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的身體一瞬間緊繃了。


    在小姑娘的目光下,他極力的控製,才沒有奪路而逃。


    那句軟軟的“北月哥哥”從她嘴裏喊出來,仿佛是跨越時光而來,幾乎是瞬間就叫他濕了眼眶。


    那是一次皇家狩獵,大臣可以帶家眷同往,因著妹妹貪玩,祖父便帶著他和妹妹同去了。


    大人們去林子深處狩獵,孩子們就在安全的外圍林子裏玩兒。


    一群孩子玩捉迷藏時,他為了給妹妹追一隻漂亮的小鹿跑遠了,一時不察就迷了路。


    正努力憑記憶找著回去的路,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弱的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他好奇循著聲音尋過去,就看到一個小姑娘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廢棄的陷阱裏哭。


    “喂,你還好嗎?”


    小姑娘抬頭看見他,就不哭了,聲音怯生生的:“哥哥,你能救救我嗎?我好怕......”


    他四處看了看,沒有趁手的工具,便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根樹枝拉你上來。”


    可他才剛走出一步,小姑娘就大聲哭了起來。


    無論他怎麽跟她解釋,她就是一步也不許他離開,隻要他一離開她的視線,她就哭。


    實在沒法子了,眼看天也快黑了,他一咬牙幹脆也跳進了坑裏。


    然後小姑娘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打嗝:“這下,這下好了,我們,我們兩個都困在這裏了......哇!”


    他便不耐煩說了一句:“別哭了,醜死了!”


    可她還哭,一直哭著看他從腰上抽出一把匕首。


    哭聲卡了一下,然後哭得更大聲了,可謂驚天地泣鬼神。


    他懶得理她,默默地用匕首在坑內挖土,坑內土塊堅硬,待他終於將挖出的土堆成一個半人高的小土跺時,小姑娘已經靠在坑內睡著了。


    小臉上淚水和泥土混在了一起,看著髒兮兮的,又可憐。


    他將小姑娘抱著從坑內爬了出去,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他又將小姑娘背在背上,去附近找了一些枯樹枝,生了火,才將小姑娘放下。


    看她的臉髒得像隻可憐的貓兒,他便用衣袖一點點將她臉上的髒汙擦掉。


    她便是在這時候醒過來的,一雙黑溜溜的眸子四處看,才發覺自己已經從坑內出來了。


    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在火光的映射下,小臉紅撲撲的,手指捏著衣角:“謝謝你救了我。”


    小姑娘不哭了,臉上也擦幹淨了,看著又乖又萌,這性子比他那一向囂張的妹妹軟多了。


    他便生出了逗她的心思:“那我救了你,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我,我......”小姑娘臉更紅了,有些手足無措了。


    他眼中溢出笑意:“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你說的謝我,該不會隻是說說而已吧......”


    小姑娘急了:“當然不是了。”


    說罷又垂下了腦袋,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你叫什麽名字?”


    他挑眉看了她一眼,如實說了身份:“我叫沈北月。”


    “哪,哪家的?”


    “南陽侯府家的,怎麽?你要派人往我家送謝禮啊?我告訴你啊,那些個金銀俗物我可看不上。”


    “才不是金銀俗物。”小姑娘皺眉反駁。


    他隨口問:“那是什麽?”


    小姑娘紅了臉,一本正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等我及笄了,我就叫我娘去你家提親。”


    他驚訝極了,本能的就想開口拒絕,可看到小姑娘的模樣,又有些說不出口,索性作罷。


    ......


    後來,每回在京城的公子小姐們的各種宴會上見了他,她總會來到他麵前,紅著臉喊一聲:“北月哥哥”。


    對旁人,她就從來不喊哥哥。


    想來已經將他當未婚夫了......


    他隻熱衷於習武,本不喜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也每回都去,就為了聽小姑娘喊他一聲北月哥哥。


    再後來,他與母親和妹妹一起去了華山寺祈福......


    就再未見過她了。


    如今意外再次相逢,可他......


    沈冥垂眸掩住眸底鬱色,輕笑一聲:“姑娘莫不是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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