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那日,張氏一大早起來,便是將早就準備妥當的衣衫配飾一一穿戴妥當,又是問了備下的點心香茶等物,又是問了花園子裏的布置並各處花卉如何,方是坐下來歇息。就是歇息之時,她也不忘看看天色,令丫鬟將窗牖推開。誰想著,這外頭窗戶一推開,就是看到兩隻喜鵲兒正是在那花枝兒上嘰嘰喳喳,登時她由不得一喜,笑著道:“今兒不但天公作美,連著喜鵲兒都是報信,真真是再好不過了。”


    邊上的金珠聽了,也是忙忙應承,又是說了好些恭維的話,聽得張氏越發得心花怒放。就在這個時候,銀珠笑著插了一句話:“這原是夫人的福氣,也是大郎並小娘子的喜兆,想來今兒卻是能一舉圓了夫人素日的心願了。”


    “你說的是。”聽得銀珠這麽一說,張氏也是想到自己此番的幾個目的,不免思及李馨這些年並無妝奩釵環衣衫的添頭,若是沒個打扮就出來,卻是丟自己的臉麵,當下想了想後,便是令身邊的丫鬟珍珠取來前兒得的首飾匣子,自己翻找了一下,取出一支銜珠點金鳳頭釵、一對金蝴蝶耳墜,一串碎玉手串放在一側,又是想了半日,才是從另外自己的匣子裏取出一朵紗花來。


    將這四樣東西都收攏在一個帕子裏,張氏又是吩咐珍珠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吩咐著將舊年我的衣衫翻出來收拾一二麽。你也從中挑一套合宜的衣裙,再取一些彩色絲絛來,一並送到杏娘那裏。你也留在那裏與她收綴些,莫要等會子出來了,反倒讓人看著不甚相宜了。”


    珍珠垂頭柔聲應了,又是將這四樣東西好生用帕子攏著,小心翼翼地將這四樣東西收好了,又是到了裏屋翻出一件淺綠彩繡迎春花的羅衫,一件玉色小衣,一條藕黃色灑花裙,俱是半舊不新,隻是顏色淡雅秀致的,便略舊了點,反倒比之簇新地更添風致韻味。


    張氏見著,也是點了點頭,笑著道:“越發得能幹了,倒是挑得精細。去吧。到了地反就吩咐杏娘,好生妝扮,若是失了禮,我可是不饒她的!”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是,夫人。”珍珠應了一聲,就是福了福身,下去辦事兒不提。待得到了那邊,她見著李馨正是穿著比平日好了許多的衣衫,又是見著她精心梳妝過的,整個人也顯得清麗幹淨,隻是渾身上下並無多少釵環首飾,竟清素得很,珍珠不免暗暗感歎,卻也不能說什麽,隻是將張氏的話說了一番,就是將東西取來與李馨一一穿戴妥當。


    李馨雖然因為想著這三件衣衫都是張氏穿過的,有些不舒服,可麵上還是勉強露出些笑容,口中更是道:“夫人的垂憐,我真真是感激不盡。又是勞動姐姐辛苦,走了這麽一遭。”


    珍珠卻是不同金珠銀珠的,見著李馨如此,越發得感歎在心,隻垂著眼低聲道:“原也不過是奴婢罷了,哪裏當的您這般的謝。”說完這話,她便幫著李馨妝扮妥當,但一應李馨的小簪子之類的卻都是收綴起來,隻用張氏的東西妝點——不論如何,也算表一表杏娘的寒素了。


    李馨見著,不免瞟了珍珠一眼,看著她眼底略有些憐惜的神色,自也有幾分明白,隻是麵上卻是不露分毫,唯有一笑:“多謝姐姐。”珍珠聽得這一聲謝,雙手略微一頓,卻也沒說什麽,隻一發得盡心。待得李馨妝容妥當,她便是告辭而去。


    今日並不用李馨做活兒,她便坐在那裏候著,一麵又是暗暗思量。就在這個時候,多兒卻是笑著登門來了:“馨娘,你托我的事兒,我已經打聽到了。”


    “真的?”李馨騰地站了起來,看著多兒那紅撲撲笑眯眯的臉,心底歡喜不已,忙就是推著多兒坐下,又是拉著她的手,笑著問道:“可是個什麽情況?”


    多兒打量了李馨的妝容幾眼,讚了兩句,便是將李馨先前托付的事兒一一詳細地說明白了:“我那哥哥原是沒什麽事兒的,我便悄悄地托他打聽這附近小戶人家的價格。遠遠近近都是問明白了,這極好的地麵兒自是不提,尋常的單門獨院的小戶,大抵兒總得兩百兩銀錢。雖然地方不甚大,住著一家人卻還都相宜的。”


    “兩百兩。”李馨垂頭想了半晌,這個價格跟她所想的也沒差太多。畢竟她想要尋找的是比較安全的地界,還要有個小院子的,若是一一論說起來,兩百兩也不算太貴。隻是她手頭的銀錢卻是沒那麽多的,由此,她便又問道:“我先前托你問的釵子當鋪怎麽說?”


