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的言外之意便是說,妙音娘子的死,麗嬪怕是與人做橋了。


    甄嬛雖沒有直接說,但是在座眾嬪妃大部分都已經相處多年,彼此性情都知道的七八分,麗嬪的性格眾人多少也了解。


    麗嬪雖然貌美嘴甜,但在後宮這群人精之中,實屬腦子不快的那種,偶爾勉強勝過齊妃已經是十分吃力。


    而且這些年來,麗嬪也一直算是聖寵不斷。皇帝隔三差五便要翻麗嬪的牌子,可是多年下來,麗嬪仍是遲遲未有身孕。若說麗嬪不著急,眾人定是不信。


    因此若說麗嬪私下有差遣家人尋個求子的方子,倒也可信。


    隻是,這事到底屬屬於後宮隱秘。後宮之中最忌諱在子嗣一事上做手腳,麗嬪若是一心求子,也定然不敢輕易張揚。


    而且,依照麗嬪素日行事的風格,即便是素日巴結的華妃和同為華妃陣營的曹琴默,她也未必肯將這方子送與二人,更何況是交往並不多的妙音娘子。


    半扇暖陽透過三角六椀菱花的窗欞,給甄嬛粉嫩的麵容上再添了一抹細膩的紅暈。甄嬛一番話說完,微微頷首,靜靜的等著皇帝皇後的吩咐。


    皇帝瞧著甄嬛從未有過的沉著模樣,似乎與平日又多了幾分不同,心下微微變化,麵上卻依舊沉著。


    皇後見皇帝沒有開口,於是輕聲問到,“莞貴人所言有理,或許幕後還有其他人參與,皇上您看是否要在各宮查一查。”


    皇帝聽聞,嘴角竟含了一抹譏笑,說道,“皇後,你是後宮之主,遇事不要急著下定論。”


    皇後麵色一怔,不再言語。


    甄嬛也未曾想到皇帝會有如此說法,麵上不免有幾分尷尬。


    倒是安陵容,見皇帝竟當眾給皇後臉色,反而心中多了幾分安定。原本今日見皇帝皇後二人談及純元皇後時的默契,還當二人感情尙算深厚。如今看來,雖然感情尚有幾分,但是帝後離心怕是早晚的事。


    見甄嬛麵色尷尬,不知如何是好,蘇培盛趕忙打圓場道,“皇上,將軍府邸拿來的奶媽還在殿中,可要查問?”


    聽蘇培盛一說,眾人方始想起,竟然還有曹氏沒有查問過。


    剛剛蘇培盛進門的時候,就曾留意到,麗嬪的乳母曹氏早已瑟縮在殿角,若不是身後有侍衛站著怕是已經要縮到櫥櫃之中了。


    現下提到曹氏,也正好解了甄嬛的尷尬。


    皇帝聽聞,對著甄嬛擺擺手,示意甄嬛先回到位置上坐著,暫且不用再多言。


    甄嬛微微一福,趕忙退下。心裏卻覺得好生別扭。本來她說這些話,隻是知道華妃咄咄逼人,眾嬪妃皆是敢怒不敢言,她一心想著要與皇帝同進退,也並非是想要在這種場合中故意出挑,卻沒想到開場順遂,結局卻難免揪心。竟好像還被皇帝誤會,想到此處,不覺心中有些難受。


    安陵容瞧在眼裏,心中暗暗叫苦。這幕後之人尚未抓出,卻讓甄嬛跟著一起吃了個憋屈。


    正當思索間,侍衛石冉已將瑟瑟發抖的曹氏提至殿中。


    見曹氏慌得滿頭是汗,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皇帝微一皺眉問道,“你就是麗嬪的乳母曹氏麽?”


    曹氏趕忙磕頭,顫聲答道,“奴婢曹氏,確是麗嬪娘娘的乳母。”


    皇帝點頭,接著問道,“麗嬪為何前段日子一直召你進宮?”


    曹氏聽聞,麵上一驚,臉色登時煞白,隻低著頭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華妃見狀,一雙鳳眼狠狠盯著曹氏,說道,“瞧你衣飾不俗,想來念著你昔日與麗嬪的情分也帶你不薄,如今有機會得見聖顏,也是你祖上修來的福氣。皇上問話,不得隱瞞,想清楚了好好回答。”


    皇帝輕輕瞥過華妃,沉聲說道,“據實說便是。”


    聽聞華妃所說,曹氏又慌了半晌,才勉強開口說道,“回皇上的話,奴婢是麗嬪娘娘的乳母,說句僭越的話,也是看著麗嬪娘娘長大的,因此麗嬪娘娘一直待奴婢親厚,許多事情都交給奴婢去辦。前段時間,麗嬪娘娘說月事不穩,找太醫調理著也不見效,便傳話給奴婢,讓奴婢準備些家中的食補方子。


    奴婢老家關外素來苦寒,女子冬日月信不穩也是常事,因此知道些民間的食補方子,當年麗嬪娘娘還在閨中的時候也曾吃過這些食補的方子,確實能調的女子氣色極好。這次也是想再試試,便傳喚奴婢送了進來。


    但是奴婢身份低微,往往送了東西便要出去了,且每次出入宮室都有記錄,所送之物也都有據實登記。”說罷,又向皇帝磕了頭。


    皇帝抬眼瞧了下蘇培盛,蘇培盛立刻走到侍衛身旁,查了進出登記的名冊和所帶之物,方走過來回話。“回皇上,出入宮禁的冊子與曹氏所說對的上。”


    皇帝沉聲問道,“既是送食補的方子,方子遞進來,一應物件從內務府領來便是,為何後續三番五次又要你進宮?”


    曹氏麵色由白轉青,額上青筋跳了半晌,方才一邊磕頭一邊回道,“回皇上的話,奴婢萬死不辭,卻實是犯了天規……”


    曹氏雖曾是麗嬪乳母,也曾養尊處優的養著,但畢竟出身不高,言談見識都顯粗鄙。當下被皇帝一追問,說話上也沒了分寸,不知是當真不知道,還是說話禿嚕嘴,竟將宮禁說成了天規。


    邊上的齊妃聽聞,心中覺得十分好笑,但實在害怕再受責罰,便生生將笑意憋成了一串咳嗽,嘁嘁哢哢的咳了出來。眼見著皇帝眉頭深鎖,於是趕緊將咳意勉強憋了回去,這一憋倒是將麵色調整的紅暈盈盈,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一直坐在齊妃對麵的曹貴人,終是忍不住,以帕子虛掩著,將笑意藏了藏。


    殿內一時又十分安靜。


    曹氏未見到皇帝雷霆震怒,也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又想要抬頭偷瞄下皇帝的臉色。於是本就形容瑟縮如鼠,再加上眼神亂瞟,不免更顯得十分鬼祟。


    蘇培盛趕忙嗬斥,“內殿之中可容得你四下攀看?皇上問你話呢,還不據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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