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到古城的第三十六天,水道挖通後,終於找到了前任族長留下的標記。


    張瑞竹大喜過望,帶著張靈安和小哥一同往前。


    一路上不少凶險機關,有張家人的記號提醒,都有驚無險的通過。


    越往前,周圍的骸骨越多,全都是當年因為內亂死在這裏的張家人。


    張靈安知道接下來最凶險的劇情就要來了。


    張瑞竹這些人進來之後,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最後兩撥人都會死在意外觸發的六角鈴鐺陷阱帶來的幻覺裏。


    張靈安也沒把握能逃脫,隻能到時候想辦法趁亂帶著小哥一起離開。


    原著裏小哥因為失血過多昏厥而躲過一劫,張靈安瞧著小哥明顯虛浮的腳步,他怕是撐不了多久。


    兩人跟著張瑞竹的隊伍一路來到一個巨大的石門前,門從裏麵被封死,張瑞竹用炸藥炸開一個洞,強行闖入。


    那是一間墓室,正中間一具巨大的石棺,頂住墓門的是一條重達上千斤的自來石,這種石頭一旦落下,不僅是外麵的人,裏麵的人也別想出去。


    墓室四散著幾具骸骨,有的骨骼上能看到明顯的傷痕,結合門口那些白骨,很明顯是兩波火拚的人。


    當年刺殺族長的情況,一定十分慘烈。


    其中一具骸骨被左右簇擁著,從身上的衣物來看,應該就是死在這裏的前任族長。


    張瑞竹正要過去,外麵突然響起打鬥聲和慘叫聲。


    察覺到不對,張瑞竹神色一凜,顧不上找鈴鐺就帶著手下衝了出去。


    眼下的情況,沒人再顧得上張靈安和小哥。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張靈安一把抓住小哥的手,連忙道:“小哥!我們快走!”


    小哥神情冷沉:“好!”


    兩人動作利落的跑出墓室,墓道裏光線昏暗,但還是能瞧出兩撥人已經纏鬥在一起。


    張靈安握緊手裏撿來的匕首,警惕的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後麵的墓道因為洪水已經堵死,想要出去隻能原路返回,當年困死族長的路,如今也將困死這些居心不良之人。


    張靈安和小哥身形小,趁無人注意,隱在黑暗處的落石之後,戒備的注視著前麵的情況。


    張家人過招堪比神仙打架,一個個身手不凡,比動作大片還精彩。


    要不是張靈安也是當事人,她高低都得鼓個掌,但現在,她隻覺得心仿佛墜著千斤重的大石頭,緊張到極點。


    這麽多人,她和小哥若是被發現,絕不會有活路。


    很快,張瑞竹一波人寡不敵眾,全部身亡,本以為這場內鬥就此結束,張瑞竹那邊支援的張家人卻趕到了。


    在這些人裏,張靈安看到了她的養父。


    外麵的槍聲、刀劍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殺了張瑞竹的那波人逐漸不敵,逃入墓室,其他人很快追了進去。


    張靈安心髒狂跳,心中不好的預感達到頂峰,放在小哥肩上的手上移兩分,手下猛的用力。


    小哥對張靈安沒有防備,再加上長期放血,他已經很虛弱,還沒反應過來便徹底失去意識。


    張靈安接住小哥的身體,小心翼翼的護在懷裏,繼續警戒著。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堪稱張靈安這麽多年裏見過的最慘烈的畫麵。


    墓室裏打鬥激烈,突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一瞬間。


    下一秒,雙方纏鬥的人都陷入可怕的幻覺中。


    有人互毆致死,也有人開始瘋魔自殘而死,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一時之間,墓室內外血肉橫飛。


    鮮紅的血液很快染紅了整個墓道。


    張靈安被鈴聲影響,恍惚片刻隨即恢複正常。


    看著眼前煉獄一般的場景,她心中驚駭不已。


    青銅鈴鐺對她竟然不起作用?難道是因為她是外來的靈魂?


    這場混亂的屠殺持續著,最後一個人倒在血泊裏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張靈安在原地警備許久,確定再沒有絲毫動靜之後,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整個人脫力的靠在石牆上,重重喘著氣。


    終於熬過去了,她和小哥都不用死了。


    感官放鬆下來之後,空氣裏的血腥味濃鬱的讓人隻想作嘔。


    小哥現在情況非常不妙,因為傷口感染和失血過多,整個人都發起高燒,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同樣危險。


