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眉眼彎彎,露出一抹極美的笑。


    敬妃瞧了,神色不覺有幾分迷茫,微微一怔,複又問道,“安妹妹可是想到了什麽?”


    安陵容點點頭,從容道,“皇上登基以來,諸事皆定,卻唯獨子嗣一事,總是不得心願。


    便有些多嘴的,在背後說是上天降罪之類的。”


    說著,安陵容輕輕一哼,眸色婉轉瞥向敬妃,複又笑道,


    “這背後自然不會真的有什麽天譴。我看,多半還是人為。


    皇上瞧著不以為意,實際上,心中定然也是介懷的。


    而前幾次沒有大肆嚴懲,為的也是不想後宮前朝之間牽扯太多,影響了朝中的穩定。


    可不深究未必就是不上心。”


    安陵容說到這裏,溫婉的笑意在眼中層層蕩開,柔聲問道,“敬妃姐姐,妹妹鬥膽猜一猜,皇上之所以至今仍不解了眉莊姐姐的禁足,應該也是為了保全眉莊姐姐的這胎吧?”


    敬妃聽了,不覺一怔,低垂的眸中一番閃爍,卻沒開口作答。


    瞧著敬妃的神情,安陵容便知道,自己的猜測多半是真的,於是,淺笑道,


    “敬妃姐姐近來出入養心殿極為頻繁,


    想來也是早便得了皇上的囑托,要替皇上好好安置眉莊姐姐的身孕吧?”


    敬妃麵色一紅,抬眼瞧向安陵容,半晌,還是開口說道,“妹妹猜的沒錯。


    我之所以早前沒有先和妹妹說起這些事,也是因著受了皇上的囑咐,謹慎將惠貴人有身孕的消息藏住。


    不過妹妹既然猜到了,又素日和惠貴人交好,想來也不會故意傳出去傷了惠貴人的。”


    安陵容聽聞,心下暗笑,這敬妃,即便是到了要敞開了去聊的時候,說話之間也還是滴水不漏。


    如此小心謹慎,倒也難怪皇帝挑選了她來一起守護沈眉莊的這一胎。


    於是,安陵容笑著點點頭,也不答話,隻等敬妃自己往下說。


    果然,見安陵容神色鄭重,點頭答應,敬妃這才往下說。


    “事情還要從皇上剛回來那日說起,那日皇上並沒有急著去看惠貴人,卻讓人傳了話過來,


    說是惠貴人性子剛硬,許多事若是能柔和處理,或許便是不同的結果。隻是讓我從旁勸著點,也別讓惠貴人太想不開。


    這話我倒也聽明白了。


    事情一旦涉及華妃,往往就是個囫圇案子了。


    皇上雖然氣惱年世蘭囂張跋扈,但總歸也是不想後宮裏總是烏煙瘴氣的。也就難免要氣惱惠貴人處事不夠圓融,才致於華妃如此衝突。”


