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要是還有什麽風言風語,就別怪我不留情麵了。”


    “媳婦,咱們回家,他們都開飯了,我們還在外麵等著!”


    何宇柱對妻子說道。


    劉海中被何宇柱的態度氣得手指著他,今天何宇柱完全沒有給易忠海和自己台階下,而他卻無計可施。


    好不容易找到了飯盒的問題,結果卻被何宇柱用事實反戈一擊,飯盒確實是領導同意他帶的,算是加班的補貼。


    隨著何宇柱一家的離開,會議已經沒有必要繼續進行。


    劉海中怒聲道:“散會!”


    人群隨即四散開來。


    劉海中看向易忠海,說道:“老易,這回你可算是打錯算盤了!”


    “唉,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易忠海歎了口氣,掃了一眼閻埠貴,拿起茶杯便回家了。


    這次確實是易忠海的失誤。


    他本以為通過召集全院的人能迫使何宇柱屈服,沒想到對方有理有據:何宇柱作為炊事員,確實有權在食堂免費用餐,無論是廠裏的加班還是外接的工作,都為他帶來了不少額外收入,這樣確實省了不少糧食,這一點他事先並未預料到。


    這說明了閻埠貴的精明,在整個院子裏,數他最為聰明,心思細膩。


    此次閻埠貴沒出席,易忠海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他認為大院裏的人都會支持他,而且何宇柱剛開始並未回來,年輕雯麗看起來也不難對付。


    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期,雯麗其實並不好對付。


    飯菜是不是由她準備並不重要,關鍵是她真的不清楚家裏到底存了多少糧食嗎?


    易忠海皺著眉回到了家,老伴兒問道:“你沒問過柱子嗎?”


    “沒問過,他們家一向吃得挺好,還會經常送些好處給老閻,怎麽會缺糧呢?”


    易忠海回答道,“不過他是怎麽省下這麽多糧食的,我就不清楚了。”


    老伴兒沉默了一會兒,她明白丈夫的困擾。


    以前何宇柱與他們關係還算不錯,但自從何達清走後,兩家人漸漸疏遠了。


    劉海中帶著家人氣憤地回到家中:“這個傻柱子真是太囂張了,根本不把我們三位長輩放在眼裏。”


    長子劉光齊笑道:“爸,今天三爺可是沒說話。”


    “嗯?”


    劉海中愣住了,“確實,這件事老易不是提前打過招呼了嗎?”


    “爸,可能是大大沒有告訴你。”


    劉光齊道,“三爺應該是沒有同意參與的。


    在這個大院裏,隻有他知道何宇柱家裏究竟有多少存糧。”


    “你們和大伯都不了解具體情況,為什麽不讓他自己解釋呢,其他人都不清楚。”


    “況且,沒等何宇柱回來,三爺就已經生氣了。”


    “換個角度想,就算他拿到糧食了,他會敢分給我們嗎?”


    劉海中滿麵陰沉地說道:“這老易,整件事都是他挑起來的。”


    在這次 ** 中,閻埠貴始終沉默不語,回到家後卻頗為自得地說:“你們日後要和柱子一家和睦相處,如果有外人問起他們家的事情,就說不清楚。”


    大兒子閻解成問道:“爹,今天發生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閻埠貴笑著答道,“不過就是易忠海打算算計何宇柱而已。”


    “大伯這是為了什麽?”


    閻解成困惑不解,“他們家又不缺糧食。”


    “為了什麽?”


    閻埠貴皺眉想了想,“這也說不清啊!”


    閻埠貴內心隱約感覺到,易忠海一直與賈家關係密切。


    易忠海夫婦無兒無女,如今隻有四十來歲。


    他對徒弟賈東旭傾注心血,使其成為工廠的技術骨幹,達到了四級鉗工水平。


    關於他的養老問題,自然是指望賈東旭,那麽他為什麽還要對何宇柱下手呢?


    閻埠貴回憶,早前何達清與寡婦私奔時,易忠海曾積極地安慰何宇柱,但後來兩人的關係日漸疏遠。


    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得出去走一趟!”


    閻埠貴想到這裏,按捺不住,起身出門,先到了中間的庭院,向東廂房望了望,最後來到正屋門前。


    “柱子!”


    閻埠貴輕聲敲門。


    門應聲而開,何宇柱掀起簾子,“三叔,您怎麽來了?快進來!”


    閻埠貴進了屋,見何家人正準備吃飯。


    望著飯盒裏的菜肴,閻埠貴咽了咽唾沫,“有個問題要問問你。”


    “你父親過世時,易忠海當時對你說了什麽?”


    何宇柱愣了一下,“您怎麽會想起這個了?”


