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8時42分,整個菲蘭尼亞看起來甚是寒傖汙穢,腐敗與崩毀的陰翳觸目皆是。


    死生網羅於其中,或許,在這座充滿絕望的城市中,仍有一線生機。


    ······


    “長七尺,寬半尺,深兩尺。又是那個?”


    巴頓打著戰術手電,俯身觀察著牆垣上的痕跡,驚訝地發現,這牆上的數道斬痕,竟與槐序之前讓他們留意的那種痕跡頗為相似,於是紅發女子扭頭,用征求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指揮官。


    蘇槐序再次仔細地看了看牆上的痕跡,點了點頭。


    他凝視著地上已經被切成了一塊又一塊的構造體殘骸。


    屍塊堆疊整齊,是機器之前設定好的程序?還是······人的強迫症?


    切口平整,襲擊者膂力很大,足以將高硬度的構造體軀體攔腰截斷。


    牆上的揮灑狀血跡,倒是合理,隻是,這地上的血跡為什麽會從牆角流向外側?有這種實力的機械感染體可不會給普通構造體這種逃跑的機會,死亡的位置按理來說應該就在牆角附近才對。


    但看地上的滴狀血跡,屍體最終所在的血泊位置,離牆角可是有著3米遠的距離。


    也就是說,受害者可能擁有著一定逃跑的能力或是機會?


    受害者有著一定實力,有能力當麵逃脫,但因實力不濟,還是被斬於途中。但,這說不通,既然有著這樣的實力,沒道理沒有任何交手的跡象。殘骸上除了斬痕,沒有任何其他受擊的痕跡,如果受害者真的有實力與對方交手,身上不會隻擁有如此幹脆利落的斬痕,應當還會有其他的受擊才對,否則二者實力,根本稱不上對等。


    同等實力的構造體和感染體交手,雖然也會有一擊之下你死我活的情況,但雙方絕對不會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受害者能夠跑出這麽遠的距離,根本不像是無理智感染體的手筆。並且,據槐序行動前的了解,菲蘭尼亞紙麵上生產的機械型號裏,根本不存在能夠砍出這種斬痕的機械,這也是他當初看到斬痕後,沒能想出對應型號感染體的原因。


    既然不是受害者有能力逃脫這種可能,那麽隻有可能是另一種了,受害者有著逃脫的“機會”。


    對方,很有可能也是一個人類構造體,並且其與受害者的關係並不簡單,二者一定相互認識,否則受害者根本不會有逃到3米遠處的“機會”。


    但奇怪的地方又來了,牆角上的那種線狀揮灑狀血跡,明顯是利器揮斬造成的結果,也就是說,受害者在逃跑前已經至少承受了對方的一擊,可他身上除了那種攔腰截斷的斬痕外,根本沒有所謂的體表傷,那他又是如何在受到那種截斷傷後,逃離了這麽遠的呢?


    屍體總共有五處斬痕,位置分別是小腿、大腿、腰腹、胸腔、頭顱,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人瞬間失去奔走能力,那受害者又是如何到達這麽遠的地方的?


    一路上的深藍血跡明顯都是點滴狀的,也就是說受害者是用走跑之類的方式抵達了這裏,但依據之前的推理,血跡呈現拖曳狀才更為合理,因為就算受害者最先承受的是小腿處的斬擊,那他也依舊會喪失奔走的能力,隻能匍匐前進才對。


    難道······對方擁有支配他人行為或者神經的能力嗎?


    思索陷入了僵局,槐序撇過頭又看了看頭顱。


    “巴頓,打開他的麵甲。”


    麵甲被輕輕取下。


    一張蒼白的臉映入了四人的眼簾,蘇槐序頓時眼神一縮,因為死者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和不可置信。


    這極有可能意味著腦中那種最荒謬,最不切實際的想法才是正解。


    白發少女看著槐序突然緊張起來的側顏,她也不禁地抱緊了懷中的炮筒。


    “如何?”


