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予聽得這話,再看著幼蓉歡喜雀躍的模樣,一時不由得生出幾分哭笑不得來。她素來有心,這些日子也漸漸對幼蓉有些了解,自是看出來,她這會子是真心歡喜的:隻怕也盼著家中和睦這一日許久了。隻是,原是眼中針肉中刺的自己,不過兩日就在賈氏心底換個模樣,那怎麽可能呢?也就麵上罷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馨予自然不會拆台,平白損了自己素來細細經營的形象,二來,她也不願在這些細節上麵折騰的。既然賈氏回轉過來,她也樂得事事鬆快些。因此,馨予隻微微一笑,輕聲道:“妹妹說的也是,長者賜不可辭呢。卻還請碧釵你回去待我謝過夫人。”


    碧釵忙是微微屈膝應下,她平日裏原不是個沉默寡言的,可到了這裏,卻悄沒聲兒的,隻唇角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而已。幼蓉自不管這些,也沒注意到,馨予卻有幾分著意,見著自己幾次說話,那碧釵都是不怎麽言語的,不免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看來就是賈氏身邊的人,也對她這會子的舉動摸不著頭呢,就是過來了,也不敢與自己多說什麽話。


    不過,心底是這麽想著的,馨予麵上還是要略略留一下,又說了幾句話,見著碧釵隻短短幾句話應答,她也不理,隻色色盡了禮,方才讓她離去。


    幼蓉原還沒注意到,但看著馨予說得十分周全穩妥,那碧釵卻總也短短幾個字應答,自然也察覺到三分異樣。等著暗中思量一二,她的臉色便有些陰沉下來。


    馨予見著由不得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又是怎麽了?先前還歡喜著呢,怎麽半晌不到,就是變了臉?”


    “原是我想差了,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幼蓉看著馨予神色如舊,一派柔和,她不免有些好奇,想了想後便問道:“倒是姐姐,你便從來沒想過和母親……”她略略一頓,仿佛有些說不出和好之類的詞——那不是明擺著說家中生了嫌隙,還是她母親怎麽怎麽著的。


    馨予見著眉梢一挑,心底倒多生了些警惕之心:若是原來,幼蓉可不會這麽遲疑,說不得她與賈氏之間的嫌隙的。如今倒是遲緩下來,可見元茂許是不將賈氏的一番作態放在心上,但對於幼蓉等人,賈氏到底是她親生的母親,自然還是盼著她回轉過來的。這也是所謂的母女天性了。幼蓉如此,隻怕致遠致安,也是如此。


    自然,對於這個,自己也說不得什麽。可就怕賈氏明麵上糊弄過去了,使出計謀來讓幼蓉等人孤立自己,然而再做些暗地裏的事,也是一樁煩難。且雖說自己也沒有多少出嫁後,再依靠娘家的心思,可娘家除了李元茂之外,有幾個待她有心的兄弟姊妹,在這個時代,也總歸是一個好處。


    因此,馨予略略在心底盤算一二,就笑著道:“哪裏有那麽容易的。自然,我也是盼著又那麽一日的。可這就好比一場重病,總得抽絲剝繭,慢慢地抽去病絲,才能好轉過來。這咋咋然的好了,那根底沒有拔盡,日後也有複發的時候。好在現在夫人與我都是有了那麽樣的心思,我思量著,日後總會慢慢的好起來呢。”


    這話一說,幼蓉也由不得點頭,麵上也露出笑容來,道:“必定能如此的。姐姐素來好性子,又是這般熨帖人的,母親怎能不喜歡?也就是一時有些誤會,眼下可不是就回轉過來了!”可說到這裏,她倒是一怔,自覺與馨予所說的話有些衝突,可瞧著馨予十分歡喜,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又談起旁的事來:“隻是有一件事,我卻怎麽也過不去心底的那一個坎兒。姐姐,父親當真會幫襯舅舅嗎?我想著那一樁事,心底便過不去呢。且我那姨母過來與我攀談閑話,總有意無意地探聽我們幾個人的事……”


    “哦?”馨予聽得有些詫然,但想著先前幼蓉說及的婚事,心底便打了個突,忙伸出手拉住幼蓉的手,問道:“旁的事,我們做小輩的,也管不著什麽。可玉珠夫人特特打聽我們幾個,倒是讓人有些擔心……倒不是說旁的,隻怕她心底存了一番好意,我們卻無福消受了。”


    “她張得開口,我卻受不住那樣的話!”幼蓉聽得馨予亦有所指的一句話,臉上漲得通紅,又是氣急,又是暗恨,不免迸出一句話來:“再沒有這樣的事!”


