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6時47分。


    熹微的晨光從天際線探出了頭,蘇槐序一行人所乘坐的運輸直升機也終於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這次破冰行動的目的地——菲蘭尼亞外城區。


    “卡莫塔隊長,到任務地區了,我們該分開了。”


    仿生手背上刻著羽翼和盾牌標誌的構造體轉身朝著後方一隊人的領頭者說了一聲。


    被稱呼為卡莫塔隊長的人,也是一位青年,盡管他看起來十分年輕,但他寬厚的臂膀、粗厚的老繭以及臉部猙獰的傷疤已經向人展示了他不年輕的一麵。


    “b區就交給我們吧,保重,蘇槐序隊長。”


    “嗯,保重。”


    兩位隊長碰了碰拳,默契地沒有再多說些什麽,各自轉身,帶著隊員奔往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


    灰鴉小隊一路高效地肅清著感染體,很快就趕到了內城區。


    城區內,一片死寂,殘垣斷壁遍布各處,死者相枕於街邊,而這種慘絕人寰的場景,無時不刻地在全球各地發生著。


    “所有人非構造體人員,穿戴好動力甲,我的逆元裝置開始示警了。桂尼,用儀器檢測一下周圍的帕彌什濃度。”


    蘇槐序似乎注意到了什麽,他微微皺起眉頭,身姿微微下蹲,指尖輕輕抹了抹地上的痕跡。


    光滑平齊,長七尺、寬半尺、深兩尺,沒有外溢的裂隙,也沒有束能汽化的痕跡,冷兵器麽?


    如果真是冷兵器,那利器持有者能造成這種深度的平整斬痕,對方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就在思索之際,桂尼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


    “濃度指數已經達到了第三標準梯度。”


    標準梯度,是空中花園為了界定重災區和輕度汙染區的依據之一,是寰宇重工、科學理事會、軍方技術人員,三方聯合規定的帕彌什濃度指數,用於界定區域安全等級。


    凡是作戰任務處在三級梯度地區,就已經屬於高危任務中的高危了;而第二標準梯度,對標九龍保衛戰、挪德萊卡攻堅戰、北航聯合會戰等大型作戰,要麵臨的紅潮感染群數不勝數,屬於極度危險;至於第一梯度麽,隻存在於人類已經丟失的版圖以及當年多米尼克一行人共同關停的零號反應堆。


    第三梯度嗎?難怪這次支援行動的人員有這麽多,前前後後還搭上了兩支50人的支援隊。


    現在僅僅隻是剛接近內圍,屍體數量就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想。


    有的屍首分離,有的部件缺失,剩下的,要麽腦子隻留了半邊,要麽胸口開了個大洞,煉獄之景,不外如是。


    蘇槐序凝眸掃掠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突然間,他眼神一頓,看向了一具身著著藏青色衝鋒衣套裝的屍體。屍體一半癱倒在載具的後備箱上,一半耷拉在一旁的路燈上。


    “全隊,原地待命。”


    說罷,槐序就自顧自地走向了剛剛那具眼神鎖定的屍體,隻見他走到屍體旁後,沒有立刻觸碰,隻是與屍體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繞著載具走了一圈,隨後蹲了下來。


    載具的b柱斷裂,斷裂麵凹凸不平,而a柱柱體前凸,形變嚴重,後備箱甚至有著明顯的下凹,顯然這一切是後方的衝擊力導致的。


    蘇槐序冷靜地刨開了載具後車輪旁的積雪,長條車轍印頓時逃離了白色的樊籠,展露在了他的麵前。


    來自後方屍體的衝撞,導致載具後備箱下凹,a柱變形、b柱斷裂,車身整體前移。


    載具本身是一件老古董,屬於舊時代的燃油汽車,車身40%左右都是熱軋鋼,甚至有些部位還采用了比較珍貴的鈦合金,這些材料的屈服強度都很高,按理說,能夠承受非常大的力量。


    尋常的人體就算受到了異常猛烈地衝擊,狠狠地撞在這輛車上,都不會對車身產生這麽嚴重的形變,除非······


    青年突然握住了別在腰間的槍把。


    “砰”!“叮”!


    兩道不同的聲響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射在下半截屍體腿部的子彈在觸碰到目標後彈了開來。


    子彈精準地刮擦掉了屍體小腿處有些濕潤的布料,露出了內部光滑精密的機械結構。


    果然!


    蘇槐序眼神一凜,重新將槍別回了腰間,深深地看了一眼分離的屍體,轉身回到了隊伍之中。


    “在看到手持鐮刀、斧鉞等重型利器的敵方單位時,注意警誡,如若對方有攻擊意圖,立刻撤離,不要與之交火。逃離確認安全後,再在通訊頻道稟明自己的位置。還有,全體非構造體人員提起精神來,菲蘭尼亞本土也有著陌生的構造體單位,他們可能既不屬於本地作戰旅,也不屬於監察院,不要擅自接觸他們,記住我的話。”


    全體隊員:“是!”