    蘇槐序沒有急著回複對方。


    “桂尼,測一下他身上的帕彌什濃度。”


    金發女子二話不說,掏出了腰間的檢測儀。


    少頃,桂尼便有些驚詫地轉頭看向了蘇槐序。


    “他身上的濃度很高,有點像是在紅潮裏泡過澡。”


    另外三人臉色一抽,什麽糟糕的形容。


    “對方多半與死者認識,是一個構造體,並且疑似擁有控製帕彌什的能力,可能可以支配他人的神經和行為,十分的危險。如果你們在遇到一位有理智但身份不明的人以後,千萬記住,不要隨意與他纏鬥,直接找機會逃跑,然後向我發信。”


    蘇槐序轉了轉手腕,在身旁的牆角上留下了一道標記,隨後側頭看向了另一條幽深的通道。


    “血跡看上去已經凍了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如今菲蘭尼亞的晨間溫度很低,對方離開的時間不會太長,接下來的路注意警戒。”


    三女聞言神情一肅,枕戈待旦。


    “走吧。找找看有沒有修特羅爾他們留下的痕跡。”


    ······


    “走?走去哪兒?我**!試探了這麽多次,我算是看透了,那個拿著鐮刀的家夥根本就不是為了資料!他隻是單純因盯上了我們。能躲避的話還好,但那家夥的跟蹤水準很高,我之前做的痕跡幹擾隻能拖延他一會兒時間,無論我們走到哪兒,他始終如影隨行,都能在不久之後找到我們。想要向外求援,可我們的終端通訊早就被城市周遭的帕彌什封鎖了,消息根本傳不出去,我們,徹底完了!”


    一名中年男性構造體頹唐地閉上了雙眼,似乎隻要閉上了雙眼,就能夠不再看見眼下糟糕的境況。


    長時間的無效躲避和身心疲憊,擊穿了名為堅強的堤壩,絕望,決堤而下。


    “請不要放棄,空中花園一定還會派遣後續支援進來,事關構造體核心技術,世界政府不會輕易放棄的,倒是你腰腹間的傷勢,如果再不處理,那才叫真的結束了。放輕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溫潤的聲線自暗中響起,一名相貌姱容修態的女性醫者,走到了那名士兵身邊,蹲下身,嫻熟地拿出了急救箱中僅剩不多的醫用繃帶,替對方處理起了傷口。


    原本眼神有些渙散的男人,再度凝聚起了焦點,他望著視線中與自己身上同樣髒亂的醫者,掃興的話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的長歎。


    “抱歉,伊麗莎白醫生,我有些失態了。對不起,還是連累了你們,讓生命之星的醫師們也被卷進了這場無妄之災中,本來一切順利,但······”


    但誰知道,空中花園不知從哪條信息渠道裏收到了一則消息——菲蘭尼亞城中心有著構造體逆元裝置的相關研究資料!軍方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東西,立刻將原本的支援行動更改為了搜查行動。


    搜查行動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這次行動引來的意外,毫無疑問是實打實的。


    小隊一開始很順利地抵達了城中心的疏勒公司的總部中的絕密信息庫,也成功地找到了軍方夢寐以求的研究資料,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順利和平滑。


    然而,當他們準備撤離的時候,一道猩紅色的光芒自眾人身後浮現,瞬間掠過眾人,許多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斬刈。


    好在,大部分人員還是迅速反應了過來,憑借強悍的火力壓製,逼退了那個突然出現,手持巨鐮的怪物,不過即使如此,搜查隊的人員損失依然慘重,原本50個人的隊伍,直接損失得隻剩下20多人。


    因為在交戰的途中,他們發現,對方有著極強的實力,並且即使四肢被槍擊至粉碎,也能憑借未知手段恢複自己的肢體。那情形,跟過去古早英雄電影中的怪物甚是相近,曾一度讓士兵們對自己信奉的唯物主義產生了質疑。幸好,最終士兵們手中的當量與口徑還是給出了令人信服的答案,火力遏製了怪物的“自愈能力”,成功地逼退了對方。


    退敵之後,好運沒有眷顧他們,恰恰相反,禍不單行,災厄接踵而至。城中心到處遊離的感染體不知為什麽,突然集體暴走了起來,瘋狂地四處奔走,吞覓所有目之所及的活物。搜查隊的撤離計劃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徹底地破產了。更糟糕的是,外城四周的感染體競相匯入城內,致使城內的帕彌什濃度激增,阻斷了他們向外界發送請求支援的機會,讓本就危急的情況雪上加霜。


    眾人開始不斷尋找機會和突破口,從而逃出菲蘭尼亞帕彌什高濃度區,在低濃度區試著與總部取得聯係,然而,他們沒有想到,厄運還沒有結束,猩紅的怪物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徹底地盯上了他們。每逢搜查隊即將突圍成功時,對方都會憑借超強的機動性冷不丁地帶走搜查隊一部分的有生力量,導致突圍的關鍵節點被屢次攻破。


    搜查隊因此最終隻剩下了寥寥數人,最終無奈之下,突圍失敗的幸存者隻能四處躲避,等待空花後續的救援。


    “刺啦!”


