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敢怒而不敢言的憤懣情緒下,大家又熬到了周五。


    其他部門的工作已經趨於正常,隻有業務部的人手裏還擠壓著很多待處理的工作,為了配合他們,設計部也要隨時待命。


    所以,除了設計部跟業務部,其他人的臉上都浮動著周五的喜悅。


    臨近下班,慕容雪起身去洗杯子,走著走著,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抬頭看去,王月嬋帶著焦急的神色,幾乎小跑著朝慕容雪這邊過來。


    王月嬋直直地從慕容雪身邊跑過去了,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最近一陣子,王月嬋都是這樣無視慕容雪的。


    但王月嬋跑過後帶起的風,揚起了慕容雪的碎發,讓她忍不住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


    現在,慕容雪的頭發已經長了很多,可以做出更多發型樣式了。早上,她隨意地紮了一個丸子頭,散落下很多發絲,自然地垂落在耳邊。


    她想起上次在電梯裏王月嬋哭的樣子,很自然地就往那方麵想了。


    洗完杯子回來,慕容雪腦子裏還在想著這件事情,擔心慕容雪爸爸的病情又嚴重了。


    “但自己又能做點什麽呢?”她十分沮喪地想,並且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如果自己能幹預生老病死,外婆就不會離開自己了。”


    她的心不可抑製地悲鳴起來。


    “因為自己什麽都做不了,所以什麽都不要想了。”她在心裏告誡自己說,努力將雜七雜八的思緒趕出腦海,專心投入到工作中。


    像是為了懲罰自己,下班後她又待了一個多小時才關電腦離開。


    呂梁等晚上要加班的同事們正好吃完飯回來,走出電梯時還在有說有笑,看到慕容雪立馬就沒了聲音。


    幾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控製鍵,但隻關閉了說話功能,其他一切正常。


    他們表情並不自然地繼續往前走,離慕容雪越來越近。擦肩的那一刻,呂梁還是忍不住用怨恨的的眼神剜了他一眼。


    慕容雪知道呂梁是在替王月嬋出頭,也不跟他計較,抬腿繼續往外走。


    已經過飯點,她成了小區樓下蘭州拉麵店裏唯一的顧客。


    不大的店麵裏,她一個人坐在門口的位置。隔著一張桌子,店老板一家五口圍坐在桌子邊,正在準備吃晚餐。


    她感覺自己是多餘的,是闖入者,打擾了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所以,她很快地把麵吃完了,結賬後逃了出來。


    盡管是晚上,外麵也不會讓人感覺到冷了。


    冬去春來。春天,終於還是來了。


    她心裏又燃起了想去戶外的衝動,所以二話不說,回家開始收拾背包,為出發做準備。


    九點一刻,她開著大寶貝繼續出發了。她的心情是喜悅的,但卻摻雜著另一種東西,給她心裏的燦爛蒙上了一層陰影。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回家的時候,還有剛才出門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扭頭看向隔壁的房門。


    她凝視著黑色的門把手,企圖看出點什麽,好確認王月嬋在不在家。


    還有一種可能,可能王月嬋根本就沒有回家過,而是坐車直奔家裏去了。


    她家裏的情況還好嗎?


    這種時候,她終於感覺到了自己困境。


    王月嬋的情況呂梁他們肯定是知情的,但自己卻找不到一個人可以打聽消息。


    與此同時,王月嬋跟餘娟並排坐在病床邊,視線齊刷刷地落在王強的臉上。


    王強還在昏睡,被子下的胸膛緩緩起伏著。


    雖然這一次也是有驚無險,但母女兩人的臉上卻凝聚著一團烏雲。


    “先在這邊醫院恢複幾天。”王月嬋突然開口說,“等爸身體條件允許了,我們就轉去濱城的醫院。”


    聽到女兒的話,餘娟的臉舒展開了一點,眼底卻蒙上了一層霧氣,“真是難為你了。媽什麽都不懂……”


    王月嬋伸手握住媽媽的手,打斷她說:“媽您說這些幹嘛。這些不都是我應該做的嗎?”


