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許瑩然心中思忖道。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趕在侯府中裝神弄鬼。


    “春花,你去叫小五帶人過來。”許瑩然吩咐道。


    春花有些猶豫,在許瑩然身後踟躕不前,她擔心許瑩然是支走她,準備獨自行動。


    “快去,這件事可不能馬虎。”許瑩然皺起眉,再一次重申。


    春花無法,隻得一步三回頭的往前院跑去。


    確認人真的走了,許瑩然屏聲斂氣的聽著周圍的動靜。


    在那兒!


    許瑩然眼睛一亮,那細碎的談話聲還在繼續,她循著那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漸漸走到一座院子後門。


    這個地方是什麽地方,誰住在這兒?


    借著皎潔的月光,許瑩然看清了院子的全貌,可是薊北侯府太大,她根本才接手沒多久,好多地方都不曾去過。


    來不及想太多,院子裏又響起了說話聲,她快步跑到圍牆下,耳朵貼在牆上。


    “……我們逃,沒有……受不了了,這樣的日子……過不下去了……”這是一個柔柔的女聲。


    聲音斷斷續續,許瑩然隻聽了隻言片語。但是,“我們”、“逃”這樣的關鍵詞她還是領會了一二。


    這時,院內的人沉默了半晌,就在許瑩然以為那人是在自言自語時,


    一個沉悶的聲音反駁,他說:“不……這是……你要好好……嫁最好的人……”


    相比於前一個人的啜泣,後一個人似乎心中壓抑著巨大悲憤。


    難道是府中的丫頭準備和情人私奔,而情人卻因為自己身份低微,不願讓心愛的人受苦?


    許瑩然胡亂的猜測著。她等著院內之人在說些什麽,可是兩人似乎在埋頭痛苦,根本無暇再說其他。


    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既是情人間的私事,她還是不要讓春花和府中的丫頭參與了,免得節外生枝。


    歎一口氣。許瑩然打算原路返回。她才剛邁出一步,院內突然傳出不耐煩的叫罵聲。


    被人發現了?


    腳下的步子一頓,她冒出一額頭的毛毛汗。


    “哭喪啊!大半夜的不睡覺,還當自己是千金小姐。我呸!庶出的爛貨,賤貨……”這人是個破鑼嗓子,高亢的咒罵聲讓許瑩然恨不得捂上耳朵。


    她的聲音很大,不像院內偷偷摸摸說話的兩人,許瑩然一字不漏的聽了個遍。


    庶出?


    這兩個讓許瑩然有些迷惑,這個庶,到底是指私奔的男人,還是女人?子厚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莫非是這兩人中的一個?


    還不急她想清楚。院內的人便給了她答案。


    嗓音沉悶的聲音大聲嗬斥:“滾,你是個什麽東西,憑什麽管姑娘的事,犯上之罪當打二十大板!”


    聽了這話,破鑼嗓子“哈哈”大笑。那聲音如鴨子叫般難聽。


    許瑩然皺著眉頭,掏了掏耳朵。


    現在,院內之人的身份已經水落實出,她就是李楊氏唯一的女兒,李若水!


    自己到底該不該救呢?許瑩然有些猶豫。畢竟李楊氏是她和子厚送進家廟的,如果李若水因此懷恨在心……


    “啪”突然,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傳出。打斷她的思緒。


    緊接著,破鑼嗓子囂張的說:“犯上,她一個罪婦的賤種,她配說什麽上,賤種、賤種……”


    此時,緊跟著破鑼嗓子的說話聲的。是一聲聲響亮的巴掌聲。


    許瑩然暗叫一聲“不好”,她也不再考慮什麽報複不報複的問題,關鍵時刻,救人要緊。


    “開門,失火了。走水了,快開門……”許瑩然猛地拍著院牆便的小角門。


    院內之人聽到這響聲,信以為真,匆匆忙忙的衝出三個人影。走在最前麵的人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子,她健步如飛,跨出門時,還一把將許瑩然推到在地。


    李若水被人護著,走在第二,她見到院門前倒著人,急忙蹲下身,焦急的問:“你沒……啊!你是嫂……”


    “噓”許瑩然將食指放在嘴上,對李若水搖搖頭。


    李若水看懂了許瑩然的意思,對身後的人說:“知棋,快,幫我把人扶起來。”


    在李若水的幫助下,許瑩然站了起來,她顧不上屁、股上的疼痛,在院子裏四處打量。


    不對啊,怎麽沒見到那個打算了李若水私奔的男人?


    許瑩然眉頭一皺,她猜測著,這個男人難道膽小怕事,扔下李若水跑了?