    “你也不必擔心,想來父親也是有主意的,哪裏能讓我們任人磋磨呢。”馨予勸說了一句,口中也十分軟和:“到底,論起家世門風,可就是差了十分呢!”隻是幼蓉仍舊有些擔憂,竟皺著眉頭沒說話。馨予便著意勸說了一番,她才緩過神來。其實,幼蓉倒也沒有十二分的擔憂,隻想著沒事兒提及她的婚事,又是賈鎮那樣的人的子嗣,自然覺得心中不快,覺得有其父必有其子,和那樣的人勾連上,著實有些惡心。


    等著說了半晌閑話後,幼蓉覺得心氣漸漸平複,再瞧著馨予也有幾分倦怠,便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告辭,又道:“姐姐才是回來,我便過來說了半晌的話,沒得倒是讓你傷神了。你且好生歇著,旁的話我們日後再說,也是不遲。”


    馨予自然送了她兩步,瞧著她離去了,才是回轉過來。外麵候著的幾個丫鬟便進來伺候,或有送了些點心香茶的,或有笑著打趣的,或有稟報東西安置的,馨予色色處理一番,瞧著外麵天色不早了,再問了一句與羅家宴席備下的東西,瞧了兩眼,見著都是好的,便重新躺回去歇著了。卻沒有理會賈氏送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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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著第二日,她想起賈氏的送來的匣子,打開來一看,倒是有兩支雙股金釵,十來支各色簪子,還有些相配的耳墜子等物,滿滿的塞了一個匣子。她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頭,從中挑揀出兩支嵌珠祥雲如意蟬翼簪,又將其中一支銜珠雙股飛鳳釵取出,道:“不拘什麽耳墜子配一對,今日我就戴這幾樣。”


    青鶯便笑著道:“女郎果真好眼力,這幾支倒是十分合適呢。倒是那墜子,要挑一挑才行。”說著話,那邊的青雀也是開了另外的匣子,挑揀一番後,便擇了一對掐絲金葫蘆小墜子,正是合適。


    馨予見著也點了點頭,旁的人便一起兒妝扮,或梳頭,或佩戴首飾,又或整理衣衫,不多時便齊全了。此時霍嬤嬤端來了一碟子山藥糕等小點心,與馨予吃了一些,又喝了點東西。邊上就有人說著時辰不早了,馨予起身披上一件披風,扶著丫鬟到了賈氏的院子裏,抬頭就看到洛氏與那賈玉珠也正是走過來,三個人六隻眼睛相互對視一番,馨予方略略屈膝,稍微行了個禮,便道:“老夫人,賈夫人,這兩日可都好?”


    洛氏著意在馨予頭上戴著的幾樣首飾上掃了兩眼,麵上自是一派柔和,隻笑著道:“都好,都好。在這裏,再好不過了。”邊上的賈玉珠卻是在馨予的容貌身段上麵狠狠看了兩眼,見著她十分自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倒是有幾分訕訕起來,當下見也隻是笑著道:“正是呢。可巧子這裏見著你了,豈不是一段緣分?”


    這咋咋然的一句話,比之先前的打量更是讓馨予嘴角微微抽搐。隻是她也不說什麽,反而微微一笑,避讓了兩步,讓洛氏與那賈玉珠先行。洛氏也是被賈玉珠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說得怔住,再看著馨予如此行止,稍微遲疑了半晌,就是笑著點了點頭,拉著賈玉珠往裏麵走去。


    馨予跟在身後,暗中不免有些嘀咕:這賈氏的妹子好生奇怪,什麽緣分不緣分的?難道說,她們還打量著那一樁婚事?不是她說什麽,那可真是白瞎了。就是她們當真設計了什麽事,李元茂也不可能激昂她嫁到賈家去的,那不是明擺著要她的命麽。頂多也就嫁到外地去罷了。


    她心中這麽想著的,麵上也不露分毫,隻笑著慢慢行去,等著外麵打簾子的丫鬟通報後,才是跨入屋子裏。及至到了裏麵,卻又是一派安和了。賈氏雖是笑得有幾分僵硬,但還是說得周全的,錯眼間倒是讓馨予覺得有幾分醫院裏陪護的感覺。隻是這個年頭在她心底一閃過,她就是笑著拋開了。


    對於這個,幼蓉雖有幾分糾結,但也樂見其成的,自然不說什麽。而另外的幼蘭卻著實有幾分耐不住了:平日裏,賈氏哪有為著一個李馨予拋開她的?就是幼蓉,也是不能的。偏生今日賈氏仿佛著了魔似的,見著馨予來了便拉著她說話。


    因此,聽了半晌後,幼蓉終究忍不住了,當即沉下臉來冷聲道:“大姐倒是好自在呢,我們一桌子的人,都等著你說完了話,也好用飯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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