    “我發現易忠海有些怪異的念頭,他說讓你去搞糧食,也不知是什麽動機。


    昨天我跟你說這事兒時還沒細想,今天我家老大提起,我才注意到。”


    閻埠貴解釋道。


    何宇柱笑了,“三叔您先請坐,我們邊喝邊聊。”


    何宇柱取出一瓶汾酒,讓閻埠貴坐到厚墊子上的木沙發。


    “行!”


    閻埠貴樂嗬嗬地坐下,雯麗起身遞來新筷子和小碟。


    何宇柱倒了酒,“來,感謝三叔您今天的提醒!”


    “要不是您告知,我還未必會這麽快回來。


    咱們幹杯!”


    二人舉杯對碰,隨後一飲而盡。


    閻埠貴舒了一口氣,用筷子夾了菜放進嘴裏。


    細細品味了片刻,“還是您的手藝好啊!”


    “那是當然!”


    何宇柱笑道,“假如我做的菜不好吃,還敢帶回家嗎?”


    “咱們廠從廠長到工人,誰不誇我的廚藝高明呢?”


    “連新來的食堂主管馬峰都想靠我的名氣提升威信!”


    “我要是不願意,他還輪得到他做主任?”


    “食堂主任?”


    閻埠貴驚訝道,“柱子,你還曾經被推薦為食堂主任?”


    “對,在開始擴建並進行管理層調整時,前任趙主任詢問過我。


    廠裏的確有意向讓我擔任這一職位,但我沒答應。”


    何宇柱解釋說。


    “這職位並不高,事情卻不少,收入也不多,還會影響我的私活。”


    “如果不是看中軋鋼廠的人員多,加上這裏的有利條件,我早就另謀高就了。”


    “我在烹飪小灶方麵有專長,換了其他單位,至少可以當個四級廚師。”


    “而這裏最高的職位也隻是六級廚師,如果有人故意刁難,我就會直接離開。”


    “軋鋼廠的水平擺在這裏,除了我,他們去哪裏找這樣的大廚?”


    “嗯,說得有道理!”


    閻埠貴點頭道,“說來還是你們這些有一技之長的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受到歡迎。”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易忠海當初是怎麽說的呢?”


    何宇柱重新斟滿酒杯,說道:“當年易忠海找到我,不停地勸我帶著雨雨去保城尋找她父親。”


    “我當時心裏非常氣憤,滿腔怒火,確實想親自去問個明白。”


    “但是喝多了,等醒過來躺在床上一想,既然他已經走了,我們去又怎麽能把他找回來?”


    “更何況那正是評級考核的關鍵時刻!”


    閻埠貴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沒錯,要不是你提到,我都忘了這件事。”


    “三大爺,你家的學校早些時候已經被接管,改名為紅星小學,歸軋鋼廠管理。”


    何宇柱說,“但我們軋鋼廠的情況很複雜,是由業主經營的,涉及到股份分紅等問題。”


    “如果我當時帶著雨雨去外地,錯過了評級考核,那時候連定級都沒有希望,這個工作還能保住嗎?”


    “即使再回來,沒有參加考核,頂多也隻能當一個普通炊事員,收入會少很多。”


    閻埠貴點頭讚同,“不錯,這樣一想,易忠海確實用心不良。”


    “第二天早上,我才想起來家中財物。


    一番搜尋後,在箱底發現了一些錢,相當於現在五六百元。”


    何宇柱繼續說道,“大部分的錢已經被我父親帶走了。”


    “當時具體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麵桶和地窖裏還有不少糧食和蔬菜,夠我和雨雨維持一段時間。”


    “假如我沒有仔細檢查,誰能保證這些食物還能安全保留?從那時起,我就開始鎖門了。”


    閻埠貴驚訝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老易可能偷你們家的東西?”


    “不清楚。”


    何宇柱搖頭道,“易忠海是廠裏的老職工,他清楚評級的重要性,卻仍然不斷慫恿我離開去保城。”


    “這整件事怎麽看都感覺不對勁,我不得不對他的動機保持警惕。”


    閻埠貴心緒難平,原來事情竟有如此一番曲折。


    當初他不知情,大舅劉海中也未曾牽涉其中,僅易忠海一人曾赴何宇柱之家。


    何宇柱接著說道:“次日晨起,易忠海再次造訪,依舊催促我家姐弟前赴保城。


    最終我將其趕走,見其神色驚詫萬分。”


    “自此,我和那些人都斷了來往,包括賈家人。”


    閻埠貴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家早有罅隙,而易忠海似乎乘旱災之機,圖謀不軌。


    然而時至今日……


    “柱子!”


    閻埠貴鄭重言道,“今後切要警惕易忠海。”


    “那自然!”


    何宇柱笑意滿滿,“他能指揮得動我?門都沒有。”


    “他的伎倆也不過如此,即便想要給我穿小鞋,也能一掌推開,他不過是大院裏的普通鄰舍罷了。”


    “他還真敢作妖不成?”


    “不然你看我會怎麽處理他!”


