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新衣服、跨火盆,去除黴運,否極泰來。


    紀淮洛連飯都沒吃,倒進臥室睡了兩天兩夜。


    一群朋友來了又走,然後再來再走,始終沒見他醒來。


    許枝俏不放心:“他怎麽能睡這麽久。”


    “妹妹別急,”甄創安慰道,“可能是累了。”


    華慶陽:“讓他有個適應時間,我聽說,裏麵跟外麵不一樣。”


    許枝俏:“怎麽不一樣?”


    周琮擰眉,目光從華慶陽身上掠過:“閉嘴。”


    “不行,”許枝俏起身,“我去看一眼他醒了沒。”


    說完,她蹬蹬蹬上樓。


    周琮跟著起身,淡淡道:“別說,淮洛並不想讓妹寶知道他遭遇過什麽。”


    紀淮洛有他的傲氣。


    他隻想給許枝俏看見自己張揚又放肆的模樣。


    有些屈辱他可以自己咽,曬到陽光下,隻會碾碎他的自尊。


    -


    許枝俏半蹲在紀淮洛的床頭,盯著男人削瘦蒼白的臉看了老半晌。


    周琮彎腰,拍她腦袋,用氣聲道:“行了,別打擾你哥睡覺。”


    許枝俏置若罔聞,去捏紀淮洛耳朵,小聲:“哥哥,哥哥。”


    周琮:“......”


    紀淮洛沒什麽反應。


    這狀態不大正常。


    許枝俏輕輕摳他眼皮:“哥哥,你得吃飯,你兩天沒吃飯了。”


    紀淮洛一動不動。


    像是睡得很沉。


    周琮看的心尖發酸,人家睡個覺,她還能上手摳。


    同住那會,他裝睡時,她怎麽不來摳。


    突然。


    不知哪裏傳來一道哨聲,床上深睡的男人猝不及防睜眼,慌慌張張地起身,兩秒鍾站到了床下。


    立正站直。


    臥室陷入冰凍一般的寂靜。


    許枝俏似乎意識到什麽,她眼眶發燙:“哥哥,你別怕,咱們回家了。”


    紀淮洛一時沒能醒神。


    他呆呆地站著,高大的身軀有些僵硬,有些麻木。


    周琮長眸漆黑,情緒不明,沒去跟他說話,而是虛虛摟住許枝俏的肩,壓著聲:“咱們出去,讓你哥自己待一會。”


    許枝俏不放心,她嘴巴動了動,還沒發出音,旋即被周琮捂住。


    男人手掌幹燥溫熱,溫柔中帶著不容拒絕。


    許枝俏她不懂。


    一匹受傷的狼,隻想獨自舔舐傷口。


    它不會願意有任何同情與心疼。


    軟弱是它的恥辱。


    周琮是男人,又與紀淮洛一塊長大,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紀淮洛。


    果不其然,紀淮洛忽然醒神。


    他眼睛漸漸睜大,又肉眼可見地垂下。


    發現自己做了什麽,紀淮洛落在腿邊的手指顫抖,背脊在光線陰暗的房間塌下幾分。


    像是,一身傲骨,被打碎了。


    “許枝俏,”他嗓音隱忍,“哥想自己待著。”


    周琮沒讓許枝俏說話。


    他幾乎是脅迫著摟住她,硬把她帶了出去。


    臥室門輕輕關上。


    周琮低聲:“給他點時間,他不想被你看到這種樣子。”


    許枝俏難受地喘不上氣。


    周琮躬腰,深邃的眸子探進她眼底,耐心道:“這隻是一種應激,他會好起來,你相信他。”


    許枝俏又開始用力眨眼。


    試圖將眼裏的潮意眨掉。


    周琮心頭被揪住,雙手捧住她臉,粗糲的指腹擦她眼睛:“你忍什麽,想哭就哭啊。”


    許枝俏拍開他手,轉身下樓。


    她才不會哭。


    在紀淮洛好起來之前,她還是家裏家外的頂梁柱。


    她不哭。


    哨聲是紀淮晨吹的,許枝俏把他口哨沒收,嚴肅命令:“再吹還把你踹雪坑裏。”


    紀淮晨撇嘴就哭。


    許枝俏又捂他嘴:“不許發出聲音。”


    周琮無奈,隻能從她手下將小朋友抱走,耐心道:“姐姐需要安靜,哥哥陪你去院裏玩,好嗎。”


    甄創和華慶陽目瞪口呆。


    “草,”甄創喃喃自語,“我真是沒想到,妹妹教育孩子居然是這麽簡單粗暴。”


    明明是個軟妹啊。


    怎麽管孩子,跟紀淮洛一樣。


    反倒是周琮,耐心的,讓他們大跌眼鏡。


    -


    這個年,就這樣昏昏沉沉地過去了。


    陽春三月,風撲過來時輕軟,紀淮洛還是不願出門。


    紀壽打過罵過,可紀淮洛消沉得厲害。


    傲骨錚錚的男人,一朝跌落泥潭,糊上一層汙泥的臉,不想被任何人看見。


    紀壽痛心疾首:“真是該早點讓他受受挫折!他就是太順風順水了!”


    “挫折沒有該受的,”許姝說,“是你老拿他跟周公子比,讓他覺得處處不如人,骨子裏就積了一股想超過人家的勁兒,一遇事那口勁兒就鬆了,都怪你!”


    紀壽:“......”


    許姝起身:“今晚你自己睡!看見你我就火大!”


    紀壽:“。”


    -


    然而紀淮洛一天不上班,研發樓的消息就要瞞上一天,許枝俏就要去公司頂一天。


    三月二十,周琮把紀淮洛從床上拽了起來。


    院中樹葉嫩綠,梢頭零星幾朵小花。


    紀淮洛頹萎得很,即便下了床,也是靠在牆角坐著,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


    “這條路,是不是你自己選的?”周琮冷聲,“若是依許枝俏的意思,她會讓你放棄研發,好好待在公司,是你自己,堅持選了這條路!”


    紀淮洛聲音虛浮:“你少特麽跟我講大道理。”


    周琮冷笑:“我跟你講得著嗎,我就是告訴你,我比你強,就是比你強!”


    “......”紀淮洛緩緩看向他,“你沒動我妹吧?”


    周琮:“還需要我動?她自己就求過來了!”


    聞言,紀淮洛瞳孔一震,一個挺身揍了過去。


    周琮一點都沒讓他。


    兩人把臥室裏能打碎的都打碎了。


    不知哪一刻,周琮喘著氣,指腹蹭掉唇角血漬:


    “不然呢?她還能怎樣!有人服她嗎,她故意把自己往成熟打扮,每天穿著嚴肅的職業裝,當著員工麵她強撐著,一進辦公室關上門,她緊張地想掉眼淚,她想著她撐一天,你的計劃就能往前進一步,你對她的好,有值得她這樣為你付出嗎!”


    紀淮洛喘著粗氣。


    “天大的事,我隻允許自己消沉三天,”周琮一字一句,“我就是比你強,你繼續當你的廢物,讓你妹幫你衝鋒陷陣吧!!”


    房間狼藉淩亂,靜若死水。


    紀淮洛望著他:“你在放屁。”


    周琮諷笑。


    紀淮洛:“你被我妹甩那會,光半死不活就躺了七天,後麵還消沉了三年!”


    周琮:“......”


    紀淮洛譏誚:“你特麽消沉三天?我看你到現在都沒爬起來!”


    紀淮洛吐字:“廢物,老子比你強!”


    周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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