    張靈安小心翼翼的小哥的身體靠在一旁的石牆上,撐著匕首站起身,開始從這些死人身上搜尋物資。


    這次許多人大概都抱著必死的決心,隻有張瑞竹這一方的人帶了些物資,不過也已經所剩無幾。


    張靈安翻找完大部分屍體,也隻找到幾塊沒被血汙染的幹糧,一壺水和烈酒。


    好在找到了些金創藥,眼下能勉強應急。


    她給小哥的止血丹藥手串也在一次次疏通水道時丟失,眼下隻能靠著這些東西盡快出去。


    張靈安三下五除二吃了點幹糧補充體力,背上小哥便按照來時的路原路返回。


    一直淌過他們來時的水道時,張靈安才停下。


    石室裏的火把還未熄滅,張靈安幹脆把火把全部取下,搭成一個火堆,用作取暖。


    小哥還在發燒,剛剛要泡在水裏,必須盡快把衣物烘幹。


    這些石室裏有不少張家人留下的物資,張靈安找到幹淨的繃帶,開始為小哥處理傷口。


    放血的傷口反複泡水已經化膿,需要用刀剜去腐肉才能上藥。


    沒有麻藥,盡管張靈安已經十分小心,整個過程依舊非常疼。


    昏迷中的小哥眉頭緊蹙,卻沒有醒來。


    他實在太虛弱了,當年他一個人活著從泗州古城出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三叔筆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實則蘊藏著讓人心碎的折磨。


    張靈安仔仔細細給小哥包紮好,才有空處理她的傷口。


    等綁上繃帶,張靈安已經冷汗淋漓。


    按照張家人留下的記號,張靈安帶著小哥找到了出口。


    拚盡全力帶著小哥出去之後,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見到陽光的那刻,張靈安終於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一個月來不間斷的被采血,又充當苦力,古城的水道又肮髒混濁,靠著一定要把小哥帶出來的信念,張靈安才勉強撐住。


    如今逃出生天,心底那口氣一鬆,她的意識逐漸沉入無盡深淵。


    作為一個文明法治社會來的現代人,哪怕從小接受張家教育,第一次見到那些場麵也依舊心理不適。


    泗州古城的經曆,讓張靈安真正意識到,這是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


    然而這僅僅是小哥生命中的冰山一角。


    在命運麵前,她渺小如螻蟻,想要改變小哥的苦難,她遠遠不夠格。


    張靈安隻覺得她的靈魂都輕飄飄的,她看到了孤獨的小哥,破敗的張家,動蕩不安的國家和炮火連天。


    而她,仿佛隻是這片天地的旁觀者。


    唇上傳來濕熱感,接著一股苦澀的味道陡然把她拉回現實。


    張靈安眉頭下意識皺起,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到小哥那張蒼白清瘦的臉,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正眼含關切的看著她。


    第一次見小哥如此情緒外露的樣子,張靈安愣了愣,隨即展顏一笑:“小哥……”


    聲音嘶啞得像鋸木頭似的,喉嚨發幹,張靈安咳嗽兩聲,還想說什麽,被小哥打斷。


    “喝藥,別說話。”


    張靈安眨巴著眼,撐著手坐起身,抬手接過小哥手裏的藥碗:“我自己來。”


    怎麽能讓小哥給她喂藥,她何德何能!


    中藥實在苦,張靈安三兩下解決,視線上上下下仔細掃過小哥,問道:“小哥,你沒事吧?我們這是在哪?”


    她暈過去時小哥還沒醒,看樣子他們沒有遇到危險。


    這裏是一個簡陋的房間,應該是有人救了他們。


    小哥接過藥碗,聲音清冷:“這裏是張家人的據點,我們是被過去查看情況的張家人帶回來的。”


    張靈安點點頭,小哥肯定知道是她把他捏暈的,但他卻什麽也沒問。


    感受到他的信任,張靈安欣喜又心疼。


    她踟躕著解釋:“小哥,當時兩撥人衝進去搶族長信物青銅鈴鐺,結果不小心觸發裏麵的六角鈴鐺陷阱,所以我才把你打暈的。”


    她頓了頓:“那些人都已經死在了裏麵。”


    張靈安心中忐忑,她這個解釋非常牽強,小哥暈的時候鈴鐺還沒響,而且所有人都被鈴聲影響,她又怎麽逃脫的?


    張靈安執拗的望著小哥的眼,語氣小心翼翼又認真:“小哥,有些東西我也沒辦法解釋,但我永遠站在你這邊,絕不會背叛你。”


    她無法改變命運的洪流,但她會竭盡所能站在他身邊,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這個很多人視為神明的人,其實也隻是肉體凡胎。


    這個世界,他是她唯一信仰。


    小哥心重重一跳,怔忪片刻,黑眸直視張靈安,隻道:“我相信你。”


    他從小到大,見過太多醜惡的嘴臉,從聖嬰到現在,被利用到拋棄,他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朋友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和遙遠,直到遇到張靈安。


    和她相處時,他不用擔心是不是又是一場欺騙和利用,時刻堤防的心也能放鬆幾分。


    泗州古城的事,他從未懷疑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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