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到了地方,卻有青杏打起簾子。馨予腳步微微一頓,便徑自走到裏麵,與盧林氏好一通笑言,又陪著吃了飯,扶她到了裏麵歇息之時。盧林氏方將羅家之事細細說了一番。


    馨予也不曾想到是這個緣故,略一愣怔,腦中不免浮現出那羅家一幹人等的形容言談。停了半晌後,她才是一麵看著盧林氏的神色,一麵輕聲道:“外祖母瞧著這羅家如何?”


    “說來也是書香人家,又極富貴的,倒也不差。隻是獨有此字不說,又與皇家有些瓜葛。若總也好好的,自是不提,若一日出了些事來,隻怕也是難事。”盧林氏看著馨予並無動容,隻略有些詫異而已,便也放下心來。說來,那白氏雖說與秀芝頗為交好,兩家也有往來,到底根底略差了一層,且太過富貴了些。馨娘過去,未必是個好的。


    由此,她麵上笑容略多了三分,隻道:“這般事,到底是你的大事,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也得你心中願意方好。莫要為了禮數規矩,倒是將自個忘了去,那也不見著是好的。”


    馨予聽得這話,自是點頭應了。兩人又是說了半晌話,瞧著天色不早,盧林氏便令人準備一二,讓馨予重頭回去,又道:“不必擔心那邊的事,說著那洛老夫人也是說開了話,那賈氏也許了要賢惠的。想來你能更寬餘些。隻是心中還要有些準數方是。”


    這一番叮囑,馨予自無半句辯駁的。


    然而,等著一通忙亂之後,馨予坐在車轎子裏閑下心來細細思量時,不免將盧林氏的那一番話扳碎了琢磨:什麽說開了話,許了要賢惠?難道說,自己這位父親李元茂,當真在賈家那個老夫人主持下,與賈氏說明白了?那賈氏還許了要賢惠什麽的?


    真若是如此,日後自己可得調整一二了。這般事,自是有好有壞的。好的是日後賈氏不論怎麽樣,總得緩和寬縱些,哪怕少看些臉色,也是好的。壞的自然是,這也算一個契機,賈氏狠心忍耐下來,到底她是幼蘭等人的生母,又是名正言順的內宅當家,原本動搖的些許根基,便難以彌補了些,還是能慢慢地回轉過來的。


    到那時候,她若是明裏一套,暗裏一套的。自己已然出嫁了,那還罷了,不過日後少些扶持。若自己還在家中,不免要更難過了。


    隻是如今也說不得這個去,先看著賈氏能做到什麽地步吧。


    如此細細琢磨了一番,馨予便也將這件事慢慢壓下去,沒再多想。等著回到了李家,收綴一二後,見著賈氏親自過來,她也沒有十分驚詫,隻照著規矩行了禮,又輕聲令人倒茶來,自己接過來,親自端給賈氏,輕聲道:“夫人請吃茶。”


    賈氏看著馨予神閑氣定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麵上卻還一派和和氣氣的,一麵伸出手接過來,一麵笑著道:“你方才回來,倒是我叨擾了。隻是有一件事,可得先與你說一聲兒。”


    “夫人這話我卻受不起呢,您是長輩,有什麽事隻管吩咐便是,說不得什麽叨擾的。”馨予麵上含笑,口中也說得十分妥帖,心裏倒鬆了一口氣:這賈氏固然說出要賢惠的話,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且又忍耐不住,若是真是個能忍耐的,早便吩咐坐下來了,哪裏還擺出這樣的作態來使喚人的。


    賈氏卻不知馨予是這麽一番念頭,隻笑著將羅家之事說出來——並沒有打發那些個婆子丫鬟下去。馨予聽得她麵上恭喜,暗裏忌恨的幾句話,唇角微微抖動了一下,還是撐住了笑著道:“先前白夫人說了好些母親的事,我也是聽得入了神,眷戀不舍的。她便說改日再來說話,我原想著不過是場麵話兒,再想不得她這樣的身份,仍能如此顧念往日情誼……”


    說到這裏,馨予抽出帕子做出擦拭眼角的模樣,口中的話卻滿含眷戀之意,聽得賈氏撐不住臉上的一片慈祥之色,隻得鐵青著臉訕訕著勸慰:“原是這麽一個緣故,倒是我想差了。既是如此,你好生與白夫人說話,莫要造次了。”


    馨予自是點頭應是。賈氏卻坐不住,心頭又是氣悶,又是按捺,隻勉強再說了幾句話,就趕著要離去。馨予將她送走之後,才是略略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丫鬟報信,說著元茂方才打發了婆子過來請她到書房說話。


    見著如此,馨予隻得暫且放下旁的事,隻叮囑了幾句,就喚了青雀並幾個小丫頭,一行人趕著到了元茂的書房裏麵。照舊是一番行禮,又說了幾句隨常的話,元茂便將旁人都打發了下去,隻留馨予一個人坐在那裏。對此,馨予自是乖覺,必定是因著那羅家的帖子。


    隻是,那羅家當真如此之好?她略有幾分疑惑。


    此時元茂打量了馨予兩眼,看著她唇角含笑,臉頰紅潤,精神也是不錯的,便點了點頭,道:“想來你也聽了那羅家之事,可有什麽念頭不曾?”