    餘娟欣慰地點點頭,鼻尖還是忍不住地酸楚,有感動,有心疼。


    王月嬋不忍心見到母親這樣,站了起來,“我跟朋友打聽一下,看看哪家醫院最合適,好早點安排。”


    走出病房,王月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握著手機往走廊那邊走。


    在打聽醫院的事情之前,她不放心工作上的事情,給呂梁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裏,呂梁拍著胸脯保證會按照進度完成工作。


    “我這邊還不確定。”王月嬋的語氣中充滿了為難和愧疚,“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接著,她把想要把父母接到濱城的想法告訴了呂梁。


    “這樣也好。”呂梁說,“叔叔在濱城這邊肯定能得到更好的治療,你也不用心裏老是惦記著家裏的情況。”


    “嗯。”


    “我朋友的姑奶奶之前也得的這個病,現在都挺好的。要不要問問她去的是哪家醫院,找的是哪個醫生?”


    “方便的話,就麻煩你了。”王月嬋終於感覺到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後麵,王月嬋又打了幾個電話,對醫院的事情漸漸有了眉目。她想等呂梁回信後,再決定到底要去哪家醫院。


    第二天,王月嬋不在的時候,餘娟戰戰兢兢地對王強說了轉院的事情,果不其然被他當場駁回。


    “得這個病就這樣了。”王強倔強地說,“去哪家醫院都一樣,除了吃藥打針,他們能整出個花來嗎?”


    餘娟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又擔心他太激動,急忙順著他的意思說了幾句,然後一心盼望著王月嬋趕緊回來。


    從小,王強就對王月嬋百依百順,很多事情,隻有這個女兒可以讓她這頭倔牛改變主意。


    王月嬋聽說此事後,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拐彎抹角地說起來別的。


    “爸。”她撒嬌地喊了一句,“連著兩次,你可要把我給嚇死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王強笑嘻嘻地說,“醫生不是說了嘛,一個星期後就可以出院了。”


    “都怪我。”王月嬋一臉委屈,“要不是因為我最近工作這麽忙,都沒有時間回來看你……”


    說著,她開始哽咽起來,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她確實是這樣想的,感覺自己本可以做更多。


    “哎呀呀。”王強慌張起來,用眼神向餘娟求助,“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別哭了,快別哭了……”


    “是啊。”餘娟過來把手搭在王月嬋肩上,輕輕拍了拍,“工作忙也是好事,總比沒事可做強。”


    王月嬋抹了抹眼睛,看向王強,支支吾吾地說:“我想辭職。”


    “是不是在工作中遇到什麽委屈了?”王強著急地問,看到王月嬋搖頭,在看餘娟欲言又止的樣子,這才反應過來,沉默了。


    首先跳入他腦海的,不是對女兒辭去了這份高薪工作後,家裏經濟來源會直線下降的擔心,而是感覺替女兒感到不甘心。


    王月嬋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和自己一樣要強。雖然王月嬋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但他知道女兒走到今天付出來了多少努力。


    因為出生在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他的生活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他自覺得生兒生女都一樣,但阻止不了身邊的人對此指手畫腳。尤其是,他無力改變自己父母的觀念。


    王月嬋的爺爺奶奶對這個孫女百般嫌棄,這在分家的時候表現得極為明顯。


    最後,他這個大哥隻分到了靠近山邊的破房子,和一畝多的耕地,其他的東西全都白紙黑字寫給了他弟弟。


    王強是心寒的,但與此同時發誓把其他人欠王月嬋的愛統統補償給她。


    夫妻倆一條心,在苦什麽都不能苦女兒的原則下,將王月嬋培養成了他們村裏第一個女大學生。


    王月嬋自己也很爭氣,大學裏獎學金拿到手軟,幾乎不再花家裏的錢。畢業後,進了旗聖,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王強回顧著往事,心情十分複雜。隻要是女兒想做的事情,他從來都是讚成的,可是這一次……


    就在這時,餘娟語重心長地對王強說:“說得也是。你的病時好時壞,我大字不識幾個,她怎麽可能安心工作呢?”


    “這次還好是在白天,要是和上次一樣……”王月嬋想到了慕容雪,馬上將她驅逐出腦海,“我這樣來回折騰,還不如待在你們身邊呢。”


    這下,王強終於聽明白了,知道女兒跟老婆正在唱雙簧,無非是要自己答應轉院的事情。


    “行啦。”王強用數落的眼神盯著王月嬋,笑著點了點手指,“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王月嬋笑著湊了過來,“那你答應了?”


    王強點點頭,一臉慈愛地笑著,“爸都聽你的。”


    餘娟跟王月嬋對視一眼,三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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