的關係,不知道除了兩個工廠有能拿到桌麵上的供銷合同外,我們還有私下協議,另外還有古城縣分管工業的副縣長王俊臣的紐帶連著。


    五天之後第二次來修造廠,姚南北是專門和我談榆坪公司問題的,遮遮掩掩地表達了想用修造廠的自有資金,收購榆坪公司自然人持有的股份,使之回歸修造廠汽修車間的舊身份,將其從股份製企業改造成國有企業下屬的生產單位。


    姚南北的如意算盤把我逗笑了,我問他打算出多少錢,收購榆坪公司上百名個人股東持有的占比超過78%的股份。


    一個多月前,榆坪公司分配了第一個經營年度利潤,加上春節前的預分紅,股東實際到手的紅利,是投資額的三倍。


    分配給股東的,隻是公司年度利潤額的60%,其餘的40%作為資本公積金,計入了榆坪公司的所有者權益。


    姚南北吞吞吐吐說,他知道榆坪公司的經營情況很好,咱們能不能以三到五倍的溢價,收購個人股東持有的股份。


    我笑嗬嗬地告訴姚南北,別的股東會要什麽價錢不知道,我是公司第二大自然人股東,持股數量五十股,持股比例大約是3.8%。


    如果現在有人想買我手中的股票,最少得一把拿出二十萬的真金白銀,否則哪涼快去那待著,別自討無趣。


    我的要價把姚南北驚得直嘬牙花,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問姚南北知不知道修造廠的流動資金是多少,能動用的錢夠不夠收購榆坪公司股份的零頭。


    姚南北一臉尷尬,連聲向我道歉,說自己不了解情況,把問題想簡單了。


    徐冰雅是榆坪公司的實控人,公司是我一手打造的,也是我親自把其從修造廠切割出去的,目的是斷了圖謀不軌的人的念頭。


    榆坪公司是我的禁臠,也是我的逆鱗。


    姚南北瞞著我去拉攏宋超,我可以裝做不知道,可以置之不理,但他得寸進尺,竟然打起了榆坪公司的主意,這觸了我的逆鱗,不得不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


    希望姚南北能識趣,吃相不要太難看。


    同為年輕幹部,上任之初想盡快打開局麵,建功立業心切,這我能理解。但凡事得量力而行,謀定而後動,想好了哪些事能幹,那些事最好少碰後再動手。


    顯然姚南北不是這樣想的,不但太心急,胃口也太大了。


    一天後,徐冰雅告訴我,行政科給公司發了份通告,說是為了整治礦容礦貌,擬拆除榆坪公司租賃的原礦商店舊址,要求提前解除租賃合同,勒令承租方一個月之內完成搬遷,將承租的房產交還出租方。


    我讓徐冰雅以榆坪公司的名義,給行政科回複公函,通知對方公司不同意提前解除合同,如果出租方執意這麽做,請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依法賠償承租方的合理損失後,再談解除合同的事。


    徐冰雅有律師資格證,對法律事務比我精通的多,稍加提醒,她自然知道如何應對來自於姚南北的刁難。


    我給徐小弟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買台發電機,再搞輛拉水車備用,不要因為停水斷電影響了公司的生意。


    徐小弟是徐冰雅的胞弟,是榆坪公司經理,向來對我的話言聽計從。


    公司的主營業務是汽車修理,用水用電量不大,隻要提前有所準備,不怕有人借水電問題做文章。


    姚南北在徐冰雅那兒碰了釘子,我想他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榆坪公司不但經營場所是向榆樹坪礦租賃的,水電也是由行政科代供。在姚南北的唆使下,解除租賃協議行政科辦不到,隨便找個借口,斷了公司的水電供應還是輕而易舉的,這種事不好追究責任,對此我不能不防。


    姚南北上任十天了,沒有等來楊樹林的招見,沒有聽到來自於老領導一句關懷安慰的話語,等來的是新領導處心積慮的針對,我內心的憤懣情緒越積越多。


    我認為自己是個挺現實的人,不是憤青,也不是理想主義者,對所渭的公正公平的期望值不高,不奢望楊樹林能給自己一個說法,隻是想從老領導嘴裏聽到一句暖心的話。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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