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們怕的,有我老孫在,何必懼怕?”


    見這些人慌慌亂亂,戰戰兢兢的樣子,猴子不由搖頭失笑道。


    而得了猴子的提醒,這群人才從剛才的慌張中回過神來。


    對呀,孫爺爺都已經來了,我們還怕這些道人作甚?


    孫爺爺來之前我們怕他,孫爺爺來之後我們還怕,那孫爺爺不是白來了嗎?!


    有了猴子作底氣的眾人,趕忙甩了繩子,齊齊聚在了猴子身後,或害怕,或憤怒,或躍躍欲試的……看向了趕來的兩個少年道士。


    而從城門處匆匆忙忙趕來,又翻過了一處高坡的少年道士,見這些和尚竟然不是在盡力幹活,反而站在了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家夥身後,還敢直視著自己兩人。


    當即怒道:“你們這些憊懶的和尚,不好好幹活,聚在一起作甚?還有先前的那位道兄去哪了?這個毛臉雷公嘴的,又是何人?”


    “如實招來,不然我看你們是又想吃鞭子了!”


    這兩個小娃娃……


    猴子眯起了眼,笑問身後的眾人道:


    “他兩人平日裏對你們如何?可曾打罵,可曾要過誰人的命?”


    “老爺,”先前機靈的和尚上前回道:


    “這兩個道士年紀小,來得晚,平日裏對我們瞧不上眼,經常冷言嘲諷,但未曾沾過人命,不過見到我們體力不支,難免懈怠時,鞭打也是有的。”


    “既然如此,你們被他打過的,便上前拿鞭子抽回去吧,也當作一個因果了斷。”


    猴子朝著那兩個少年道士吹了口氣,笑眯眯的見那兩人從開始的一臉憤怒,到發現身體動不了後的驚恐,轉身對後麵的眾人吩咐道。


    當然,看在這兩個道士與他之間交談友好,又未曾害過人命的份上,猴子這一口氣不僅定住了他們的身子,更是保住了他們的命。


    這樣即使後麵的五百僧人,一人幾鞭子的打下去……


    也不會將他們打成一灘血泥,隻讓他們多受些皮肉之苦,回床上躺些時日也就好了。


    甚至若他們背後的三個大仙肯出手救助,舍得用藥的話,幾天就能下地。


    而得了猴子的吩咐,又見那兩個道士被孫爺爺的一口氣就定住了身子,眾人一開始還是有些猶豫,但隨著第一個被打過的人大著膽子,上前拿鞭子抽了幾鞭出氣後。


    剩下被打過的人也不忍了,上前排隊,輪流接過那自少年道士腰間抽出來的皮鞭,向這兩人狠狠抽去,嘴裏還數著一,二,三……


    一如他們當初拚命賣力拉著車,還要被他們嫌棄懈怠,用力抽打時一樣。


    看到昔日一起受苦的同伴,今日竟然拿起鞭子,數著數的將欺辱盡數償還,剩下沒挨過眼前道士打的眾人也不禁蠢蠢欲動起來:


    要不,我們也上去抽這兩人幾鞭?


    他們沒打過我們,但他們的師兄弟打過啊!


    打誰不是打?純當出一出胸口的惡氣了!


    好在還是那個機靈的和尚先攔住了他們,勸說一聲冤有頭債有主,猴子也在一旁嬉笑道,待他明日一會三大仙,替他們討回公道,也讓他們像這些人一樣,一報還一報後。


    才安撫住了剩下的大部分人。


    不然這五百人一擁而上,就算那兩個少年道士死不了,那也不知道得輪流抽到什麽時候了……


    待那些將鞭數一一奉還的人抽完後,猴子將手裏他們奉上的“血鞭”隨手一扔,瞧著那被打的直翻白眼的少年道士搖了搖頭,對著一眾衣衫襤褸的人道:


    “走走走,你們先隨我老孫去拜見那東土來的聖僧,也就是我的師父三藏法師,待他決定好你們的歸置後,靜等明日的好消息就是了!”


    猴子領著眾人東去陳啟的方向,路過那被五百人齊卸了繩,看不順眼的大車時,還不忘一棒子打碎木板,一腳踹飛剩下的殘渣,才在一眾人驚歎的目光下,滿意的點點頭離去。


    頃刻後,猴子領著浩浩蕩蕩,淒淒慘慘,好似乞丐一樣的一群光頭佬,就這樣華麗麗的出現在了陳啟幾人身前。


    害得幾人齊齊止了步,驚駭的看著猴子問道:


    “悟空,前麵可是發生饑荒了?你怎領著許多流民乞丐來了?他們可還能堅持?你速速帶著包裹裏的金銀,去買些糧食來,莫餓死了人啊!”