    “說著成色還好,隻是款式舊了,又是保養得不大好,隻得三十兩銀子。”說起這個,那多兒也是皺眉,道:“這還是死當的,若是活當,可就更難說了。且這樣的東西,馨娘你也不能隨意當了,若是被什麽人得了拿出來說嘴,可不是小事兒呢。”


    “嗯。我心裏有數兒的。”李馨算了算銀錢,自己做針線活兒,大約掙了些碎銀,可也隻得家用,買房子卻是不足的。先前托與多兒詢問的金釵,原是她身邊最是金貴的東西,比的差一等的三四根簪子更是有些不如……


    心裏這麽想著的,李馨不麵子皺起了眉頭,忽而想起自己今兒戴的首飾,心底才略略放鬆了些,滿打滿算,倒也算足夠了。隻是下麵的事,卻是不能托與多兒了,得尋旁人才行。她暗暗歎了一口氣:固然多兒是能信任的,可是她的母親,她的家人卻是難說。加之買屋子這等事多兒一個小姑娘也做不得,到時候她也隻能托人,越發得難有個把持。


    說不得、說不得,該是尋個法子問一問那馮籍吧。


    李馨在心底想著,麵上卻還是一派自若,隻微微皺著眉與多兒道:“這麽些銀錢,我卻是難以籌措,你多多與我尋一些針線活兒來吧。旁的,也隻得聽天由命了。”


    多兒前番就是聽得李馨根據張氏為她尋親的事兒說了一通話的,聽得這話,心底倍添辛酸,隻紅著眼圈兒為李馨傷心:“真真是好人沒好報,你這般好的,竟被這般作踐。”


    “又是渾說什麽。什麽好不好的,若是與旁人聽見了,可了不得的。你可千萬不要聲張,也不要露出什麽來,免得旁人拿著你的話,踩著你往上頭去。”李馨忙是叮囑多兒兩句,多兒本是個小姑娘,沒那麽多的心機,也藏不住話的,這些為自己而生的心思若是與旁人聽見了報給張氏,可就了不得的。


    多兒見著,心底一麵感傷,一麵又是與李馨道:“放心吧,什麽話該說,什麽話說不得,我年歲雖小,可也是在這府裏頭好些年了的,哪裏能沒個數兒?隻不過在你麵前多說兩句貼己的話兒罷了,若是到了外麵,我是半個字也不敢吐的。”


    兩人又是說了半晌的話,李馨照例問了問府裏頭的八卦,卻聽得多兒說及貌似過些日子,就是江文瀚要授官的時候了,她心底一動,將這件事記在心底。


    這些話說完,多兒瞧著日頭不早了,也便起身去做事兒,李馨送她出了門,自掩門回去做針線活兒,待得一隻繡花鞋的鞋麵兒繡完,她揉了揉眼睛,就聽到外頭一個小丫鬟道:“夫人喚你過去。”說完,就是顧自離去了。


    李馨在心底暗暗歎了一口氣,隻得起身到了張氏的屋子,果然這裏頭來了五六位外麵的夫人,各個容色不同,服飾卻都是極鮮亮的。又有江文柔並張綺玉在一側站著。李馨垂頭與她們見了禮,聽得張氏說了兩句話,又是抬頭與她們看了容貌,打量了身形兒。


    “瞧著這眉眼兒,竟是俊得很,倒是好人才。”這五六位夫人,多半與張氏並不甚相識的,見著她特特尋了養女過來,又是這麽一個容貌,便有人笑著道,又是要與初次見麵的表禮。李馨忙是垂頭行禮,卻也不敢擅自拒絕,隻抬起眼看著張氏,見著張氏臉色微沉地點頭,她垂下眼一一謝了。至於表禮,卻是珍珠上前來端著盤子跟在李馨身邊一一領了。


    張氏見著,便讓李馨退下去:“今兒有客,又是那麽一件大事,方讓你掙紮著過來,你昨兒受了些風寒,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李馨聽得這個隨意尋來讓她下去的借口,眉頭也不動一下,隻是與眾夫人又是行了禮,便告退了。張氏與李馨各有一番姿態,加之邊上江文柔與張綺玉的神情,有心人看在眼底,由不得心裏一動。


    這些心思,李馨既沒有察覺,也無心理會,她退出屋子後,隻深深吐出一口氣,轉過頭略有些深意地看了那仍舊在晃動的簾子一眼,正是要抬步離開,那簾子一動,卻是珍珠捧著一個盤子,微微笑著將上麵東西用帕子攏了遞與李馨,道:“收著吧,這是夫人與的。”


    這話一說,邊上眼神有些變化的貴兒抿了抿唇角,沒再多說,李馨屈膝謝了一聲,接過了這東西,就是轉身離去。珍珠見著,目光流轉,轉身回到了屋子裏。


    過了這日,李馨依舊是老樣子,雖不做那等重活粗活兒,卻還是被張氏拘著做針線做點心什麽的。可到底時間也是多了些,閑了的時候,她便暗自籌劃,又是細細打聽著府裏上下人等並外頭的事兒。不知不覺,十來日過去,有天江文瀚忽而回來,說著要宴請同科。(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堂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嫣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嫣離並收藏玉堂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