    伊麗莎白老練地扯斷了繃帶,隻見她神色如常地站起了身,沒有回複構造體的話,她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到男人話語的影響,但隻要觀察仔細,都可以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看到那依稀的黯淡與惋惜。


    她是生命之星撥給空花軍方的應急人員,在那之後發生的悲劇,她當然清楚。


    後續的空中花園也確實很快就發現了搜查隊失聯的異況,很快又派出了兩隊支援小隊和一支隨軍醫療隊一同前往救援,伊麗莎白就是隨軍醫療隊中的一員。


    派遣而來的支援領隊,水平很高,憑借痕跡很快地就成功地與搜查隊的幸存者匯合了,但也就在這時,怪物帶著大量感染體,突然出現,從四方包圍了人群。


    搜查隊的人員還沒來得及說明一切,後續支援人員就已經慘遭怪物的重創,前來支援者中,最有能力的那位領隊也為了給其餘人斷後,最後死在了對方的鐮刃之下。


    自此,兩支小隊的幸存人員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直接四處遊離隱蔽,與對方打起了消耗戰,畢竟誰也不清楚對方是否真的擁有著驅使感染體的能力。但有一點,所有的幸存者都很清楚,一旦對方再次和感染體群一同圍剿他們,以他們現在殘存的戰力,根本不足以支撐這種高強度的戰鬥。


    就這樣,兩支隊伍在這場明顯充斥著惡意的貓鼠遊戲中不停地東躲西藏,直到······


    “你需要休息,羅科隊長,你們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無需自責。庫薩烈隊長就是因為認為你更合適執行後續行動,才選擇把機會留給你們,最終做出了那樣的選擇,所以,對我們而言,當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不說這個了,跟大家說個好消息,之前我主動切斷了我們隊所有的終端連接,指揮部現在肯定已經發現了我們小隊的異狀,告知其他完場任務的小隊過來增援了,隻要我們拖得時間足夠長,足夠我們等來支援了,而且我剛剛還探查了一下周圍,那個家夥暫時還沒有追上來。”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眾人身後的過道中傳來,眾人聞言皆是神情一震,朝著聲源看了過來。


    “呼——!修特羅爾隊長,你說的對,是我太消極了,這種情緒於事無補,我確實應該振作起來。”


    沒錯,d區2隊率先找到了羅科他們,隻可惜這一路並不平坦,因為一位罹難者的背叛,他們隊伍被引進了一個陷阱之中,遭遇了那位手持巨鐮的怪物,結果雖然逼退了對方,但也是損失慘重,無法及時通知總部情況,最終不得不通過主動切斷連接來引起指揮部的注意,並通過進入防空洞中打遊擊來爭取時間。修特羅爾的隊伍也就是這樣,意外地找到了伊麗莎白、羅科這行人。


    羅科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神情看起來是放鬆了下來,但任誰看到他神色中的陰翳,都會明白這隻是一種故作輕鬆的表情,他作為第一支隊伍的隊長,在這待的時間比任何人長,其實比在場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糟糕情況。


    且不論對方在這段時間是否會找到他們,就單論後續前來的支援者,連續三支隊伍都已經折戟於此,後來者如果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是極有可能出師未捷的,就同之前一樣。


    修特羅爾過去也經曆過這種情況,當然知道羅科在擔心著什麽,他拍了拍羅科的肩膀,安慰道。


    “這次前來救援的,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7支隊伍,並且這七支小隊中,有一個人的名號你們或許聽說過,死狩蘇槐序,這位隊長的戰績是實打實的,就算無法戰勝那個怪物,以他的實力,帶我們離開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死狩蘇槐序真實的實力,修特羅爾其實並不算太清楚,僅僅聽過他的一部分事跡,但畢竟,人的名,樹的影,能以一個輔助型號的機體殺穿感染群的人,絕對可以算是一位人傑。


    修特羅爾也隻是希望那位槐序隊長的名號可以起到一定的鼓舞作用,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效果竟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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