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1【梧桐坡】卷三都大佚事


    他們能超越自己嗎?


    他們能,應該能,每一個人都應該能超越自己。


    這一刻,他們正在不斷超越自己,大膽地行進在不斷超越自己的山峰上。


    這裏的山峰,很靜;這裏的山峰,很幽;這裏的山峰,也很高大而極其神峻;聳向天空的每一個峰巒,都有著他們不斷超越自我的山墚和絕境。


    而且每個立腳於山墚上的絕境,竟還都具有中國之絕,世界之絕。據說,在遙遙月球的巔峰,還可看得清它在無垠太空蜿蜒盤旋的牆垣……


    這可能是一個荒唐的傳說嗎?


    地球的衛星-月球上竟還能望得清存在古中國的牆垣?真是x中國的,它真的有哪樣巨長巨長的巨粗阻塞之牆?圍砌起來,將一切可以和中國碰撞的文明,都圈禁在中華上下五千年時間的沉痕。孤立著,寂莫著,隔離著一萬裏之外長長而更獷域的土地,讓無限人工的構築,澆沏著永遠不可易幟的牆垣?


    永遠,不可易幟?


    中國真有這樣的牆嗎?城隅嗎?人群嗎?存在過嗎?


    不可思議之至,癡心妄想之極,愚頑無妄之點,在古中國隻要有留下來的,都是像長城-中國最著名、最有名的長城一樣,束縛人智慧和眼界、不讓人開化、進化的暴虐文明。


    64-2【梧桐坡】卷三都大佚事


    暴虐文明。


    在中國源遠流水。


    便像這長城,燕山幽嶺之上的長城,在無垠的時間和地域的空間,不知變更了多少寫著興衰文字的王朝的旗錦?


    不需翻牆,隻需一次大規模漂亮的逾越,就可以在任意的土地,寫上某一個王朝最豐盈的符節。


    “我們為什麽不去八達嶺呢?”遊覽著最清幽的風景,念玖在極幽靜的山道上始終殘存著他不懈的聲音。不明白,不深沉,卻挾點輕飄飄的語音滲雜在北都某個最深最深的秋日之晌午。


    “那邊人太多,”早有一份考慮,娟妙在醫院出來的路上,就正盤算著去長城的腳步。“一樣的長城,不如這裏的幽靜。”她的安排,計劃得那麽緊湊,一點點的時間,也不挪空在考慮的浪費。


    “在這裏,我們上到長城,可能回到學校都要淩晨了?”他的腳步有一絲緊,明顯地想趕著某份時間踏上萬裏長城。


    “我計算過了,”娟妙卻顯得那樣悠閑,在登山的路上身體是那樣的休閑。“大體上,我們黃昏前可到達長城。”


    “黃昏前到長城?”禁不住驚訝,念玖的心暗暗地一驚。“哪豈不是咱們回來,比預計的要更晚?”


    “隻要風景美,何必要去管時間。”真正的回答,超越人生的話語。看風景,卻被時間限製,會是多麽地急促、有局限。


    沒有好心情的時間,何必匆匆忙忙地去觀賞呢?


    有金錢,有心力,浪費,也不是這樣浪費吧!


    走在風景怡人、心境怡人的地方,卻被緊緊的時間或金錢、急事纏繞,被無良的惡俗燒身,怎會是多麽的難堪啊?


    這會是怎麽的難堪呢?


    64-3【梧桐坡】卷三都大佚事


    沒有經過著經受的人,始終會可能不知道;有過經過著經受的人,明顯地能總結得到那一份結果。


    “你的話,對是很對,”念玖的語音,對她有一份不想辯駁的拖拉。“但我們這樣,就不能趕在天黑之前下山了!”


    “你啊!”她甜甜地一笑。“天黑了有什麽關係,長城上不也有燈光嗎?”


    “可這裏太幽靜了。”望著她花開一樣的容顏,他有些想說又不好說,期期艾艾,吞吞吐吐的,露了半句,卻藏了許多。


    “難道你怕幽靜啊?”她不明白地睜大了好奇的眼睛。有些奇怪哦!幾乎所有的情人,都會是那麽地喜歡隻有兩個別的幽靜,而他,難道惟他獨獨恐懼幽靜?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原來,愛戀是每一個人的幽隱,誰也不想公開而又全透明大方方地示人。“我是說這裏遇不見人。”除非真有那麽揚名了的不得已,才肯被抓住機遇的名義,最公開而又全透明地予以紅紅火火的證明。


    他在這裏,手是那麽快速地一拉,將她的身體,在一個幽靜的山林,拉快了幾個腳步。


    他覺得,自己的行動和語言,娟妙應該能夠明白,那些話語和行動裏麵真正隱藏著的小心。


    64-4【梧桐坡】卷三都大佚事


    “遇不見人,不是最好嗎?”可惜,她依然沒有明白,臉是依舊笑得那麽燦燦的開心。“我就最怕隻遇見一兩撥或一兩個人。”可是,她的語言,卻是哪樣的深思熟慮,比他的憂慮,還更一層的深入。


    無人,不會讓人害怕,人多了,熱鬧一些,也不會讓人害怕;而真正需要擔心的,隻有冷清,人真正的少,稀少。在幽暗的地方,忽然遇到一個或數個不明身份的,那才是真正需要值得提神的害怕。


    恐懼,往往就在這個時候,在這樣開始不確定的地方,遭逢有可能遇上的每個人,他們,有可能都會最大限度地顯示出他的本性。或張揚,或囂張,或匆忙,或慌張……所有的人性,總顯示在他最遭遇不到人的時辰。


    “我也就是說,隻碰到不熟悉的那麽一兩撥人,”考慮相同,思慮相同,感覺驚人的一致,念玖被她盯看住的臉上有一份機械的訕訕。“沒有或許多,都不是太要緊。”


    “不會的,”看著他機械的呆板,她的臉保持著很微微微笑的溫馨。“這裏既然這麽幽靜,我們絕不會遇見人的。”


    她說得那麽肯定,絕不會遇見人,包括生人或熟人,又那麽自信,應該可以想象,她對這一段路,早在千百年的千百年以前,就已相當熟悉。或者,她已經無限多次地走過,熟悉這段山道上的一切,因此無需甚麽感覺,隻要潛意地走,就能豐富地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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