    “是啊,猴哥,你從哪找來的這群破落戶?這次接濟,怕是要把我們自己都給接濟窮了!”


    “大師兄,後麵還有麽?要不要我去幫你領過來?”


    就連紅孩兒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嘖嘖稱奇道:“乖乖,你這是捅了和尚窩了,還是給他們都剃了頭引入佛門了?怎一個個都是光頭溜溜,不見頭發的?”


    “沒大沒小的,叫叔叔!”猴子笑著猛搓了幾把紅孩兒的毛頭,才摁著鼓起腮幫,滿臉不爽的紅孩兒對陳啟幾人回道:


    “嘿嘿,師父莫憂,莫憂,前麵未曾有饑荒,這些人雖然許久不曾吃飽,但還餓不死,不用急著給他們找食吃!”


    猴子向幾人備言了前事,尤其是從少年道士和那些和尚嘴裏打探到的消息。


    車遲國,虎鹿羊三力大仙啊!


    聽完了猴子打探來的消息,陳啟微微頷首,回憶起這一難起來。


    相比如剛剛經過的黑水河,全靠外援摩昂太子精湛的打鬥才能讓他恍然想起不同,這個車遲國的名字就讓他非常熟悉,一聽那三位大仙的名號,更是完全勾起了他的回憶……


    和猴子鬥法的那三個,頗有些野路子術法的妖怪道士!


    下場貌似分別也是頭被狗叼走,死透;失了護身的神通,活活被油炸死透;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怎麽死的來著?


    陳啟想了想,暫時沒想起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劫難裏,老唐難得的有了一次高光時刻——


    既在經曆了猜桃還是桃核之類的猜謎遊戲後,和原型是老虎的虎力大仙比打坐……


    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老虎這種三大仙裏麵最躁動的那個,和取經隊伍裏最會打坐的老唐比打坐……


    畢竟根據陳啟繼承的記憶裏來看,老唐那有些變態的打坐能力,自信使他進入閉死關的狀態下,能閉上兩三年!


    這是人?


    隻能說版世界就是這樣不講道理。


    而即使不是閉死關這種極端情況,老唐正常的打坐參禪也能輕輕鬆鬆的坐上三天。


    ——老唐主導的水陸法會可以作證。


    不過,輪到陳啟來嘛……


    理論上一直默念《多心經》,繼承了老唐打下的底子,贏那虎力大仙不成問題。


    但是,理論是理論,實際是實際……


    更別提三大仙那邊還作弊呢!


    對,我是擔心他們作弊,給了機會,所以這次還是不和他們比打坐了罷。


    陳啟點著頭,做好了決定,不過……


    陳啟從記憶裏的車遲國一難回過神來,專注於眼前,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記憶裏的車遲國三妖,看上去好似沒做多少罪過,隻是推動國王尊道抑佛,驅趕那些和尚做工。


    更是由於猴子三個師兄弟半夜去偷吃貢品,賞了他們三大瓶的猴尿,豬尿……


    顯得後續好像是猴子這一邊理虧一樣,還有不少人為這三妖惋惜。


    覺得他們隻是好歹也算庇護了一分水土,隻因為佛道之爭,才會死在猴子手上。


    可是,如今聽猴子所說,這三妖並那車遲國王,聚攏了兩千餘人,竟硬生生殘害了其中的一大半,隻剩下了五百人還活著!


    要知道,這些人可不僅僅是他本國二十年前求雨不利的僧人,還有些過路的僧人,禿頂少發的本地百姓!


    這些人何辜?就這樣被抓來做苦力,活活累死打死?


    試想一下,他陳啟穿越到此世界,不是穿成了老唐,而是一個路過了車遲國的普通僧人,乃至是他本國的,早早禿頂的平民百姓……


    焉還有活路?


    ‘這操蛋的世道!’