    吩咐完了注意事項後,蘇槐序沒有廢話,即刻就轉身出發了。


    ······


    隨著隊伍越發地深入城中心,感染體也越發地密集了。小隊所有的成員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以此麵對任何突發情況。


    蘇槐序麵無表情地對著另一邊的構造體隊友打起了軍用手語,示意破門。


    充當破壞組的對方瞬間心領神會,握緊了手中的起爆器,而後方充當支援組的隊員見此瞬間架槍備射,所有人同時在心中記起了數。


    “三,兩,幺!”


    一旁的構造體隊員猛地按下了起爆器。


    “boom!”


    支撐點瞬間被破壞,攔在眾人眼前的大門頓時向後傾倒。


    蘇槐序一個飛掠,踹飛了大門,持槍切入。


    “嘶!”“吱!”


    數具門後的感染體猛然轉過了頭,目光猩紅地衝向了突然闖入的來者。


    “砰”!“砰”!“砰”!······


    數發槍聲同時響起,精準的射擊瞬間解決了突臉的執行者,蘇槐序奪身而過,將槍杆塞進了近處的一名執行者嘴中,在對方還未響應之際,猛然扣下了扳機。


    (執行者是感染體的型號名,我之後戰鬥部分就不用統稱了,隻寫感染體的型號)


    另一隻手迅速從腰間取出一根合金長棍,同時,以左腿為軸,一腳側踹而出,踹飛了一旁即將發動束能攻擊的布道者。


    布道者手上的鐵仗模樣的束能武器在這一刻瞬間斷裂,而後方的哨戒機炮也在此時打開了炮口,對準了小隊。


    “噠噠噠——!”


    火力頓時傾瀉而下,槍聲連綿不絕。


    旁邊跟著突入的破壞組成員,因為正在使用槍托壓製感染體,一時之間,根本難以閃避。


    來不及!


    僵硬的身體讓殘餘理智不得不給自身下達了死亡通知書,看著即將洞穿自己頭部的子彈,這位破壞組隊員大腦不禁放空,隻剩下了一句簡單的自問,難道我的生命就這麽結束了。


    而就在此時,一陣機括聲從一旁響起,巨大的鐮刃彈射而出。


    “叮叮叮——!當當當——!”


    巨鐮揮舞,槍林彈雨竟然被隔絕在了密不透風的鐮舞之外。


    隨後,隻見青年左腳重重一蹬,揮舞著鐮刃迫近了哨戒機炮。


    鋒刃掃掠而過,周圍所有的哨戒機炮盡數半身截斷。


    旋即側身抽槍,一槍擊發,射向了那個被破壞組隊員所壓製的感染體。


    執行者頭部的芯片瞬間被子彈精準貫穿,蘇槐序沉穩的聲音適時響起。


    “別愣神,保護好自己。”


    那名破壞組隊員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槍支,感激地看了看那個再次衝入敵群的英勇身影。


    不多時,疏勒機械3號倉庫內的感染體被幹淨利落地肅清了。


    蘇槐序淡然地踏在感染體的殘骸上,對著終端的另一邊發起了通信請求。


    “總部,這裏是b區二隊,我是副指揮,灰鴉蘇槐序,疑似人員幸存存點——疏勒機械3號倉庫已經檢查完畢,並無人員逗留痕跡。”


    通信員:“總部收到,辛苦。”


    蘇槐序:“請告知其他隊伍情況。”


    通信員:“目前,與你同區的一隊清掃已經完成了,a區、c區、d區外圍也快清掃完成了,a區和c區方向突入的內城救援隊也已經在任務地點執行搜救了,但結果並不理想,隻有零散的人員,並沒有前兩次支援小組的消息。”


    蘇槐序眉頭輕挑。


    “d區另一隊呢?”


    通信員沉默了片刻。


    “······疑似遭遇了不明襲擊,大部分人員生命體征消失,副指揮兼隊長——修特羅爾失聯,我們聯係不到他們那隊剩下的人,應該是因為不明原因,他們主動摘下了終端。”


    聞言,青年的目光一凝。


    “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之前不通知?”