    “這般事,女兒總聽您的便是。”馨予微微垂下臉,還是原先的那一番意思:“俗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來也是不差的。”


    “總要你心中合意,方能美滿。”元茂聽得略一點頭,並不意外,隻笑著道:“我們這些長輩,挑出了幾個不錯的,後頭也得你自己看看,心底有個念想,日後方能安安穩穩,琴瑟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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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予見著他如此詢問,垂頭思量一二,終究道:“旁的,女兒也不想多求,隻有一樣,卻有些念想——不論如何,那人卻不能隻單單憑著父母之命,半點自個的意思也沒有的。次則,也就安穩妥當,略有才幹。旁的便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你是想,那人心有成算,並不隨波逐流?”聽得馨予說的這一番話,元茂也有幾分吃驚。他想過馨予早年遭際,隻怕會求安穩,求穩妥,再不曾想到,頭一樣卻是要有成算,不隨眾的。


    “是,女兒隻盼著能如此。旁的倒是能暫且放一放。”馨予說的是實話,她向來覺得,如果做丈夫的沒有自己的立場,這做妻子的才是悲劇。二來,她也覺得有目標,有想法,這才是頭一樣的緊要事。不想掌控自己人生的人,還有什麽意思。


    元茂見著馨予如此說來,略一遲疑後也點了點頭,道:“你既是有這樣的心思,我自會成全的。等著這幾個人我都細細斟酌一番後,便與你說個明白。到時候,你再從中擇取一個來,必定穩妥。”


    對此,馨予麵上露出些笑容來,應下不提。


    而後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將今日之事從頭到尾想了一回,覺得再無不妥之處,才是喚來留守此地的青鶯,問了幾句話:“這兩日屋子裏可有什麽事?府裏頭又出了什麽事不曾?”


    青鶯便是將洛氏等人送來的表禮說了一回,旁的便沒有提:“奴婢便過去替您謝了一回,又送了些幾樣針線,便回來了。至於旁的事,再也沒有。非但屋子裏安安穩穩,便是府裏頭也是半點事也沒有的。”


    聽得如此,馨予點了點頭,又問了是什麽針線,聽得都是些鬆鶴貓蝶之類的,便將這個丟開來,自己靠在了枕頭上,口中則少不得吩咐準備去羅家的衣衫首飾。青鶴等人自是應承,又問羅家宴請之事,馨予正待說些什麽,外麵便有丫鬟通報,說著幼蓉過來了,且又有賈氏打發來的丫鬟。


    馨予便將這件事擱下來,推開蓋在膝蓋上的紗輩,自己整了整發髻衣衫,便令人將幼蓉等人請進來,自己也往前走兩步,算是迎了迎:“三妹妹來了。”說完這話,她便請有幼蓉坐下來,有吩咐了倒茶來。這才看了跟在幼蓉身後的丫鬟一眼,見著竟是賈氏身邊頗為得力的丫鬟碧釵,她眉梢微微挑了挑,麵上卻不顯半分,隻笑著道:“夫人怎麽將你打發了來?不拘什麽人,隻管過來吩咐一句,也就是了。沒得倒是耽誤了夫人的事兒。”


    幼蓉聽得目光微微閃動,一麵看了那碧釵一眼,口中卻笑著道:“姐姐說的什麽話,她固然是母親身邊的人,可也沒得這麽金貴的。不過走動一趟,能費什麽事兒不成?”


    對於幼蓉這麽一句話,馨予隻抿著唇笑了笑,並不接口,隻又問了碧釵兩句。碧釵也滿臉是笑,將一個匣子雙手遞了過來,笑道:“原是夫人想著羅家的宴請,便打發奴婢過來送些首飾過來與您使呢。”


    馨予輕輕瞟了坐在那裏的幼蓉一眼,看著她露出些歡喜滿意的神色,她便是一笑,忙接了過來,又令青鶴等人收拾好,口中少不得一番謝的。幼蓉猶自含笑,聲音也略有幾分高了起來:“這原是母親該做的,姐姐隻管收著便是。我們都是一家子人,不過幾樣首飾罷了,哪裏說得上什麽謝不謝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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