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舉國歡慶,闔家團圓,已經大半年沒有回興海的建北三少終於又回來了。


    農曆臘月二十九,三個人匆匆見了一麵,約定大年初三在高萬峰家碰頭,然後就各回各家了。


    大年三十,徐可心拉著堂嫂,以說悄悄話為名,躲在臥室裏給老高頭拜年。


    “爺爺,過年好。”


    “可心,你也好。好像胖了一點,女孩子,還是要有點肉才好看。”老高頭見到徐可心就合不攏嘴。


    “爺爺,過了年就別去麵館了,讓柱子哥再招個人,我和小峰都工作了,咱們家不差那點錢。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體,讓紅姐帶你出去走走,要不您來上海找我玩?”徐可心和高萬峰商量好,由徐可心出麵勸說老高頭。


    “行,爺爺答應了。過完年,爺爺就在家享清福,等到天氣暖和了,就跟著小紅旅遊去。我一定去上海,看看黃浦江。”


    …………


    徐可心毫不意外的又收了紅姐的四個大紅包,讓堂嫂好一陣羨慕。


    “你和人家談了兩年多戀愛,紅包沒少收吧?不是說他家條件不太好嗎?”


    “給紅包的是紅姐,他爸爸的徒弟,像親姐姐一樣。紅姐是做生意的,以前奇跡就在她的ktv做假期工。”


    “你算沒算過,這個紅姐一共給你多少紅包了?”


    “不能說,這是個秘密。”


    王曼婷笑道:“還保密?你這個小妮子,肯定沒少收。可心,我發現你談戀愛以後膽子可是大了不少。跑興海去見家長,收了人家幾十萬的紅包,還把飯做熟了。我發現我都不認識你了,當初那個怯生生的小女生不見了。你的奇跡還真是個奇跡。”


    徐家的年夜飯不算豐盛,勝在溫馨,七口人圍坐在一起,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妯娌和睦、姑嫂情深。


    酒過三巡,徐文斌問道:“可心還沒交男朋友嗎?馬上就畢業了,看樣子大學是沒有戀愛的打算了。”


    “是的,大伯。我不著急。”


    “不談就不談吧,畢業以後再談也不晚。那個金鼎這孩子這兩年改了不少,據說在學校……”徐文斌打算舊事重提。


    “大哥,你怎麽又提起魏金鼎?他爸要是打算讓我幫他兒子介紹工作,就讓老魏直接來找我,別打我們可心的主意。就算我們可心嫁不出去,也絕對不考慮他那個兒子。”陸清霞把難聽的形容詞咽了回去。


    徐文斌碰了釘子雖然心裏不爽,但是看到陸清霞駭人的眼神,還想說的話也咽了回去。隨口說了一句:“我就是那麽一說。”


    吃過了年夜飯,老高頭對高萬峰說:“你回頭問問可心,開學前能不能來家裏一趟?”


    “行,我問問。她的實習單位已經說了等她畢業就可以正式入職,也就是徐可心現在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時間上沒有那麽自由,如果這次來不了,我五一假期肯定帶她回來。”高萬峰回興海之前,王總找到他,希望他在春節假期之後可以回到海新繼續工作一段時間,因為有一個大方案需要季峰小組參與進來。高萬峰已經答應王總會盡量安排時間,爭取可以趕回青島。


    老高頭沒等到春晚開始便去睡覺了,紅姐和高萬峰坐在客廳。紅姐說:“你是怎麽打算的?”


    高萬峰沉默了片刻,說:“大江已經在上海了,小明也會過去,有他們在,我也能放心了。”


    “你不打算去上海了?”


    “姐,不是我不打算去,我……我實在是……找不到工作。”高萬峰的情緒很複雜,他生氣,生自己的氣。他想發火,又沒有發火的道理。最後隻好把這些情緒又壓回去。


    “要不咱不找工作了,我覺得大江說的有道理。咱們又不是沒有錢,做些生意不行嗎?畢業就創業,讓可心在娘家人麵前也能有點麵子。”


    高萬峰看著紅姐,說:“我是做生意的料嗎?拿著你的錢去衝我的麵子,然後賠個稀裏嘩啦。還是說讓我把高家麵館搬到上海去?讓可心和小明的同事都來捧場,那我讀書的意義是什麽?你別說是為了遇見可心。”


    “高萬峰,那可心怎麽辦?你總得替她想想吧?異地戀有幾個好下場的?主要是你連個期限都給不出來,難道讓可心一直等著?”