    通信員:“疑似3分鍾前發生的。3分鍾前,我們的技術員發現他們的頻段出現了輕微的異常,發起過一次通訊,但當時他們給出的回複是沒有問題和異常,而我們這邊,在觀測到他們的信號源仍在前進且其餘一切正常後,就沒有再發出通訊,但就在剛剛,你發起通信的同一時間裏,我的同僚發現d區二隊的信號全消失了,我們也是剛剛才發現了問題。 ”


    蘇槐序吐了口氣。


    “呼——,我知道了,灰鴉小隊申請前往d區查看情況。”


    通信員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個陰冷的聲音就率先傳了過來。


    “好,麻煩了,蘇槐序隊長。”


    “總指揮使言重了,職責所在罷了。二隊其餘成員將率先與一隊成員匯合,隨後再趕去支援d區我等,在此之前,由我們灰鴉四人執行斥候偵查行動,若我四人失聯,還請萊特總指揮即時下達支援的命令。”


    麵對著槐序言語的試探,長著鷹鉤鼻,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很幹脆地給出了自己的答複。


    萊特眯眼笑道:“放心吧,槐序隊長。這是我該做的事情,我不會隨意背棄的。”


    你該做的?價碼不到位,你這個貪婪的家夥可不會下令幫忙。


    內心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對方。


    ‘喂不飽的老狐狸。’


    蘇槐序放下了手,結束了通訊。


    他走到了之前那個倉庫內被他救下的隊員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叫什麽名字?”


    “報告長官,維蘭!”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詢問起自己的名字,愣了一會兒,才大聲地作了回應。


    “行了,聲音小點,別把周圍的感染體引過來了。維蘭,交給你一個任務。帶領除了我們灰鴉四人的其餘隊員,安全完好地返回外圍b區,與卡莫塔隊長匯合,如果我給你發的消息和指揮部給你發的消息相悖,把這個紙條給卡莫塔隊長看,他知道該怎麽做。怎麽樣?能不能做到?”


    維蘭有些欣喜,看得出來,他為自己能夠幫助救命恩人而感到由衷的開心,隻見他右手握拳,放於心髒之上,回了一個軍禮。(相當於進擊的巨人裏,為自由獻上心髒的那個姿勢)


    “交給我吧,隊長!”


    蘇槐序側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給予了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


    “歌羅達、桂尼、巴頓,我們走吧。”


    三名女性還沒等蘇槐序說完,就已經默契地提起了武器,走到了他的身後。


    ······


    菲蘭尼亞d城區,疑似人員幸存點——疏勒防空洞。


    “疏勒這家公司居然這麽厲害,防空洞都能造?”


    驚訝於防空洞的規模和大小,巴頓開始對疏勒有些好奇了。


    “疏勒是菲蘭尼亞最大的集團,曾經在世界上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尤其是在機械這塊領域,多米尼克、朗道、科羅廖夫等領域泰鬥都曾誇讚過疏勒的機械技術。”


    學識淵博的桂尼馬上給出了答複。


    “嗯,確實如此,而且據我調查,疏勒手底下不少的技術項目都與黑野掛鉤,而且它旗下的一個黑賬目與搖籃這個組織有所掛鉤。”


    蘇槐序很清楚,自己來參加這次行動,一是為了救伊麗莎白,報答對方多次的救命之恩。第二個目的,就是順帶著調查疏勒、黑野還有搖籃之間的關係。


    “不說了,我們到了。”


    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沒入了防空洞內的暗影之中。


    ······


    而與此同時,防空洞內的某一處。


    昏暗逼仄的通道內。


    “不,不要過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兒?!放了······放了我吧!”


    一名構造體顫顫巍巍地靠在了冰冷的牆角上,巨大的恐懼讓他根本難以站穩,害怕的他隻能這樣無力地倚靠著牆角。


    “哦~,你說的對,我是該放了你的。這樣子吧,給你個機會,給你十分鍾逃跑的時間,隻要你能逃走,那你就能活。”


    一陣平靜的淡笑聲自陰影中傳來。


    “真的?你沒騙我?”


    對方依舊平靜。


    “當然,我這人最看重承諾了,你透露他們的位置給我,我自然會予以回報······隻是······”


    話音還未落完,構造體就已經開始飛奔了起來,但不知怎麽回事,隨著不斷地奔跑,他竟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先是小腿、大腿,再是腰腹、胸腔,最後······最後······是他的頭顱!


    啊~,原來~,我已經死了,可我······可我······怎麽還能感到已經被截斷的肢體!


    直到他看到了······


    翻飛的頭顱驚恐地看著自己已然被砍成多截的軀體,他們······他們竟然被······數條紅線連接著,其中也包括自己翻飛的頭顱,盡數被猩紅的絲線連接著。


    “隻是,我沒說你跑的時候,我不會出手啊,嗬~嗬~哈哈哈——!況且,是······是什麽給了你我會遵守承諾的錯覺,哈~!看重就一定要遵守嗎?玩弄承諾,不也是一種看重嗎?就和你對那些士兵做的那樣,不是嗎?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構造體再也說不了話了,因為隨著那個平靜的聲音逐漸癲狂,猩紅的絲線也斷裂了,多截淩空的軀體轟然癱倒在地,堆疊在了一起。


    恣意的狂笑聲填滿了逼仄的通道,宣告著一切背叛者的下場。


    而冰冷的牆上留下了一道道斬痕,痕跡長七尺、寬半尺、深兩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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