    兩人推杯問盞間,飲盡半瓶白酒,閻埠貴方起座告別。


    待閻埠貴離去後,雯麗感歎道:“柱子,起初我對你的擔憂還不甚在意,今次卻是實實在在感受良多,這大院確是複雜!”


    何宇柱輕搖頭,回應道:“如此又算什麽?”


    “若無大變故尚好,可是一旦有什麽 ** 打破了現狀,那才是棘手之事!”


    “歸根結底你們記住,這大院裏,莫要有無謂的同情,這裏沒有值得同情之人,或許反會被利用。”


    ……


    此話一落,事件便告一段落。


    自此以後,直至次年,何宇柱常訪文家,卻與大院其餘眾人鮮少往來,事態亦漸趨平穩。


    1960年,歲月不祥,持續的幹旱令這一年間依舊度日如年。


    何宇柱總設法秘密為文家輸送糧食。


    這般兩家才能確保食物供給,免去了身體水腫之苦。


    軋鋼廠係重點機構,加之需強勞動力操作,雖糧食供給緊縮,仍盡力保障一線工人的配額。


    反觀賈家,卻過得極為艱難。


    因其家中農人口眾多,糧食份額遠不足用。


    加之如今對市集控製極為嚴苛,購糧尤為不易,賈家總計五人。


    即便賈東旭收入較高,全家食物供給仍是捉襟見肘。


    若非易忠海援手相助,恐怕難以度過難關。


    對此,賈東旭焦慮不已,眼見不得母親、妻兒忍饑受餓!


    因而他節製自己餐飲,午餐尚可在廠食堂解決,早晚卻幾近絕食。


    此時大多人家亦隻能保證一日兩餐,甚至一頓而已。


    鑒於此非長久之策,易忠海思慮再三,決定轉而尋求何宇柱。


    此次他學乖了,意欲先行私下會麵。


    但獨自一人他辦不到,所以先找到了劉海中說:“老劉,賈家如今生活艱難,全家就指望著賈東旭的那份定額供給過活。”


    “我之前確實給了些支持,但根本無濟於事!”


    劉海中顯得有些驚訝,這一次易忠海又一次上門請求道:“老易,該不會你還想求何宇柱幫忙吧?”


    “那得多久才過去?”


    易忠海點了點頭,說:“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家破人亡不成?”


    “這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劉海中皺起眉頭,“以你們兩人的供應標準,每個月多給出十多斤玉米麵不也解決了嗎?”


    劉海中心裏不情願得很,想起上次向何宇柱求助時的失麵子。


    “賈東旭的身體近來消瘦了許多,畢竟家裏還有老人孩子要養,他怎能看到家人忍饑受凍?”


    易忠海解釋道,“若是院子裏真發生了餓死人的事,可就是大事一樁了。”


    次日黎明,何宇柱仍舊早起做飯。


    自上次事件後,確實有人在留意他們家庭的動靜,確認確實是何宇柱本人親自動手製作食物。


    每天清晨,他都需要為妻子和妹妹備好午餐便當,因為雙方都要出門,白天整個家都處於無人狀態。


    到了晚上,一家人歸家,雯麗忙著檢查學生的作業,何雨雨也專注於她的學業。


    盡管家裏女眷各忙各的,卻沒有人主動承擔起為大家預備晚飯的任務。


    此時的何宇柱要麽在下班後親手準備晚餐,要麽就從外麵帶些飯食回來,但由於他大多數時間能夠按時回家,這樣的額外安排也就不再頻繁需要了。


    這段時間事務繁忙,向何宇柱尋求援助的人逐漸變少,甚至廠裏的任務也比以前輕鬆了不少。


    即使這樣,外界認為何宇柱家經濟上變得較為緊巴,實際上他們的餐桌上依然是美食豐富、花樣百出,比如每天都有雞蛋相伴——無論是煮著吃還是做成蒸蛋。


    他所準備的菜肴以外葉菜為主,雖然隻是簡單烹調,但總會加入少許花生油提味,雖不像豬油那樣香味濃鬱,但對於增添色彩已然綽綽有餘。


    至於肉菜雖然常見,為了不影響鄰居關係,何宇柱在烹飪時會格外注意控製油煙和香味的擴散,常選用清燉雞肉或涼拌的方式,僅需少量調味料。


    周末時候,大家總是齊聚在文家享受豐盛的大聚餐,除了缺乏豬肉以外,桌上的肉食品種和其他營養來源依舊充足多樣。


    傍晚,由於騎車的便利性,何宇柱總能在同廠同事之前返回家中,隨後他會立刻著手準備家庭晚餐:先用蒸汽製作幾個饅頭,再來兩道清淡的素菜,並拿出自家醃製的鹹菜作為佐餐,一家人圍著這頓樸素又暖胃的飯菜享受著幸福的家庭時刻。


    當時院子裏大多數人剛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工作中回來,有些人家裏已經有人在等著,所以不需要擔心晚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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