    安陵容微微點頭。


    這話倒是不假,後宮之中人人擅長粉飾太平,而這之中最為擅長的,大約便是皇帝。


    針尖大的一個洞扯開便可能是一個豺狼窩。可若不扯呢?大約掩耳盜鈴,誰讓人看著好小,但自欺欺人的功夫做足了,許著人們就信了。


    那後宮便又是一團和睦,前朝後宮皆是大穩之相了。


    敬妃繼續說道,“但是後宮裏的人慣會拜高踩低,更是不缺落井下石之人。


    我也怕惠貴人心裏難受,再苦悶得病了,當日便去存菊堂探望惠貴人。


    正巧遇上惠貴人不肯進食,便想勸著惠貴人少吃一些。


    可食盒打開,我便覺得有些異樣。那食盒中的菜肴已經放了個把時辰,照理說菜色應該已見暗淡,氣味也不如剛出鍋那會菜香濃鬱了。


    可那盤子裏的菜,不僅油香撲鼻,還色澤鮮亮,讓人看了十分有食欲。


    我便多了個心眼,問了來處。結果門口的侍衛說,是交班之前便送過來的,他也不知。


    這我便更不能放心了,於是讓含珠去取了銀針。


    結果一試之下,銀針發黑,果然是讓人下了毒。


    可這菜肴經手的人實在是多,依著皇上的性子,本就不願意將這些事外揚出去,那更不好好張揚此事。


    我便假裝惠貴人胃口不好,打發人將一應餐食都丟了出去,隻留了一點點作為證據,希望找個信得過的太醫,好瞧一瞧能不能有些線索。


    巧的是,次日皇上便指了秦太醫過來給惠貴人請平安脈。


    我知道這位秦太醫是在壽康宮行走的,那便是太後信得過的人,惠貴人素日也得太後喜歡,想來指了秦太醫過來,也是太後有意要保惠貴人的意思。


    我便將頭前收起的菜,給秦放秦太醫瞧了。結果秦太醫說,這藥並非尋常人可得,常人下藥隻知用砒霜、鶴頂紅,這藥金貴,實在難得,想來是有人背地裏下了重手。


    於是我思前想後,總覺得這事還是要稟明皇上,惠貴人雖脾氣耿直了些,可到底沒有犯下重錯,更沒有傷及旁人。


    如今卻有人使這樣的手段,可見,是有些幕後的人按捺不住了。”


    敬妃深深的歎了口氣,終於將前因後果給講了出來。隻是一口氣說了這許多,方才覺得心神安寧了些,複又歎了一聲,這才端起手邊的冷茶,大大的飲了一口。


    而這些事,安陵容卻是頭一次聽說,不覺聽得心驚不已,彷如心上懸了個千斤秤砣,一下子墜到了深淵之底,連背脊都跟著僵硬起來。


    原本安陵容隻當是秦放發現了沈眉莊有孕,才將這消息告訴了皇帝。


    畢竟在皇宮裏出生的孩子,一定要驗明身份,需要查檔記錄諸事齊備。秦放既然想要保住這孩子,就要讓想方設法查明記檔,讓皇帝知道沈眉莊這胎的存在。


    可現下一聽,安陵容方才反應過來,秦放當日向她保證,說會竭力保住沈眉莊的這胎,或許那時候秦放便已經知道沈眉莊被投毒一事了,這才會特意跑到碎玉軒,去同她說了那些話。


    這樣看來,這秦放處事十分周到,涉及到要緊的事時話卻不多,倒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見安陵容眉間緊蹙,敬妃趕忙慚愧一笑,抱歉道,“你瞧瞧,我這說話說得也急,倒是把妹妹你給嚇到了。


    別擔心,惠貴人如今好的很。


    得了秦太醫的證實,我便去去養心殿求見皇上。哪知道我開口說了有人在惠貴人餐食裏下毒的事,皇上先是驚訝,再是憤怒不已,後來才和我說了,原是秦太醫已經稟告過了,惠貴人有了身孕。


    也是因為這個,皇上才和我說,讓惠貴人繼續待在存菊堂,每日膳食皆有專人送去,而門口巡視的人,也換成了養心殿外值守的一隊人。”


    安陵容淺笑著點點頭,問道,“那皇上可有說何時解了禁足?畢竟眉莊姐姐身懷有孕,整日悶在屋子裏也是不行的。”


    敬妃聽聞,亦是淺淺一笑,“皇上也是想到了點,所以才會調了自己慣用的人過來,蘇培盛也都是交待過的,這些人嘴都嚴得緊。


    對外雖是說還在禁足,對內卻是惠貴人早可以在鹹福宮內四處走動了。”


    聽到這裏,安陵容心下微怔,麵上卻是帶了極柔美的笑意,輕聲問道,“如此的話,今日菀姐姐抗旨去探望眉莊姐姐,皇上不是也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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