    “哎呦呦,給老娘在這裏裝什麽大度!救你這個爛貨,扔在路邊也沒男人敢要,你娘是蛇蠍心腸的毒婦,你就是小毒婦……”而這時,破鑼嗓子婆子繼續的咒罵聲打斷許瑩然的思路。


    “閉嘴!”許瑩然再次揉揉耳朵,這如鈍刀割肉的說話聲,真是能讓人發狂。


    “你,你你說什麽,小賤人……”


    “桂嬤嬤,你說話小心些,這是……”李若水急忙打斷破鑼嗓子桂嬤嬤對許瑩然的咒罵。


    但桂嬤嬤哪會聽李若水的話,她認為這是李若水對她的挑釁,這下,她指著許瑩然罵得更歡了,什麽“狗娘養的”、“chang婦”,總之,沒有她說不出來的。


    春花帶著小五和其他侍衛沿著人聲找到小院時,見到的就是桂嬤嬤一個人的自導自演。


    “夫人,你沒事吧,這個瘋婆子是誰,小五,還不快掌嘴,髒的臭的汙了夫人的耳朵你們誰擔當得起!”春花推開扶著許瑩然的李若水,對著小五發號施令。


    “嘶”


    被春花一推,李若水倒吸一口冷氣。


    許瑩然聽到這聲音,意味深長的看了春花一眼,才回頭對李若水不好意思的說:“丫頭冒犯了,若水……”


    “嘶”這下,輪到許瑩然倒吸一口冷氣。剛才一直在應付桂嬤嬤,還沒注意李若水的異常,現在,在皎皎的月光下,她終於發現了李若水和她的丫頭知棋那滿臉五指印的雙頰。


    隻怕是發麵的饅頭也沒這麽腫過。


    許瑩然自覺臉上都一陣陣的抽疼,可憐李若水竟然全部忍下來了。


    今天這事,說小了是惡仆欺主,說大了便是她這個薊北侯夫人縱容惡仆欺負小姑子。而且,她和這小姑子的母親還有過節,這事兒在外人看來,怎麽都像是她故意為之。


    “好好一個侯府,可別讓一顆老鼠屎壞了!”許瑩然帶頭,領著所有人,進了院子。


    她先便喚來小五,讓人去請大夫。又讓春花扶著李若水回房休息。


    李若水不肯,許瑩然也隨著她。


    “這個院子是姑娘的賞春園,而那個出言不遜的桂嬤嬤乃是姑娘的教養嬤嬤……”剛一坐定,小五將情況向許瑩然報告。


    賞春園裏,李若水是主,許瑩然隻是坐在了東牆下,但不管她坐那兒,薊北侯府裏,正真說話的卻是她。


    此時,桂嬤嬤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認錯:“姑娘,夫人,老奴有眼不識泰山,老奴良心被狗吃了,一是鬼迷了心竅,你們大人有大量,饒了老奴……”


    李若水名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許瑩然輕聲冷笑道:“聽說你是教養嬤嬤,我看你確實需要教養一下!以下犯上在侯府該怎麽處罰來著?”


    她狀若不知的掃向李若水。


    知棋卻搶先回答:“杖責二十,情節嚴重者再加二十。”


    “知棋,桂嬤嬤年紀大了……”李若水連忙製止知棋說下去。


    春花見狀,不屑的說:“年紀是大,不然,怎麽會拚死也要將姑娘打傷,這明顯是活得不耐煩了。”


    “春花,沒規矩!”許瑩然嗬斥,卻並沒有什麽不滿。


    當時院內李若水的人最多有三個,就算那個男人跑了,李若水對上桂嬤嬤,也該是二比一。


    既然如此,她為何傷得這麽慘?


    “一個小小的嬤嬤,竟然對姑娘大打出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侯府多沒規矩。嗯,以下犯上,來人將這個刁奴拉下去,打四十大板!”許瑩然輕描淡寫的說。


    “嫂子,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桂嬤嬤,桂嬤嬤她……”李若水聽到這個處置,臉色一白,急忙辯解。


    “姑娘,你不要犯糊塗!”知棋一臉焦急


    “哦,若水妹妹有話要說,還是覺得嫂子處置過輕?來,大膽說出你的想法,嫂子可是個公正的人。”許瑩然神色柔和,慢慢的誘導。


    “一個刁奴,姑娘直接打發得了。”春花嘀嘀咕咕,聲音不大不小,屋內的所有人正好聽到。


    知棋見有人發了話,信心倍增,張口鼓勵到:“姑娘,是啊,你既然不忍心打她,那就賣了她,眼不見為淨!”


    桂嬤嬤雖然為人粗魯,但也曾是個人物,不然怎麽能被李楊氏看上。此時,她敏感的自覺告訴她,隻要能獲得姑娘的原諒,也許,她小命就能保住。


    “姑娘,老奴隻是一時糊塗,又喝了酒才會犯了糊塗,看在老奴盡心服侍姑娘,夏天打扇,冬天暖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


    李若水聽得淚水汪汪,眼巴巴的望向許瑩然,紅唇輕啟道:“嫂子,你就原諒桂嬤嬤這次,她罵你的不對,妹妹替她像你道歉,你原諒她好不好?”


    她果然沒有猜錯!許瑩然默不作聲,隻覺得天雷滾滾。


    這是鬧哪樣啊,李楊氏那樣的心機深沉的人,生個女兒竟然是個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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