    “就算我去了又能怎麽樣?我現在這樣去,還不如不去。我有我的計劃,你們按我說的做就行。”高萬峰顯然已經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了。


    紅姐走了,她看著高萬峰就生氣。這個小子,就得徐可心能收拾得了他。


    ————


    常江回到老家,就是王興國他們來過的那個漁村。常歡、常樂圍著他問東問西,她倆沒去過上海,對那裏很好奇。


    “哎,在上海想回家,回家以後才發現,還不如在上海。上海最起碼還有子豪讓我帶著玩,回來就得陪這倆瘋丫頭。明年不回來了,留在上海,那時候子豪能走路了,我領著他打籃球去。”常江在自己屋裏瞎琢磨著。


    “兒子,回來咋不打電話呢?老爸都想你了。”常光明笑嗬嗬的走進來。


    “你可拉倒吧,有你媳婦還能想起你兒子?要不是瘋子非得讓我回來,我就留在上海過年了。”常江對於回家過年並不在意。


    “你不也是隻想著兄弟,不想父母嗎?”朱彩鳳跟在常光明後麵進來了。


    常江看見自己親媽就像看見債主上門催債一樣,黑著臉叫了一聲“媽”。


    “在上海幹的不錯,按照咱們之間的協議,春節之後你的第二筆創業資金會按時劃撥到你的賬戶。”朱彩鳳同樣也沒有笑容。


    “你倆是來談判的嗎?咱一家三口多久沒見了?能不能好好說說話?”常光明對於這對母子的交流方式意見很大,但是他又沒辦法,因為沒人聽他的。


    “江少能叫我一聲媽,能和我聊幾句,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還敢奢求什麽?”朱彩鳳說話陰陽怪氣,讓常江非常不滿。


    “朱老總,你這處處都是別人錯的毛病啥時候能改改?咱倆之間的問題能全怪我嗎?你上次知冷知熱的和我談心是哪年你還記得嗎?為什麽咱們兩個之間永遠是我找你說話,為什麽你從來不主動聯係我?我是充話費送的,還是用積分換的?老高頭都會囑咐我要按時吃飯,你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到現在還要埋怨我不和你說話!你這倒打一耙的本領現在用的都這麽得心應手了嗎?你這個姓還真是名副其實。”常江對自己的母親怨氣很大。


    “光明,你聽聽,你兒子就是這麽和他媽說話的!最起碼得尊敬都沒有,還想找我要關心?”


    “常總,你看看你媳婦就是這麽對你兒子。母慈子孝,母慈子才孝。翻舊賬的話我也懶得說,咱倆這樣就挺好。你養我小,我養你老,天經地義。再多的你也不需要,你有那麽多下屬關心你,也不差我一個。今天大年三十,咱就別給對方添堵了。”說著,常江跪下,磕了三個頭。


    “祝您二老身體健康、生意興隆。”說完,常江站起來走了出去。“老嬸,我想吃家常餅。”


    常光明看著常江離去的背景,說道:“兒子一個人在上海不容易,他還這麽小。你就不能心疼一下?”


    “他去上海是我讓他去的嗎?再說,一個男孩子出去闖闖能不吃點苦嗎?現在吃苦就是為了將來不吃苦。”


    “你們娘倆啥時候能正常的溝通呢?真愁人。”常光明也走出了屋子。


    …………


    大年初一,常江剛剛睡醒,就接到了劉逸明的電話。掛斷電話,常江就驚慌失措的找到常光明,“爸趕緊送我去中心醫院,老高頭……走了。”


    常江的眼淚奪眶而出,直勾勾的看著父親。常光明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震驚得不能言語。


    “快點啊!”常江的大喊讓常光明回過神來,他喊道:“彩鳳,彩鳳!趕緊穿衣服,回市裏。”


    在路上,朱彩鳳平靜道:“直接去殯儀館吧,等咱們回去,應該已經拉去那兒了。”


    常江獨自坐在後排,看著車窗外,眼淚不停的流下來,他捂著嘴哽咽,他不想哭出聲,他沒有給高萬峰打電話,也沒有告訴徐可心。


    高家沒有親戚,老高頭也沒有朋友,按照他的遺囑,不設靈堂、不開追悼會,隻穿平時的衣服,用一塊白布把他蓋上,死後立刻火化。


    當常江趕到殯儀館,老高頭靜靜的躺在平床上,蒙著白布。高萬峰、劉逸明、劉逸明的父母、紅姐、柱子和柱子的老婆段麗都在旁邊站著。


    常江走過去,他想要掀開來看看老高頭最後的樣子,可是手卻不停的顫抖。終於抓到了白布的一角,顫顫巍巍的掀開,露出老高頭慈祥的臉龐。常江在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常江用拳頭捶打著地麵,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剛剛擦幹眼淚的紅姐又哭了起來。


    常光明扶起常江,劉逸明也過來把常江抱住。


    常江看向高萬峰,看到高萬峰皺著眉頭,看著老高頭。那樣的表情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爺爺已經去世,他咬著牙,在強忍著悲傷,鼻孔不停的抽動。


    “不通知可心嗎?”常江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來。


    高萬峰搖搖頭,目光呆滯無神。


    “為什麽?可心知道了,會怪你的。”常江不理解高萬峰為什麽這麽做。


    “你讓她怎麽和家裏說?她來了又能怎麽樣?最多去墓地鞠個躬。這麽痛苦的事,我自己承受就夠了,讓她開開心心的過年吧。我不能還沒給她幸福,就讓她跟著我難過。”


    高萬峰把蓋在爺爺身上的白布重新蓋好,然後說道:“你們倆陪我送老高頭最後一程吧。”


    “爺爺,上路了!您老走好啊!”


    這一聲大吼,帶著悲痛,帶著不甘,通紅的雙眼再也攔不住悲傷的淚水。與高萬峰認識十多年的常江和劉逸明,第一次看見了高萬峰的眼淚。


    從此,高萬峰成了真正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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