    陳啟的嘴唇蠕動幾下,無言的罵了句。


    即使是版的世界,也不能否認其還是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時代的背景啊。


    不,正因為有著,有時候比他那個時空的古代,更加的恐怖。


    陳啟的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看得三個徒弟齊齊打了個寒噤,還是八戒看著將晚的天色,上前小心翼翼打斷道:


    “師父啊,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尋個地方過夜吧,還有這五百個可憐人,也需要帶著一齊啊。”


    “啊,對,”陳啟從某些思緒裏回過神來,對八戒笑著點頭道:


    “八戒說的對,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先帶著這五百人,先尋個住宿的地方,這車遲國的事,還是待明日登堂入殿,與那三大仙和國王當麵對質之後再說。”


    “聖僧勿憂,我是這城裏敕建智淵寺內僧人。我這寺院是先王太祖禦造的,裏麵尚存先王太祖神象在內,未曾拆毀。”


    “不像城內城外的其他寺廟,通通都被拆除,聖僧若不嫌棄,可領我等先去智淵寺內歇腳,待到明日再去拜殿。”


    跟隨在猴子身後的眾人裏,那個表現最機靈的和尚聽說了對話,當即站出來道。


    隻是在向陳啟建言時,這個和尚也不禁在心裏苦笑起來:苦也,苦也,怎不僅孫爺爺要找國主麻煩,這位聖僧看上去也不想輕饒國主的樣子?


    質問國主……這還有和尚樣麽?!


    還有天理和王法麽?!


    陳啟自然不知道眼前人心裏的擔憂,隻覺瞌睡來了送枕頭,對其笑道:


    “談什麽嫌棄?我等一路西行,風餐露宿不知有多少次,今夜能有一處禪寺棲身已是上善,更還能安置下諸位一同,自是再好不過。”


    既然得知了可以在何處安身,眾人也不再耽擱,向著敕建智淵寺趕去,緊趕慢趕,才終於趕在了日落前入了城,進了寺廟,可以在其中歇腳。


    隻是這一路行來,浩浩蕩蕩一行人,難免惹來許多路人的惶恐避讓與好奇偷觀。


    好在隊伍裏並非全是凡人,猴子掐了個指訣,替一行人遮掩了耳目,不說萬無一失,撐過今日一夜絕對還是沒有問題的。


    一行人入了寺廟內,因為大都是和尚,便都在正殿裏,先向著佛祖的金身獻上了一柱香,拜了拜禮,才在原寺院出身的僧人帶領下,四散著尋起安身處來。


    這閑置死寂了二十年的智淵寺,也終於有了些人氣香火。


    陳啟一行人也不例外,隻是好歹有著聖僧,救星的名頭在身上,不需和其他人擠一個房間。


    早早就有和尚給他們收拾出了一間禪房相住——最普通的,可以容納他們一行五人的大通鋪。


    畢竟有二十年不曾修繕,陳啟他們又是帶著五百人來此的,能五個人睡一間已經是不錯的了。


    還有不少的人八九個擠一間,便是那些廊下,大殿裏也睡了些零零散散的人。


    入夜,二更時分。


    本應在床上安歇入睡的猴子,忽的睜開了眼,自床上爬起,動了動耳朵,向南方看去。


    原來是猴子今夜心裏有事,有些睡不著,可那南方向此時偏偏又在鼓瑟吹笙,方驚動了這隻猴王。


    靜靜傾聽一會兒後,猴子的眼珠子轉了轉,悄悄的爬起來,穿了衣服,出了門,在院中跳在上空仔細觀看:


    原來是那南方向有著一座三清觀,燈燭熒煌,好不熱鬧,是一群道士在晝夜禳星祈福哩!


    但見那靈區高殿,巍巍壯似蓬壺景;福地真堂,隱隱清如化樂宮。


    兩邊有道士奏笙簧,正麵一高公擎玉簡。先宣理《消災懺》,再開講《道德經》。


    揚塵幾度盡傳符,表白一番皆俯伏。咒水發檄,燭焰飄搖衝上界;查罡布鬥,香煙馥鬱透清霄。


    案頭有供獻新鮮,桌上有齋筵豐盛。殿門前掛一聯黃綾織錦的對句,繡著二十二個大字,乃是:“雨順風調,願祝天尊無量法;河清海晏,祈求萬歲有餘年。”


    還有三個老道士,披著法衣,一股子仙風道骨的意味坐在殿中,帶著七八百個弟子,團團侍立兩旁,與其一起念經敲鍾。


    “三個妖怪,竟還在三清殿裏人模人樣的念起經來了。”


    猴子眯眼向遠處看去,眼中金光一閃後,捏著下巴嗤笑聲道:


    “就憑這三妖的德行,這群道士的瓜果根本奉不到三清桌前,與其放那白白浪費,便宜了那群欺壓人的道士,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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